第二十一回：洛阳繁华处（1）

    三天之后织锦去了趟宜春苑。

    公孙伯舆倒是舒坦，趁着阳光明媚在亭子里面晒太阳。见到织锦来了，便从靠椅上坐起来，脸上露出惯有的神秘微笑，说：“老朽猜，姑娘是想到法子了？”

    织锦笑了笑，说：“没错，再等一段日子你就可以结束你的监狱生涯了。”

    公孙伯舆闻言，看定织锦，笑了笑说：“姑娘此番前来该不只是要告诉老朽这个吧。”

    织锦被他说破，也不打算隐瞒，“既然我能把你弄走，你是不是也该兑现诺言了？”

    公孙伯舆慵懒一笑：“砥厄现今就在姑娘手上，而老朽可还没有见到外面的太阳。”

    织锦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他，说：“明天去钦天监报道的时候要注意这些人，第一个叫做王崇，是现在钦天监的管事。不日之后你会被安排出使北方夷狄之地，名单下面这些人都是我视线买通好的，你挑选副使的时候，就挑这些人。等到了北边，出了大齐边界线，你就各回各家吧。”

    公孙伯舆闻言，不免疑惑道：“陛下怎么会派老朽出使北方？”

    “这你就别管了，照做就是了。”

    公孙伯舆想了想，笑了起来，说：“可万一到了北方，老朽一去不回，陛下不还得找我？”

    公孙伯舆真是老狐狸一个，织锦从怀里拿出一粒丹药，说：“你看逃的差不多了就把这粒假死药吃了，二十四小时……就是一天过后你就会醒过来，到时候王崇会帮你说话，给你定个为国尽忠的名号。你醒来之后就隐姓埋名过日子去吧。”

    公孙伯舆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短短三月便想到如此计谋而且付诸实施，这个宋织锦果然不一般。

    “姑娘既然帮了我，我便奉劝姑娘一句话。”

    “什么？”织锦问道。

    公孙伯舆微微眯起眼睛，目中露出一丝犀利，缓声道：“宜趁早远离袁君孺，切勿引火烧身。”

    织锦不由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袁君孺的？”袁君孺不过小小一个郎中，算不上是什么显赫人物，就算那日赛场夺魁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公孙伯舆耳朵里吧。公孙伯舆在这里关了四年，那个时候，袁君孺还在太学里呢，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人？

    公孙伯舆微微一笑，道：“老朽善于占断，世上之事对老朽来说，只有可说于不可说，而无可知与不可知。”

    好大的口气！这话，任何一个噗通方士说出来，都会为天下人所耻笑，可关键在于，公孙伯舆并不是泛泛之辈。

    织锦不由想到她一直津津乐道的野史故事，还有《齐书?方士列传》里面对于这个人的描述：高深而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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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敬帝送走大郅国特使之后，很快便按耐不住，私自在昌德宫中殿也就是内朝召见了王崇。

    第二天早朝，王崇因奏曰：“彗星突降北方，落地成石，乃是仙人吉兆。天降祥瑞，臣以为，当遣使者出崤关，入北方，寻仙人痕迹，以求我大齐国泰民安。”

    王崇一席话慷慨激昂，敬帝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敬帝求长生之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众臣自然知道王崇是敬帝授意才会在朝堂上提出此等主张的，若是反对王崇，便就等于反对敬帝了。便一齐说道：“臣等附议。”

    敬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便又问道：“众卿可都有什么人选呐？”

    “臣以为，钦天监执事王崇通晓天文地理，又是太学甲科出生，学问非常人可比，故而臣荐王崇任使者，前往北方寻仙。”丞相出列奏道。

    王崇暗自笑了笑，果然如她所言，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不在少数。

    敬帝闻言，略一皱眉，看了眼王崇，问道：“不知爱卿意下如何啊？”

    王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上前道：“若陛下有命，臣定当万死以报万岁，然则现下臣倒是有一个比臣更为合适的人选。”

    敬帝来了兴趣，问道：“哦？还有比爱卿更出色的人？此人是谁啊？”

    王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回陛下，此人正是四年前被陛下请入宫中的公孙伯舆。”

    “他？”敬帝面露疑惑，问道：“这个人倔得很，他会答应？”

    王崇回道：“钦天监不日之前奉陛下指令派人前去接公孙伯舆，那时，公孙伯舆便生悔意。公孙伯舆现在就在阙下等候陛下旨意。”

    有公孙伯舆在，求仙之事定可马到功成！

    “立刻宣公孙伯舆！”

    公孙伯舆事先做过充足准备：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另外还准备了一大段恭维之词。

    敬帝听他这么说，几乎可以想象他将在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公孙伯舆恭恭敬敬地呈上长生药。

    “……公孙伯舆，不寻到仙人，此生绝不回朝！”公孙伯舆说完，匍匐跪倒。

    大义凛然之气，连敬帝听了都颇为感动。

    敬帝很快下旨：命公孙伯舆北上寻仙，使者队伍务必要隆重，以示对仙人的尊重。除了几个副使以外，敬帝还特意去太庙祭祀祖先，另外从全国各地挑选童男童女，择定良辰吉日，随公孙伯舆一道前往北地寻仙。

    一时间，声势无比浩大。消息传到映月阁的时候，织锦倒并不表现出有多惊讶。除了王崇那嘴上功夫不是她教的以外，其余的几乎都在她意料之中。

    特洛伊战争的法则——从敌人内部攻破。

    水路，陆路都行不通，那就不如试试托人找关系，搭搭人脉。

    一山容不得二虎，王崇身为钦天监执事，若是公孙伯舆这种骨灰级别人物过去的话，他铁定是不乐意的。再加上，织锦当时去找王崇的时候，已经安排好宫外的从事类似于现代快递业务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带着她精心制作的烟花，去北方某个地方放了一晚上，顺便扔下了块刻了字的石头。在封建迷信的古代，要再遇上一个求长生不老，想与日月争光的皇帝，就由不得这些所谓的超自然现象不被定义为天降祥瑞，北方有仙人了。这什么都给王崇准备好了，他在陛下面前扯扯嘴上功夫就能升官发财，何乐而不为？

    而碰巧的是，连上天都帮她，大郅国刚打败仗，正愁着怕没伺候好那皇帝，大齐的铁骑就一声不响攻过来，有现成的溜须拍马的机会，大郅国特使怎么会放过。于是乎，织锦省下了一趟快递以及代言费用——权威人物：大郅国特使全权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