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愚蠢岁月

    婚礼之后，林小曦一直精神恍惚，便请假回了清县。

    上次相亲事件后，母女俩暂时有了隔阂，陈晴没敢再安排相亲。陈晴准备过段时间去江城，林小曦却回家了，夫妻俩开心不已。

    林正东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林小曦只是闷头苦吃，没有像往常一样装萌卖傻耍嘴皮。夫妻俩默契地交换了担忧的眼光，神色愈发黯淡。

    “甜宝，上次的事是妈妈不好。”陈晴推门进来，看到女儿正呆呆看着书柜。晚饭之后，林小曦便一直窝在房间。

    “没事了，妈妈。”淡淡的声音让陈晴更加不安。

    “你过来坐下，妈妈有事和你说。”陈晴叹了口气。

    “听说钟家儿子准备结婚了。”陈晴顿了顿，林小曦不想面对的过去，同样是她不堪回首的记忆。

    “妈妈一直安排你相亲，也是希望你早点忘记过去，你还——”

    “妈妈，明天再说吧，我困了。”听到钟懿要结婚的消息，林小曦脑子轰的一声，眼泪就要喷涌而出。

    陈晴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了出去。林小曦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滴在桌子上。

    时间总会抚平伤口，只是，有些伤口会重新开裂，有些会留疤，有些会了无痕迹。书柜最里面的几本画本恰如重新开裂的伤疤，林小曦一页一页地翻开，就像一点点揭开伤口结痂。

    这一页，眉清目秀的眼镜少年，坐在几乎别书堆淹没的座位上，甩甩手中的钢笔。

    那一年初三。林小曦不知不觉经常转头看旁边的男生。

    也许因为两人是“劲敌”，初一开始便轮流坐庄全班第一，竞争久了“惺惺相惜”；也许因为钟懿扶扶眼镜，甩甩笔的时候阳光探进来洒了他一身，林小曦正好扭头；也许，因为他眉眼与她印象中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那年，画风和少年一样稚嫩。

    这一页，五官更加深邃的青少年抵着椅脚惬意后仰，眼神注视着手中的PSP。

    那一年，高一，成绩相近的两人一同进了市重点一班。钟懿个头突然多蹿出二十公分，林小曦扭头才能看到教室最后一排的他。

    那时，班上流行玩真心话大冒险。每天熄灯后，女生寝室异常热闹。一天晚自习，林小曦瑞瑞不安走到他面前，闷闷地说，“我喜欢你。”

    “啊？”钟懿表示听不清。

    “我喜欢你。”

    甜甜脆脆声音。闹哄哄的教室顿时肃静。

    “我也是。”

    林小曦心花路放，本来不过是执行游戏的惩罚。

    这一页，阳光帅气的男生左手举着球，右手挡着对方，腾空跳起准备投篮。

    那一年高二。一班获得校篮球杯冠军。钟懿外形亮眼，成绩不错，运动神经发达。而林小曦在高手如林的市重点杀出重围，稳居年级前三，重要书画比赛也拿名次，年级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

    两人的关系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长辈屡劝屡败，鉴于两人成绩不受影响，只能熟视无睹。

    这一页，男生一边吃着糖糕，一边写作业。

    那一年高三。陈晴每天都给林小曦送饭加餐，林小曦总是偷偷把吃的放在钟懿座位上。

    后桌的同学经常拿林小曦回头的频率太高来揶揄她，他呢，还总是扶扶眼镜，甩甩笔。明明那个时候已经不再用钢笔了。

    这一页，男生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焦急地张望。

    那一年大一。林小曦放弃了梦寐以求的顶级学府，来到江城最好的大学，在钟懿的N大旁边。江城太大，太陌生，林小曦一个人出门总会心慌气短，犯路痴综合症。钟懿会焦急地找到她，温柔说道：不怕，GPS救不了你没关系，我会一直在。

    一页一页，翻过她愚蠢的岁月。

    最后一页，男生含情脉脉地看着戴上戒指的纤纤小手。

    那一年大四。林小曦拿到到美国着名大学全额奖学金，准备离乡求学。准备两人约定最有寓意的一天领证，双方父母热火朝天地准备他们的婚礼。

    这页落款1314，纸张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林小曦刚翻到便匆匆合上，惊叫着丢掉画本。

    自那之后，林小曦只画漫画，再没画过真人。

    看着父母一天比一天焦虑的神色，林小曦决定出门走动。

    相比其他江南古镇，清县的商业气息并不浓。午后的清县，宛如略施粉黛的仕女，静静地倚窗品茶。

    一对情侣正闹别扭，看模样像是周末郊游的学生，女生气鼓鼓地走在前面，男生慌张地追上去，低眉顺眼，嘴里一直喃喃说着什么。林小曦觉得眼前光景虽然熟悉，却倍感不适。以前这种时候，林小曦生气等着钟懿来找她，最后都不了了之。

    大二的时候，寝室流行十字绣，她辛苦一个月，终于绣了钟懿喜欢的游戏人物的做成枕套。在他生日那天，兴冲冲地跑到N大，钟懿随手接过便继续打游戏。那天晚上，是她自己闷闷回了学校。除了轻微的颈椎病，那一个月竟然什么也没落下。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石板桥底下。

    “小曦，你回来了，来买糖糕？”方阿姨热情爽朗的声音依然熟悉。

    “啊？哦。”林小曦尴尬地点头。方阿姨依然围着大花围裙，脸上的褶子似乎多了几道。

    “给，十块钱。”方阿姨没问就按老样子来五块，依旧多送一块。“这孩子，手冰凉冰凉的，多穿点衣服。”

    “谢谢方阿姨。”

    高二的暑假，一群人宅在林小曦家玩三国杀，桌子上放满了大家带来的点心。钟懿多吃了一块糖糕，林小曦便记下了，不知不觉变成了方阿姨的大客户。高三，学校封闭以便备考，林小曦为了央求陈晴买糖糕，可没少下工夫。

    “孩子，别人的话不用太在意。你漂亮又聪明，以后什么都会有的。”方阿姨看着闷闷的林小曦，叹了口气。

    从家门出来，林小曦经受了不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清县这种打个喷嚏全县人都感冒的地方，这半年，陈晴和林正东无疑是备受煎熬。

    我终于理解所有你对我的好，因为我情不自禁地想像你对我一样对她。钟懿发来最后一条信息，便彻底消失在林小曦的世界里。

    林小曦不知父母是如何退订婚礼酒店，如何处理发出去的请帖诸类事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完成毕业设计，开始在美皓浑浑噩噩的工作生涯。

    清县那么小，流言蜚语满天飞。江城那么大，再见一面应不易。

    回江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