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恩怨情仇
四月十五这日,忽然就烟雨迷蒙。
岐山脚下,一白衣女子身轻如燕,浮光掠影般,踏着青草树尖,飞跃前行,最终,在一处小木屋前停下。
里面传来男子的一阵阵咳嗽声,她立在外面,并未上前。
不一会儿,便见凤青灵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
“月……妖女!”她惊得打翻了水盆,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门口提了青虹剑跑出来,拔剑指向那近在咫尺的女子,“妖女!我凤青灵今日便要你赔偿我凤家所有人命!”
月蕖只稍稍后仰,避过她的剑锋,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今日来,是来找顾浮生的。”
“他被你害得这样惨,只剩了半口气,又因你身败名裂,你还有脸找他?”凤青灵更加气不过,提剑再刺,一套武当剑法被她耍得甚是好看,却一点也沾不上月蕖的身。
月蕖双手冷冷负在身后,身如灵蛇,轻巧避闪。
“你倒是出手啊?我根本就不屑你留情!”
“凤青灵,既然你认为我欠你的,那我便是欠了,只不过我这人恩怨分明,欠了就一定会还,五峰山上,你推我掉落悬崖,害我失了半条命,然而那总归还是还不尽我父亲对你凤家犯下的冤孽,如此,我再给你三次机会,你若能杀了我便罢,若是杀不了,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闻言,凤青灵红着双眼直直看着她,狠声道:“那就拿命来!”
青虹剑毫不迟疑刺向她的心口,月蕖淡定从容,身子微微倾身后退,虽然不出手,凤青灵却近不得她半步,徒生生让自己狼狈不堪。
然而,越是如此,凤青灵心中越痛恨!
在再一次刺空后,她忽然苦笑了两声,竟跪地而哭。
“爹,娘,女儿无能,无论如何,都不能手刃仇人!为我们凤家所有人报仇!女儿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就随你们而去罢了!”
言罢,她竟然举剑直直刺向自己胸口,求死之心甚切!
千钧一发之间,月蕖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就这样死,你也不配做你们凤家的女儿!”
凤青灵抬眼看向她,忽然就得意一笑:“月蕖,怪只怪你自己生在魔教!”
月蕖这才发觉不对,低头一看,那握着她手臂的右手已然乏黑,全身也有着麻痹。
中毒了?
她皱眉,却忽见凤青灵手一扬,一阵药粉袭向她的双眼,顿觉的两眼剧痛,眼前也失去了光色。
她捂着眼睛退后了几步,手上的麻痹已经开始往上蔓延,再加上目不能视,更是让凤青灵有了得手的机会,
“妖女,你以为,你次次对我手下留情我就会感激你吗?我凤家上上下下八十口人命,皆死于你父亲手下,而起因,不过是一个赌言!我们凤家人的性命,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的可笑?”
月蕖强忍双眼不适,凝神屏气,她感觉得到凤青灵在一步步靠近,那青虹剑的寒气也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脖颈上,寒冷如冰,却激不起她一丝战栗。
难道,又要再一次栽在这凤青灵手里?
果然,因果轮回报,这一世,她不过是为了偿还父亲生前欠下的冤孽而生!
“若我一死,能消除你心中的仇恨,你可否答应我,日后能用你的医术,拯救更多的人。”
她忽然就释怀了,竟如此说道。
凤青灵很是惊异:“你……你说什么?”
月蕖眼眸紧闭,眼角竟已流出了血丝,她却依旧自嘲一笑:“并不是我有多善良,只是有一个如你这般年纪大的少年,是墨玊一手栽培的弟子,因我而死,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一定会悬壶济世,救活更多人。”
阿七的死,终归是因为她。
凤青灵持剑的手抖了抖,忽然就想起伽罗那个老妖女说过的话。
“你的心中,住着一条你看不到的蛇蝎,就算身在名门正派,学着医者之心的教化,也驱逐不了你内心的恶毒!”
不是这样的,只要报了仇,只要杀了这个妖女,她就还是从前的凤青灵,秉师道,传医心!
只要她死!
“只要你死了,我心中就不会有仇恨了!”她喃喃道,虽然身子有些颤抖,手中剑却仍然不依不饶,紧贴着那细嫩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了结这一切!
“凤姑娘!不要!”
与此同时,两根银针从暗处飞来,一根扎在月蕖手臂处,另一根刺入凤青灵的膝盖骨内。
月蕖顿觉的那麻木的神经忽然止住了蔓延,除却一双眼睛疼痛,看不清外界,她凭着灵敏的动作,在凤青灵吃痛半跪在地的刹那,再次后退。
凤青灵手中的青虹剑插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子,抬头,呆呆看着她逃离自己的范围,再回头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顾浮生,竟不知该如何说。
适才,她想杀了月蕖时,脑海中浮现更多的,就是这张脸!
“凤姑娘,我和你说过,灭你凤氏一族的人是她父亲,可那时候她还尚未出生,你不应该将这些罪孽加诸在她身上。”
顾浮生说完,又低低咳嗽了几声,一丝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唇色泛白,毫无血色,而他却只看向那个倔强的女子。
“你怎会来此?”
他昏迷之中被凤青灵带到此处,根本就还未摸清此处是何地,只是诧异她明明离开了,怎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本该欢喜,却在看到她紧闭的双眸时,心中一痛。
月蕖微微抬头,道:“你说的对,我始终欠你一个承诺。”
顾浮生脚步一颤,便要走过去,可之前在沙漠里受得伤实在太重,伤及五脏六腑,此下喜痛交加,竟有些顺不过气。
“你终于想通了。”顾浮生望着她浅浅一笑,若菩提花盛开,“太好了,月蕖,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抬步走向她,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
月蕖站在那儿,却没什么神情,思绪仿佛飞远。
“妖女!你别高兴得太早!今日,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死!”经此变故,凤青灵对月蕖的恨意更深,望着前方涌出的身影,心中大快!
闻言,顾浮生抬头,便见不远处,白木道长带着一众人马逼近。
此时此刻,他忽然便了然了,慌了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青琮不过是利用他将月蕖带来瓴城!说什么会给月搡会,只不过是想来一个请君入瓮!
他不顾身子虚弱,快步走到月蕖跟前,将她护在身后。
“这次,我一定不会丢下你!”
月蕖此刻身体也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睛依旧看不见,闭眼未语。
前方传来白木道长的声音。
“妖女,二十年前我便与你父亲交过手,他嗜杀成瘾,滥杀无辜,最终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如今,本座可以念你年幼无知手下留情,你乖乖束手就擒,勿要让我等亲自出手!”
月蕖冷笑:“二十年前你就该明白,我砻氏一族,是不会向任何人妥协的。”
“妖女!死到临头该嘴硬!”君无常早已按耐不住,此时见她双眼受伤,更加肆意,拔剑便刺了过去。
“君掌门!”顾浮生伸手拦住了他,怒道:“君掌门,你们答应过顾某的,会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此时出尔反尔,又岂是江湖名门正派所为?”
君无常一愣,这个点子是他给青琮出的,白木道长并不知情,虽然阴险了点,可是只要能捉拿那妖女,为师兄报仇,为武林除害,又何必在乎手段?
青琮也下了马,上前,道:“顾老弟,我知道你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她不是别人!她是妖女!魔教的人!她手上沾满了我们武林正派的血!就算能改过自新,也是罪不可饶恕!”
顾浮生摇头:“可当年,我雾山派也是这样过来的,青兄,我相信,只要一心向善,用余生去还债,就可饶恕!”
“那当年她父亲,那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不也是你们说可以饶恕,最后才对我凤氏一族进行屠杀的吗!她和她父亲一样,生来就是刽子手!”
凤青灵嘶声力竭喊道,这一次,她决不能让他们放过这个妖女!
决不能!
白木道长略微沉吟,想当初,绝山尊主也是有意放过砻乾,却还是酿成了惨剧,他们西域魔教的人,也许生来就是如此。
“顾掌门,今日无论如何,贫道都要为江湖除害,贫道心知顾掌门师承佛门,一心为善,可若此妖女不除,将来在江湖又是一片腥风血雨,敢问顾掌门,这样的善心,当真为善?”
“善在心,不在皮,顾某虽与她相识尚浅,可对她的为人,早已深信不疑,道长,请你给顾某一个机会!”
顾浮生突然跪下身,恳请道。
白木心中一惊,却是叹道:“当年,砻乾与绝山尊主已相知到结拜兄弟,可转眼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先是血洗凤家,后又一路杀上绝山,顾掌门,你该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女子,留不得!”
“结拜兄弟?”一直沉默的月蕖突然冷笑出声,“当年的事,到底如何,白木道长可身在其中?”
白木摇头:“事发突然,贫道尚未赶到,可却亲眼目睹了绝山的惨景!”
“那白木道长可知,我爹为何会突然杀上绝山?”
白木怔然,当年他和玄武师弟因凤家之事赶到绝山,却晚了一步,玉乘风已除掉了砻乾,事情起因,他只字未提,但洛阳凤家一案,却是板上定钉!
“那白木道长又可听说过,那日,一位临产女子死在绝山大殿上?”月蕖微微抬头,咬牙切齿道。
白木摇头:“未曾听过。”
月蕖冷笑:“你们都未曾听过,也不是当事人,却能如此有底气讨论此事,当真可笑!”
白木一愣,当年之事,难道还有隐情?可对于玉乘风,那江湖至尊的绝山尊主,谁又会去怀疑?
“月姑娘,若有何实情,不妨说给贫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