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姨娘久病不愈极可能是中毒而非生病!她不是没想过将怀疑告诉爹爹,但思及万太太当家多年,早将莫府把持得铁桶一样。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万一打草惊蛇反而更加不利,唯有忍耐佯装一切懵然无知。
这天,终于到了兰园举办兰花展的日子。莫安娴带着病弱如风的赵紫悦出门参加兰花展去。
兰园面积广阔,参展的兰花品种名贵多样。当然这种展会并不是人人可参加,想入内者须持有兰园主人发出的邀请函方可。
莫安娴提防万太太,暗中自然做好准备甩去尾巴。她带赵紫悦参加兰花展,并不单纯因为自己姨娘喜爱兰花,而是为了暗中安排姨娘外出看病。
入了兰园,青若与燕归便按照她之前吩咐,假扮成她们母女二人分两处引开万太太安排跟踪的尾巴。
在兰园露了面转了一圈之后,莫安娴就准备带赵紫悦从暗处离开前往秘密房子看诊。
但是,在离开之前,莫安娴却无意瞥见一道熟悉身影。
眼神立时一冷,连身体都微微僵了僵。
是他?
他怎么能进兰园这样的地方?
那个一心往权势钻营的男人,目前不过白丁之身,她万万没估到他有办法公然出入兰园。
所以,她压根没提防会在这碰见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假若看见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接近。
眉头蹙起,莫安娴盯着严或时俊秀身影,目光顿时染了浓浓嫌弃与戒备,心却隐约泛起淡淡不安。
莫安娴正烦恼如何提防不被那个讨厌的男人识破伪装,严或时却已在她扭头憎恶一瞥里敏锐察觉出异样。
那是发现猎物的隐隐兴奋。
他淡淡一笑,风度翩然转头,目光毫无偏差落在了花海人群中素淡衣裳少女身上。
无论她如何低调伪装,她身上独特的神韵与气质,也能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你的对手。
莫安娴被他锃亮目光盯住那一刻,心里突然涌上这句让她无比厌恶的金科玉律。
“去,引开那个男人。”莫安娴正暗暗思忖,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甩开那个苍蝇一样恶心的男人。兰园一角楼宇高处,优雅握着琉璃酒杯的冷漠男子,突然斜睨园中一眼,然后淡漠的对着同样面无表情的侍卫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冷刚诧异挑了挑眉,不过面瘫脸并没有多余表情。作为一个称职下属,只需严格执行主子命令就行。至于疑问困惑,主子不解释,身为下属就绝不应多问。
自问绝对入列称职下属的冷刚,将眉间诧异压下,淡淡应,“是。”
转身下了楼,瞬间不见人影。
严或时认出伪装后的莫安娴,正不着痕迹往她那边挤去,费心想着如何做出偶遇的样子引她注意。
忽然有人急匆匆迎面走来,严或时恍神瞬间,竟然被那人撞了一下。
“哐当”一声,从那人身上掉下一块令牌。差点被撞翻的严或时心里正怒,眼角无意掠见那面令牌字样,怔了怔,眯起睛飞快打量那人一眼,随后敛了怒意,顺手将掉落草丛的令牌拾起握在掌中。
“这位兄台,真是抱歉。”那人稳住身形,连忙伸手去扶严或时,“都怪我急着赶路,一时大意撞到兄台,不知兄台可还好?”
扶着严或时站好,他连忙诚恳弯腰作揖致歉。
莫安娴瞥见这一幕,眼睛微微发亮,不管那人出现是巧合还是刻意,对她来说这都是个好机会。
“没关系,”严或时笑着摆了摆手,眉心略蹙,似是极力隐忍疼痛。目光在那人华贵衣裳上凝了凝,这才递出令牌,“这是公子的东西吧?”
“啊……谢谢,谢谢。”那人错愕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伸手接过令牌。
就在严或时欲借着令牌与人攀识之机,莫安娴拉着赵紫悦飞快隐入人群,迅速往暗中安排好的地方去。
那是与兰园相连的一座宅子,外表看着就似普通民宅。莫安娴为了秘密带赵紫悦外出看病,先是租下这座宅子,然后又重金聘来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特意暗中安排今天到宅子里给赵紫悦看诊。
待莫安娴带着赵紫悦到达花厅,那六七十年纪却一脸顽童相的大夫已然坐在那里。
“陈大夫好,”莫安娴含笑与那满身药香的大夫打过招呼,直接将赵紫悦拉到旁边坐下,“这位就是病人,烦请陈大夫给她看诊吧。”
陈大夫抬头,瞥过赵紫悦苍白枯瘦面容,冷不丁凝见她艳艳生光红唇,眉心立即跳了跳。
“手伸来。”敛去惊异,平淡的声音严肃得一丝不苟。
赵紫悦缠绵病榻好几年了,拗不过莫安娴软磨硬泡才答应外出看病,其实在心里她对自己的病压根不抱什么希望。
平静看了对面严谨的大夫一眼,将袖子往上挽了挽才伸出手去。
大夫把脉半晌,然后又询问半天。莫安娴就守在旁边,见他问诊事无巨细,但眉色沉吟,面相严谨却又教人看不出深浅。
莫安娴七上八下待在一旁,在大夫收手沉吟片刻,隐含殷切的盯住了慈眉善目的青衫老者,期望这个大夫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嗯,夫人的病不是简单的伤根寒症,”陈大夫盯着赵紫悦过份艳红的嘴唇,黑瞳内有精光闪过,他一边捊着胡子一边慢条斯理道,“老夫还需采集夫人与这位姑娘的血液研究一番才能确定。”
赵紫悦愕然,“我的病与安娴何关?”
陈大夫没看病弱孤枝般的赵紫悦,眉眼上扬,精光闪烁盯着莫安娴不放,高深莫测的道,“老夫这么做自有老夫的道理。”
莫安娴暗下翻翻白眼,果然有本事的都爱故弄玄虚。
“姨娘,不妨事,”莫安娴安慰的笑了笑,看向陈大夫的眼神隐含不容质疑的确定,“估计陈大夫也就需要采集我几滴血液而已。”
取她的血可以,不过仅限几滴。
“对吧,陈大夫?”
陈大夫咧了咧嘴,默默斜她一眼,估计他敢否定的话,这丫头大概一滴血也不肯让他采集。
赵紫悦对于贡献自己血液倒不排斥,可要采集她女儿的血,情况就不同了。她愧歉的看着少女,犹豫道,“安娴,姨娘的病……”
“姨娘别说了,”莫安娴打断她,撒娇的摇了摇她手臂,“你真的心疼我,就赶快好起来。”
“行了,都把右手伸出来。”陈大夫趁着这当口,已经准备好两只干净的碗放在桌上。
银针刺破指头,其实并无多大痛感。在莫安娴强烈注视下,陈大夫不敢多放她们的血,只从她们指头挤了几滴就悻悻收手。
“那我们就等大夫的好消息了。”莫安娴付诊金的时候,背着赵紫悦,悄悄将藏在袖里一朵兰花交到了陈大夫手里。
明亮的眼睛对着陈大夫眨了一下又一下,陈大夫咧了咧嘴,望了望前头那个风一吹就倒的女人,气哼哼将兰花收好。
不想令赵紫悦徒添担忧,莫安娴将心中怀疑一并瞒着自己父母。
看诊完毕,莫安娴也不多作停留,万一这时被那个恶心男人发现缠上就麻烦。现在最紧要先弄清陈她姨娘的病,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唯有先避着。
莫安娴母女刚出了宅子,就有人信步进入花厅。
那人眉目潋滟如画,举止行云流水一样淡然从容,但这样一个气度尊贵高华自生的人,神态却是跳出世俗的平静冷淡。
他看向陈大夫,目光似飘忽的风又似寒冽的冰,陈大夫心头一颤,就听他声音漠漠问起,“药老,她中的什么毒?”
“小姐,怎么办?”车夫压低的声音微带颤意,“前面的路过不去。”
如果不是带着无法抛开的生死大仇,莫安娴真想为外面那个男人契而不舍的精神点赞。
严或时为了顺利踩上她这块垫脚石,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刚才有对祖孙在巷口摆卖茶叶蛋,”少女低声开口,隔着帘子缓缓对车夫说,“被几个混混强收保护费,那对祖孙不给钱,他们就连人带物一起收拾。”
少女笑了笑,隔着帘子,车夫可看不见她嘴角弯起的弧度满满讥讽。
车夫诧异她描述仿佛亲眼所见,正激动张大嘴,又听得少女动听的声音娓娓道来,“祖孙被推倒受伤,杂物堵塞了路,危急关头来了个救苦救难的英雄,想必刚刚叱喝的就是他了。”
这字字句句竟如亲见一样说得分毫不差,车夫差点佩服得五体投地,饶是隔着帘子,莫安娴也能感受到他崇拜眼神灼热温度。
少女微带疑惑淡淡道,“这可是尽头巷,怎么会有人在这摆卖?”
车夫傻傻重复,“是呀,这巷口鲜少有人经过,在这摆卖有生意么?”
少女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鼻子,这个车夫可靠是可靠,就是太老实了些。她说得这么明白,难道他还看不出其中猫腻?
“那位赶车的大哥,他们祖孙二人受伤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送他们去医馆?”
少女冷哼一声,来了。
车夫傻傻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随即心里一凛,对方可是打着正义旗号向他们求助。
帮,影响了小姐与夫人闺誉,不帮,让别人看见定然指责他们没有冷漠无情。车夫望了望三三两两往巷口聚来的人,身子不禁抖了抖,万一让人认出这是莫府马车,后果严重呀。
车夫紧张的望着巷口,焦急等着莫安娴拿主意。莫安娴皱了皱眉,一时并没有吱声。
那个男人定然是怀疑她参加兰花展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在发现她从兰园消失后,迅速安排这个局将她堵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