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曲终人何在（2）
不远处，刘文程缓缓举起左手，所有禁军均蓄势待发，只待他一个命令。
“这位兄弟是王爷刚招来的。”织锦身旁一护卫很快回道。
家仆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仍有些诧异。
那护卫脸上露出一丝不满，吼道：“你小子看什么看，兄弟们都饿着肚子呢！”
家仆闻言，不敢再多说。
刘文程皱眉，看着那一行人进了萧王府，道：“待马统领来了再说。”
“可是……”
“可是什么？”刘文程呵斥道：“王府重地，你敢闯进去不成？”
王府正中央，萧王静静地坐着，目光异常冰冷。
织锦心里咯噔了下，低着头走了过去。
“父亲……”她低声喊了句，躬身行礼，而后缓缓转身便要离开。
“给我站住！”
一声呵斥，织锦听得出来，萧王已然盛怒。
“给我过来。”
织锦不敢违抗，便低着头走了过去。
“为何出宫？与你同行之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宋祁冷声问道。
“今天是正月十五，听宫里人说今天洛阳城有灯会，我出来看来着，”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尽量让自己轻松，可脸上的笑容却极为不自然，“没有人带我出去，是我一个人……”
“一派胡言！”宋祁不待她说完，怒目而视，问道：“你和袁君孺到底是什么关系？”宋祁并不打算跟她绕弯子。
织锦一怔，他怎么知道袁君孺的？
难道是刚才在大街上，被那些护卫看见，消息就传到他那里的？可是她刚才一直都和那些护卫在一起，如果是那些护卫泄露出去的话，她一定会有所察觉。
“父亲……”她心乱如麻，她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他也以为，她父亲这一关是可以过去的，可而今看来，父亲如此愤怒，他们之间怎么还有可能？
“怎么？”宋祁渐渐平复下来，等着她的解释。
如果如实回答的话，凭借父亲在朝中的势力，袁君孺一定会有麻烦。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说道：“袁君孺是袁战将军的儿子，而女儿记得端妃是袁战将军的妹妹，那么，算起来袁君孺便是十一殿下的表哥了。敲袁君孺曾是十一殿下的侍从，您知道，女儿和十一殿下一向走得比较近，这样下来便就结识了袁君孺。女儿在宫中只有倩儿还有十一殿下两个人说的上话，袁君孺温和谦逊，与女儿甚是投缘，故而……”
织锦忽然想到那一天在长柳宫，他说：誓言若此，不敢有违。她记性一向不好，到如今近一年了吧，这一句竟还记得如此清楚。
“故而什么？”宋祁见她突然不语，抬头问道。
她很快回过神来，笑着说：“故而女儿与袁君孺以及十一殿下之间便结成知交。此番出宫，本就是女儿的主意，原本打算拉着十一殿下一道来的，十一殿下不肯，便只好拉袁君孺出来了。他小小一个五官中郎将，又如何能拒绝萧王之女的请求呢？”
她这一番话，大多是谎言。她一向不喜欢说谎，今日终究是破了例。
她将所有罪责都推在自己身上，只为为一人开脱。
袁君孺可以为她疆场厮杀，建功立业，难道她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
大厅之内，只是沉默。
宋祁没有回应，她一直低着头便看不见宋祁此刻脸上的神情。
须臾，宋祁眉头紧皱，抬头看她，问道：“你跟袁君孺当真没有什么？”
她心里不由舒了口气，宋祁能这样问她，就说明她刚才那番话就算他没有完全相信，也该相信一半了。
她正欲回答。忽然地，一家仆匆忙跑来，道：“王爷，不好了，王府外面有一队禁卫军，说要进府搜查。”
宋祁一拍桌子，怒道：“他们当这萧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他们想进来就进来的么？告诉马元忠，叫他快速退下，否则本王要他好看！”
马元忠很快等到了萧王的回应。微一思忖，下令退后。
家仆很快回府禀报。
宋祁得知马元忠稍作退让方才缓了口气。
织锦知道所有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看着鬓发已经参杂了一些白色的宋祁，心里不由一阵愧疚，说：“这一回是我犯错，连累您了。”
宋祁见她如此，面容方才舒缓，碍着自己的威严，仍没给她好脸色，哼了声，道：“若有下回……”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连忙回道。
她看着宋祁，忽然想到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的话，会不会也像萧王这般对待儿女一般满是威严？
府外，马元忠尚未离开，忽然有一禁军风尘仆仆，纵马至他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初时气定神闲，显然并不打算撤退，听到后来目中却俨然有了一丝焦虑。
“统领，您看兄弟们是不是是时候攻进去了？”他身旁一禁军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
马元忠摆手，思忖片刻，忽然下令道：“收队，回宫！”
那提议攻进王府的禁军立刻傻眼了，一众将士也都忿忿不平。
刘文程见状，拱手问道：“统领，为何忽然下令撤退？”
马元忠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他看向刘文程，苦笑道：“现如今叫我们回宫的公公就在路上，还闯入王府做什么？”
众人闻言，错愕不已。
而事实证明，马元忠的推断并没有错。
队伍到达清明门大街之外，便看见有身着内侍服的公公策马前来宣读陛下口谕。
萧王府内，来使退下后，宋祁方才真正宽心，看了眼织锦，道：“为父已经告知东宫太后那边了，明日一早便就回宫，切勿再出什么岔子。”
织锦颔首，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从宫里面出来之后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事情刚解决，她怕宋祁余怒未休也就不敢说什么。
“为父已经命下人已经备好晚饭了，你难得回家，便随为父一道用饭吧。”宋祁冷冷说完，便起身离开。
一切似乎都极为自然。可织锦明白，这位不肯服软的老人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心里一阵温暖，连忙跟了上去。
夜已深了，而在此时，金华殿中，十一仰头而眠，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现在她如何了？可还平安？
他思绪万千，可件件都离不开她。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想到那日宣室之内，她仰头看天，想必也是这幅景象吧。雕梁画柱，层层重叠，似是近在咫尺，转念间又像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