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茶山聚散(4)化解
唐羽初时要试探皇甫亦的功力,想将昆仑剑法从一到十变逐招使出,谁知皇甫亦剑力惊人,每一式都是神妙无比,又力大无穷。唐羽渐感吃力,逐步后退。
皇甫亦哼了一声,“你的内功增强了不少,怎的剑法倒没什么进步了?还本以为你剑法有多厉害!”
唐羽自从一年前从茶山村习来烟雨听风后,武功一直处在武林二流三流之间,由于基础武功不熟,功力时高时低,经过九青道人林远楼等人的小修小补,功夫总算是稳定了些,但也没有大进。不过,这一次从昆仑回来后,唐羽习得了全套的昆仑拳脚法、剑法、心法,加上银杏丹的增益,进境突飞,若是曾经的师父九青道人再见到唐羽的功夫,对他这一年的进步恐怕是要大吃一惊。
唐羽此时以昆仑剑法对抗皇甫亦,毕竟修炼未深,抵挡不久,眼看皇甫亦十几招内可能就要立败自己于手下,唐羽突然低喝一声,“好,既然你要看看我的剑法,那就赏给你看!”
骤然间,唐羽的剑法剑走龙蛇,千钧百变,皇甫亦心中暗暗吃惊,收了几招开始以防为主,“是了,这才是他曾经在青云教和在玄武阁和我对招时使出的剑法!”
皇甫亦挥剑加重,逐步从剑尖生出剑芒,挥斥如龙,众人只觉疾风扑面,洞中风声大作。
沈清言心中暗想,“不妙不妙,皇甫亦进了诏天门后,功力比以前更强了!”
不少如冯久铭詹掌门祝仲青等普通掌门人见皇甫亦招式,也不免心中汗颜,“这后辈的功夫恐怕已经不在我之下,诏天门四使,难道都是这等近一流的好手?”
皇甫亦的招式将唐羽本已逼入困境,但见唐羽出招却越来越强,到得五十招时,竟然剑上使劲方式都发生了改变,以至于逐步开发出了新的剑招。
皇甫亦直冒冷汗,“怎的他的剑法竟然会越变越强,一开始像是生招,后来却像是演练一般,越来越纯熟?”
楚潇此时在一旁也看出唐羽剑力的变化,也是不住地吃惊,“唐羽现在的功夫,放在青云教,恐怕已经和李堂主不相上下,只在我和严总使之下了!而且看他使招式的手法,竟像是现学现卖……”楚潇环视了周围一圈的石壁,突然眼中一亮,“原来如此,这对唐羽来说,实在是天赐良机!”
皇甫亦这时已意识到情况不妙,不得不将所有压箱底的招式全部使出,招式层出不穷,剑力浑厚不已;而唐羽的剑法也逐渐达到了神妙难言的境界,剑招缥缈自如,力道如轻烟,似疾雨,随着一招招挥剑,洞中风声大作!
归山突然眼中精光大起,“这剑招,竟像——茶山剑法?”
余下的青雨等三人也是吃惊不已,相顾无言,“这招式和力道确实都是来源于茶山心法和剑法的总诀,而且,这少年使出的剑法,竟然有茶山派上一代剑法的影子,这到底是……”
皇甫亦和唐羽已经缠斗近两百招,剑影飞旋,在场众人无不看得目眩神驰,起初没想到皇甫亦功夫如此高强的人,现在见唐羽神妙剑法,亦是瞠目结舌。
皇甫亦见唐羽的剑气呼啸如同风雨交加,愈战愈勇,不禁心生退意,自己的内力虽然厚过对方,定能更加持久,但是刀剑无眼,只要一招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想罢,皇甫亦口中说道:“唐羽,你我再斗两三百招,还是未必能分得出胜负,但是我们这‘悲酥清风’可是药效后遗之症你却不得不想——若在场的英雄有哪一位在中了毒两个时辰后还没恢复行动能力,腿脚恐怕是要瘫痪上十年八年了!”
听到这话,群雄皆尽变色,“此话当真?”
解三重这时提气养神,也已经快要恢复,楚潇一转念,自己不但和解三重对掌受伤,还毕竟有悲酥清风的毒气在身,恐怕解三重还要第一个恢复行动能力,这对己方是大大不妙。“唐羽,除诏天门,不在今天一时!”
唐羽心里领会,和皇甫亦双剑一格,各自退开,“你想退,要什么条件?”
“简单,还请茶山派指示出洞道路,我们自会留下解药!”
唐羽眼神一问茶山派掌门四兄弟,归山点了点头,“不能因为我们两派恩怨,让其他英雄受难了,好,你们先拿解药过来!”
皇甫亦把贺深掉落在地上的小瓶捡起,又从孟隐的衣袋中掏出一个行子,“一瓶一盒一起打开,待气味弥漫出来,一炷香内即解掉悲酥清风的药性。”
归山以目示意唐羽,让他看守住对方动作,免得他们使什么诡计,同时自己才放心说道:“就在西北角的那块棋盘上,转动棋盘,就是机关。”
唐羽接着说道:“也得让他们演示一下这解药确实管用。”
皇甫亦面色犯难:“如果你们有人恢复,我们有性命危险。”
唐羽扫视了一眼,说道:“这个好说,我解开崆峒派和天山派中的毒。”众人立明其意,崆峒派先前已经全心全意投靠诏天门,此时已经无法改变阵营,自然是不会再帮着各门派对付诏天门了,而为天山派解毒则是可以使正派也出一方平衡崆峒派,以免生变。
“不行!”立时又有人叫道,“解开谁也不能解开崆峒派的,这孔老儿如此卑鄙无耻,难得他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待会还要跟他算账!”
唐羽沉声道:“正是因为崆峒派已经不与我们为伍,我们也不必留住他们。”
楚潇望了望唐羽,眼神一闪,“唐羽,你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皇甫亦运功支持起另几个门人,随后诏天门各人互相搀扶着走到棋盘前,随后扭动棋盘,果真打开了洞门。已经解了毒的崆峒派众人低着头走了出去,孔掌门回头望了望诏天门和其它门派,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
见诏天门也已经准备离开,唐羽走到皇甫亦面前,接过了解药。这时归山大吼一声,“解掌门,你们诏天门记着了,这次的帐,我们早晚还是要算的!”解三重冷笑回道:“今天我们棋差一招,没算计到青云教这一茬上,否则你们茶山派已亡!日后若要再犯,我们定当欢迎!”
楚潇这时开口道:“他日算账,也再算我们青云教一记!诏天门,你们作恶多端,已经与武林正道为敌,我们青云教绝不会旁观。”
解三重回望一眼,对楚潇突然露出了一丝难言的可怜和隐笑,随即离开,诏天门人也一齐逃走。
唐羽打开了两个瓶子,立马一阵奇异的气味充满了山洞,众的筋骨立马活络了不少,神色间也慢慢轻松起来。茶山派首先发声道:“这位青云教的唐兄弟,全靠你,我们大家才能脱难啊!”
接着剑星派,清凉寺也附和道:“正是,如果不是唐兄弟出手,恐怕我们大家今天都离不开这个山洞了!”
但其他诸多门派此时却缄口不言,像是心里有话。
川西棍客咬了咬牙,首先说道:“唐羽,今天你救了我们,我们都应当对你感恩戴德……不过,这里不少人这次为最心诀而来,都是曾经与那次最心诀惨案有牵连……”
唐羽点了点头,“我明白,大家都想知道最心诀的去向,很可惜,我父母并没有留给我,我父母给我留下的遗物就是——我手中这把真轩剑和另一把我母亲的灵芙剑而已。二十年前,他,嗯么为了心诀,把身家性命,名利声誉全都丢了,在最后那种生死关头,拼死了逃脱追杀,才保住我的性命,这等情况下,还会留着心诀么?”
不少人眼中流露出了无尽的失望,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川西棍客再次第一个发声道:“唐羽,当年我师父当年卷入天麓庄一役,身死人手,皆因唐阮夫妇私藏心诀,避世不出所致。我原本一心想着要找到心诀,或者追根溯源,找到唐家后人报仇,但今日过后,我川西棍客先在此谢过阁下救命之恩,二十年前的那旧账,也一笔勾销了!”
在场的天山派,衡山派,也是当年的最心诀风波中的受害者,在那次心诀的争斗中, 门人伤亡,气数大损,也是很大程度上拜唐门的自私所赐,此时看到唐羽,虽提不起敌忾之意,但仍是颇为不快。
唐羽望了望这几个门派,察言观色,心知其意,“各位前辈,家父家母二十年前所做的错事,我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众人听唐羽自述,都各自相望,不知道他的意思。
“我父母执掌唐门,复兴之心急切,做出了有违大义之事,说到这一节,我替爹娘赔不是——但是,在二十年前,我父母即便是机关算尽,最终的后果也不过是家破人亡,门派陨落,最终整个唐门,在二十年后,只剩下我唐羽一个人,也算是落了个悲惨结局。”
说到这里,唐羽仍是面目冷淡,但许多旁人已经默然不语,暗自为唐羽身世叹息。
“我父母犯下的错究其根源,就是太过迷恋最心诀,据我从长辈处听闻,他们二人拿到心诀后,始终没悟透心诀,以至于痴心过重。而最后害了他们的,也是痴心,只不过,这次是天下人对心诀的痴心——如果不是那当年的四大势力想要垄断心诀,不是诏天门想要独吞,不是天下群豪都对这心诀趋之若鹜,我爹娘不会拿到心诀后不敢面世,事态也不会如此严重,世人也不会如此凉薄……”
这一句话出来,不少人像被泼了冷水一样,清醒了不少,川西棍客也不禁低头,“当年我师父受连累,说到底也是愿意前往天麓庄帮助柳庄主寻心诀,那不也是想要得机会借心诀一阅……”
青雨这时低叹一声,接话道:“当年其实我们的曲老掌门也是功利熏心,也酿下了不少祸端,这才避于深山多年不出,忏悔思过。要是当年的武林同侪们都能大度几分,何至于最后的结局?”众人点了点头,有的人想到最心诀一事过去后,如曲闻风这等人都在悔过,自己却还心里放不下执念,不禁也有几分惭愧。
唐羽继续说道:“我爹娘最终也迷途知返,可惜为时已晚,于门派于自身,已经再也无法弥补,但所幸,他们在雪山派除夕一战中,站了出来指认了诏天门罪行!他们固有大错,但就最后这一举,虽不敢说无愧于武林,但至少已是无愧于心!希望诸位曾经他们二人有过节的前辈们,就此宽恕,我唐羽,替逝去的家父家母,谢过了!”
唐羽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语气有几分颤动,群豪听后哑口无言。
楚潇这时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唐羽,自你出江湖以来,行善事,进东厂,破锦衣卫,助黄山派,你所做的善举在我诏天门所有门人中也都是居多。无论如何,我们青云教以唐兄弟为荣,天下间若还有谁与你为敌,也就是与我们青云教为敌!”
这话一出,青云教众人也都是纷纷叫好,助长声势。
星河大师听罢,也合十说道:“这位唐羽小兄弟虽年轻,说出的话却已是明大义,当年的唐阮夫妇先行恶再行善,也可谓是一朝大悟,夕为道死,而江湖中仍不知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阿弥陀佛,唐施主,以后不会再有人对令尊令堂出言不逊,也必不会以你的身份为难你了。”
这话从星河口中说出,实则也是余人的想法,似唐羽这般品行端正,为人忠厚的后辈,若还不为众人接受,实在是颠倒是非,绝无此理。
唐羽环视众人,在一片赞许声中,吐了口大气,山洞外的微光投了下来,照在唐羽面庞上,分明可见他眼中的泪痕。
众门派得了茶山派的茶叶,又经历了一遭生死攸关,听唐羽说了这番话后,都不禁若有所思,此时看再无可寻事之理,便各自道别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