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沧海桑田

    维克多醒来的时候，棺材旁围了一圈的人，各个面色冷硬，隐隐带着怒气。

    他惊了一惊，蓦地翻身坐起，紧张地四下里张望，没发现最熟悉的那个身影。

    窗外初现晨光，正是维尼恒星初升的时候。

    【我……我这是怎么了？桃丽丝呢？】他搓了搓脸，以指为梳耙了耙服帖顺滑的银丝，从容不迫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身姿站得笔直，与为首的夏奈尔院长和麦克博士对视一眼，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学生见过院长大人和博士。】

    夏奈尔院长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微昂起下巴，冷冷地说道：【维克多?伊文?兰博基尼，你可知错。】

    维克多一头雾水，心中隐隐不安，却是毫不怯场地回答：【学生不知院长大人指的是何事。】声音清朗大方，没有丝毫的隐瞒和做作。

    【你可知这是何物。】夏奈尔院长右手边一名身材高大，眼神犀利的男子出列，将握紧的拳头缓缓伸出，在维克多面前展开。那宽大雪白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泛着银光的纹饰古朴的指环。看那指环的大小，应该是女子所用。

    维克多一头雾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请你再看仔细些。】那人面无表情地将指环递交到维克多手上。

    维克多依言认真地研究着指环，神色蓦地一变，快速抬眸，不敢置信地问道：【隐形指环？】

    【是。】那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人莫名地觉得森冷和胆寒。

    维克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俯身行了大礼，态度十分恭敬。

    【见过长老。】

    虽说不知道是长老会中的哪一位，只是，能让院长大人和博士另眼相看的，身份必定不凡。维克多资历太浅，平时是无缘面见长老会的长老们的。现下连长老都惊动了，难道是……

    他心中一动，突然抬头，极快地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转身朝桃丽丝的房间跑去！

    半道上有护卫欲拦下他，薛佛尔长老冷冰冰地喝令道：【让他去！让他看个清楚！】

    卧室中空无一人，浴室、更衣室、书房，甚至是为了满足桃丽丝的兴趣爱好而新建的配备齐全的小厨房，也没有人影！

    维克多脸色惨白，一把扯开厚实的帷幔，一道道刺眼的阳光，从明亮洁净的落地窗外挥洒进来。他眯起眼睛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这金色利箭般的阳光，缓缓张开眼睛。

    宽敞优雅的阳台上，空荡荡的，只余一把她最喜欢躺坐的摇椅。

    空气中飘浮着浓郁的花香，院子里传来阵阵悦耳的鸟鸣，又是新的一天。对于血族来说，却意味着夜生活的结束，安眠时间的开始。

    可是，本应该现在才准备铺床就寝的他，却是刚刚醒来。

    ——这说明了什么？

    她欺骗了他。

    她不再信任他。

    只因他犹豫了，没有主动将那枚指环交到她的手上。没有同意她的决定。没有帮助她从科学院这栋别致的小楼走出去。

    然后，他被抛弃了。

    被他那个可爱的学姐、师傅，彻底的抛弃了。

    维克多颓然地挨靠在落地窗前，以额抵着冷冰冰的玻璃，心里却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那一丝跳动着的温热给掩盖过去。

    好半饷，在大家窃窃私语着要怎么搜寻那个胆大妄为的准妈妈的时候，维克多轻声问道：【是谁？】

    身后安静了一瞬，接着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嗓音。

    【亚当森。】

    维克多一怔，转过身来。

    【亚当森?乔凡尼？】除了这个亚当森，他不敢想象还有哪个相同名字的家伙胆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维克多气得身子微微颤抖，【是他？他掳走了桃丽丝？】

    【目前看来，应该如此。不过确切的说，是拐骗，或者协助逃脱，并非强掳和劫持。】1573冷漠地瞪着他，一副很是看不起对方的骄傲的样子。

    隔间外已经没有了人声，想来是在排除他的作案嫌疑之后大家都退出去商谈了，维克多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脚步刚刚迈出，1573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我要参与搜救工作！】维克多微微皱眉，不耐烦地伸手推他。

    对方纹丝不动，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他，冷声道：【长老会和科学院决定要对你暂时执行隔离观察。你除了乖乖的呆在这里等着洗脱嫌疑，哪里也不能去。】

    维克多火冒三丈，忍住朝他鼻梁上狠揍一拳的冲动，恨声道：【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才要将你监禁起来。但凡你做了某件事——不管是帮助桃丽丝?艾娃?尼古拉逃走还是及时向上头汇报孕者暗地里做的小动作，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知足吧。】1573面色很是不好地瞪着这个两面三刀的自私小人。

    维克多气得双手握拳，身子微颤。右手手心中那枚女式指环烙得他手心微痛，很快便在掌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1573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快速后退两步，沉声道：【长老会不欲对你做出有罪的裁定，是看在你尽心尽力照顾孕者的份上。夏奈尔院长与麦克博士也对你做了担保，保证你与孕者的逃脱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知情不报而已。将你软禁在这里，比起将你投进大牢或是被迫长眠，实在是太仁慈了。你要记得院长和博士的恩情，知恩图报才好。】语毕，他快速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又转过脸来，有些不爽地交代一句：【想吃好吃的东西这回是没有了，只有市场上卖的普通食品，你要有心理准备才好，不要为难我们。】

    看着那个骄傲的身影大摇大摆地离开，维克多憋了好一会气，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算是将起伏不定的心绪慢慢平缓下来。

    他颓然地往椅子上一坐，昂头靠在椅背上，伸长了两腿，两眼盯着简洁大方却又不失雅趣的天花板上的彩绘，脑海中一片混沌。

    是的。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桃丽丝有外逃的意向，只是，她的想法太天真，他并不赞同。桃丽丝看到他极力反对，脸上也没有露出不高兴或是伤心的神色，依旧好吃好喝地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花花的频繁到访，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桃丽丝太寂寞了，想要找个聊天的同伴，而自己作为男子，有很多关于女人的话题是不适合他跟这个准妈妈谈论的，便也就任由那一人一蛇每日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独处，他则是在外间安静地看书、玩游戏。

    直到一周前，桃丽丝托自己在休假日的时候，到帝都市中心一个大型超市的某个储物柜中拿一样东西回来。

    他以为是她的好友或是同学给她买了什么东西无法送进来，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跟护卫打个招呼就好，便答应了她，欣然前往。

    只是，那样东西他并没有带回来。

    犹记得，在刚打开储物柜拿起那样东西的时候，自己的心跳几乎停顿了。

    那是一张地形图卡片。

    一张详细地画着科学院这栋特殊小楼的各种通道和进出口的地形图，包括换防人员和值守人员分几班又各有几人都在背面罗列得一清二楚。自己虽不知道这图片的真假，可是大致看上去，地图明面上标识的建筑物和花园的比例是正确的。

    维克多的心当时都凉了。

    他将储物柜重新锁上，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

    隐约记得，当时压在地图卡片下还有一个薄膜密封着的指环。那一天他因为心慌，并没有拿起那个指环研究，就将那些东西都留在了原处，自己则转身快速离开，将这件事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便是回来后桃丽丝问起，他也只是很镇定地回答：打不开那个储物柜。

    那个时候，桃丽丝是怎么回答的？

    维克多微微眯起眼睛，眼前闪过那个笑眯眯的圆脸，那丰润的红唇一张一翕，柔声说道：‘没关系。也许是放错地方了。’

    ——不，没有放错地方。那只是她的试探。

    如果当时将地图和指环带回来，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可惜，这个答案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维克多以手遮住眼睛，冷硬的唇瓣露出一抹苦笑。

    ***

    遥远的银河系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星系中，第三颗行星——蓝星。

    日新月异，沧海桑田，山林中古老的树木不知已经增长了几个年轮，人间几多悲欢离合，不过弹指一挥间。

    某个城市嚣喧的街道上，飞快地驰过几辆小车，扬起一阵尘土。一旁人行道上快速奔跑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十岁左右的男孩，一边用手掩鼻，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纤细的两腿却是不停，跑到街头转角，刚要拐弯的时候，不想一辆闯红灯的皮卡车从街对面飞速驶来，为了避开正常行驶的一辆摩托车，司机猛打方向盘，终是没有撞上那摩托，却是冲着人行道飞驰而至！

    眼看着男孩就要被皮卡车碾上，不远处的路人纷纷惊叫，有胆小的，甚至是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我擦！又来了！那小子是天煞么？一天不整点事儿出来就不舒服还是怎么的？”

    一声断喝，路旁的路灯灯杆突然倒下，正正砸在皮卡车车头，将那闯祸的车子生生砸到了围墙边，紧擦着男孩的书包而过！

    男孩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没等路人围上前嘘寒问暖表示关爱，不远处突然响起上课的铃声，男孩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推开围观的群众，拔腿就跑！

    “呼……死狐仙，算你命大……”

    皮卡车车顶蹲坐着一只全身火红的狐狸，只是凡人看不见它，一旁墙上却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笑……笑什么！今天是我的功劳！你欠我一只烤全羊！”火狐不爽地呲呲牙，冲着墙头那个白得一塌糊涂的狐狸精骄傲地一昂头，甩着尾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