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来报到
枕边人重重地翻了个身，床板也跟着“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事儿？都这个岁数了，不是长跑，就是追美剧，还练什么自由搏击，打算跑着去美国打架吗？省省吧，你看你那些同学哪个不比你混得好！”
就在刚才，一位大学同学在晚间新闻里露了面，一副功成名就志得意满的模样。
“人家是遇上了好人，赶上了好机会，咱比不了。”
床板又呻吟了一声，老婆一脸的严肃，“方离原，我觉得你的人生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从容还是淡定？”方离原依旧盯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
“嗤！”老婆冷笑一声，“是错过！包括我在内，都不知道你是错过了谁，我才被你撞见，真是命苦……”
“嘿嘿……”方离原继续抠着手机，淡淡苦笑，“走过路过，难免错过。”
不知是重复了多少次的牢骚和无奈，彼此都有些麻木。
老婆转过身，把脊背留给方离原，不一会儿，便有了细密的鼾声。
放下手机，方离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赶上电商大促销，刚刚把家中需要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购物车，从大米白面到卫生用品，各种优惠券，各种预约限时抢，殚精竭虑，事无巨细。
老婆工作忙，生活上也粗枝大叶，柴米油盐酱醋茶，方离原都得管，样样不能错过。
屏幕一亮，有了信息，预约抢购的时间到了。
方离原再次抓起手机，忙乱中，不知戳在了哪里，屏幕上出现一句提示：我再想想，还是去意已决。
问题如此犀利，方离原想起了老婆刚才说的错过。
不知道有没有落下要买的东西，有没有搭配好最佳的优惠组合，方离原打算退回去看看，手指哆嗦着，戳向去意已决。
琳琅满目的商品不见了，优惠券不见了，一切，都要重新浏览，重新选择，重新计算。
一阵混沌和焦躁之后，方离原猛然发现自己坐在了一辆颠簸的大巴车上。
窗外的街景有些熟悉，乘客都很年轻，车窗玻璃上能看见自己年轻的脸。
很快，方离原知晓了眼前的境遇。这里是燕京，而他是入学的新生。
这辆大巴车刚刚在火车站接上来自祖国各地的同学们，正送往位于燕京西北部的大学校园。
经历了最初的错愕恐慌，方离原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场景选得不错，重生就是新生，新生都得报到。
他是新生，也是重生，重生得还挺彻底，从开学第一天算起，就像清空了的购物车。
在新的城市和不曾相识的人，即将开始一段新生活，一切都顺理成章。
“同学，哪个系的？”
“我来帮你拎吧，同学！”
“同学！慢点儿……”
大巴车的车门刚打开，满脸堆笑的老生便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
新生报到，老生迎新，这是校园里每个夏去秋来之际都要上演的一幕。
阳光依旧，青春如昨，师兄们仍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讨好女孩子，他们眼里只有正从大巴车上娉娉婷婷走下来的姑娘，没人留意方离原。
功夫不负有心人，师兄们陆续有了各自的收获，或是搭上了话，或是拎起了各式箱包，三三俩俩，走向各系的迎新点。
一名眼镜师兄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巴车，形单影只，寂寞独立，他显然是动手慢了。浩叹一声，正欲离开，却一不小心和身后的方离原撞了个满怀。
“同学，几系的？”方离原嬉皮笑脸地问道。
面前的这张脸清瘦黝黑，远不像刚刚在电视上看到的肥腻白皙。岁月既是杀猪刀，也是猪饲料，为了掩盖刀锋在表皮上的胡作非为，就用大把的饲料将人催肥。
眼镜师兄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扯了扯有些肥大的衬衣领口，“二系的，你呢？”
“我也是，师兄好！我叫方离原。”
方离原将行李交到了左手，向眼镜师兄热情地伸出了右手。
“真是巧了，我叫杜未来，走吧，咱们系的迎新点在那边……”
说着，杜未来伸手就要接过方离原拎在左手的行李。
“师兄，我自己来就成。”方离原客气道。
“给我吧，我们就是来接你们这些新同学的嘛！”杜未来仍是不由分说地抢过了一件行李。
大巴车上下来的几名男性新生，没有方离原的幸运，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望着马路两边的大树之间拉起的迎新横幅，迷茫地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这帮人太无聊，就知道在女生面前献殷勤……”杜未来嗤之以鼻。
这趟大巴车上的女生尤其多，师兄们无暇顾及同性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杜未来的郁闷也就可想而知，这么多女生，他却是一无所获。
看着忿忿不平的杜未来，方离原心中涌起想要劝慰他几句的冲动。
老兄，你这辈子最好还是离女人远一点的好，红颜与你，便是祸水！
只是，想想杜未来可能会有的反应，方离原还是忍住了。
不入虎穴，焉知虎食人？
大巴车冒着青烟开走了，又要去火车站接下一波到站的新生。还会有如花般的女生到来，师兄们也还有新的希望。只是，除了杜未来。
在迎新点，方离原领了一张《入学之南》，按图索骥，下一站是要去体育馆，在那里，才能把入学手续全部办完。
林荫路上，一眼望去，被花花绿绿的迎新横幅点缀得颇有些节日气氛，这样的气氛就应该有些节目才对。
方离原没有马上去体育馆，而是磨磨蹭蹭地等待着。
“轰，轰……”
轰鸣声由远而近，一辆摩托车从林荫路的尽头疾驰而来。
在方离原的记忆中，这声音遥远而又深刻。
摩托车的骑手戴着头盔，后座上的青年骑士则是长发飘飘，穿着一身有些泛白的牛仔装，手指压在嘴上，口哨声此起彼伏。
正沉浸在前呼后拥之中的女生们，猛然看见横冲直撞的摩托车，都有些不知所措。
几个领完《入学指南》的女生，正沿着林荫路往体育馆方向走，摩托车尾随在她们后面，故意把油门轰得山响，长发骑士仍旧是吹着口哨。
“这帮院子弟，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赶紧给保卫处打电话!叫人来！”一位老师对学生吩咐道，学生撒脚如飞，朝一栋宿舍楼跑去。
人来得比学生跑的还快，有人拦在了摩托车前面，一副眼镜，一脸凛然。
摩托车停了下来，口哨声也戛然而止。
长发骑士从后座上跳了下来，晃晃悠悠地来到眼镜面前。
即使无法改变结果，可不可以让过程少些血腥，方离原突发奇想。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警察来了”方离原气沉丹田，大喝三声。
这应该是鼓舞正气与震慑歹人的不二口号，可是，方离原却发现，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是不解和询问，甚至，长发骑士也朝他投来了惊鸿一瞥。
方离原正自疑惑，拦在摩托车前的那副眼镜却飞了起来，看来，过程已经不可阻挡地开始了。
被摩托车追逐的女生中间，突然传出断喝，比方离原的喊声还要高亢。
“臭流氓！你们想嘎哈！”
在大巴车上，方离原就听到了本山大叔老乡们的唧唧喳喳。
话音刚落，一只深蓝色书包腾空而起，书包落下的时候，长发骑士发出了一声嘹亮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