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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须弥境

    次日,我来到城西酒铺子后的西二胡同,本想去小伞家找阿束,不想又一次扑了空。

    自须弥望阿束教我《幽冥诀》以后,我便再未见过阿束与小伞,不论我怎么对着紫手镯呼唤都无用。

    本想约酒向他道谢的计划也只得作罢。

    也不知道终极考核的内容是什么,我只白日里将司祭大人在须弥望中教过的术法都细细复习一遍,夜间便打坐冥想,静候即将到来的终极考核。

    终极考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与其余两鬼差皆按时御阴风来了须弥府门口。

    鬼差们各自的目光中都很警惕。

    三殿下姗姗来迟,与司祭大人一同到场。

    司祭大人又是一挥袖,须弥府府门大开,只不过这一次迈入府门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道路与上一次去须弥望的截然不同。

    道路左右是八个残破的神龛,八盏烛台上燃着红烛,缭绕着的却是一丝丝的青焰,脚下的荆棘路猩红一片,獠牙一般的尖刺上如同挂着血迹一般刺目。

    光看着就是一阵压抑。

    “走下去。”这一次并非司祭大人在前引路,而是示意我们四位先行。

    三殿下毫不犹豫第一个走上前,我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其余两位鬼差也跟在了后面。

    尽头处是无尽星空之下的一个古朴圆台。

    圆台似是篆刻了许多阵法图,圆台前后左右各立了一座石柱,石柱壁上分别雕了虎豹蛇龟。

    我眼神四周打量一圈,敲四座石柱,看来此番终极考核之地就和这些柱子有关。

    “此处乃须弥府三千世界中的须弥境。须弥境乃是用来考验心境之处,今日你们四位的终极考核便在此。”司祭大人捋须道。

    “你们每位选择一个石柱后,以血触柱上的灵兽之舌,考验便开始。考验一旦开始,你们将陷入沉睡,在梦境中对抗自己的心魔,三日内谁最先醒来便能取胜得到此次任务。若只有一位醒来,便只有一位通过考核,若是多位醒来,便是前两位醒来的鬼差通过考核。”

    “大人,若是所有鬼差同时醒来呢?”一位鬼修提问。

    司祭大人道,“心魔不是你们想象的容易克服,地府近万年未曾有过同时醒来的先例。诸位的经历不同,心魔自然不同,放心吧。”

    “去选择你们的石柱吧。”司祭大人话毕,四个石柱上雕刻的虎豹蛇龟似活了一般,皆睁开双目动起来,张开了嘴。

    我径直走到雕了龟的石柱下,只因离我最近。

    走近了才发现,这石龟像极了河牟,若是那神棍老龟知晓有这么一副与他极其类似的雕像不知会作何反应。

    我并不犹豫,直接咬破右手手指,闭上眼正准备将血点在石龟舌上,右手却被握住。

    “你做什么?!”我睁开眼怒视三殿下。

    其他两位动作快的鬼差已然入了梦,他却在这里耽误我时间,我焉有不气之理。

    “玉叶,我改主意了。”三殿下脸色倒是极好,白里透红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他轻声道,“若是一起选上了,也不错。”

    “什么?”

    “昨日回到酆都时听了些鬼众们的议论,我们一起也不错。我们一起好好加油。”三殿下笑容灿烂。

    ???

    我脸上堆起一个微笑,“是啊,那你也...”

    三殿下殷切等我下文,我趁机抽回手,一肘顶开三殿下,迅速将血抹在石龟的舌上,“拉倒吧,谁要和你一起好好加油。自求多福吧,告辞!”

    我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变,依旧是在圆台上的石柱旁,手指头还沾着残留得已经干涸的血印子,就是刚刚自己咬开的伤口。

    其余三位都睡得很安详,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入了梦,将自己受伤的血又朝着石龟的舌上抹了抹,却毫无反应。

    等了一会儿四处再无反应,百无聊赖之下便顺着之前来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荆棘遍布,枝枝蔓蔓的很是挡路。不留神便被绊了一跤。

    从地上爬起之后,却到了一间古朴的小院,院中是一间小土屋,窗上的纸残破了一半,看着年久失修。

    院子不大,晒着的都是男子的衣物,衣服看上去有些旧,洗得干干净净。

    风声吹着院中的槐树发出轻轻的沙哑声,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一身红衣上,是熟悉的舒适感。

    是我还未来得及补的窗户,还未来得及收的衣服,以及还未来得及...

    我惊醒一般,走到小土屋前,轻轻推开门。

    屋中不比院中暖和,才推开一个小角,一股寒气便往外渗,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轻手轻脚走进屋内。

    才刚进屋关上门,一个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传来,“阿爻....是你回来了么?”

    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躺在床上,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颤颤抖抖向我的方向伸着,是在唤我。

    “吴哥。”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已经烙在我心中,熟悉之极,是我未婚夫婿。

    我几步小跑到床前,坐在床沿,轻握住少年朝我伸出的手,心忧不已。

    那手是冰凉的,凉意也顺着手浸透到我的心中。因为吴哥身上,盖了有足足三层棉被。

    积年的沉珂早使他骨瘦如柴,眼窝和脸颊都似风干般深陷,生硬的颧骨外裹着苍白的皮。

    “阿爻...我荒唐这十几年,此生最大的幸事,是有你做我的妻。”

    吴哥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又因说了一长串话,重重咳了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眼泪已先落,“吴哥,不舒服就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找郎中。”

    说着便要松开手,吴哥的手却不肯放。

    吴哥凄凉一笑,“阿爻...我自知已药石无灵......生死...有命,我早已...咳...咳...看开,只是不愿拖累你,咳咳...”

    “阿爻...夫妻一场,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你不会死。”

    我轻轻拉开吴哥的手,替他掩好被子,从床侧的木桌上取了一对红烛,又从柜中摸出一把剪刀。

    “你要......做什么?”吴哥瞪大眼睛,强自撑起身子,惊恐地看着我。

    我拿起剪刀,剪下一绺头发,在红烛上烧起青烟,随后,将剪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阿爻,阿爻...莫,莫要...”吴哥脸色罕见地憋红了,喘着粗气,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我惨然一笑,“吴哥,你看好了,我这双手,还有这把剪刀,可曾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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