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考核
“好了，文莱思先生，在等他们把我们送到岛上之前，先给我进行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自我介绍？哦，我叫文莱思，全名文莱思卡斯特罗，今年十六岁——不过马上就十七了——”
“算了，别自我介绍了。我提问，你回答。”
“......啊，是，抱歉......”
“首先——你们别让那只克拉肯沉得太深！我不管你们想不想拿去卖钱，我要它完整的头部和至少一根触手，尤其是触手顶端的蟹钳，我动手的时候专门注意了没有损坏。要是因为你们这群缺乏基础素养的蠢材怠误时机给我弄丢了，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
德赛尔殿下拄着那根看起来很有些年头却好像依然保养得很好的拐杖，毫不珍惜地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甲板，同时用光听声音根本想象不到他已经满头白发的音量和语调对船员们大声呼喝，令人完全无法相信，他竟然只是这么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
“你现在还是一转法师？”
“——啊？是的。我还是一转法师，尊敬的光辉之德赛尔先生。”
德赛尔先生的话题变化太快，文莱思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以后后面这半句可以省略了。我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你每一句毫无价值的废话，都是在浪费我所剩无几的生命。出于同样的理由，这段话我也只说一遍。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是——是的。我明白了，光辉之——咳咳。”
德赛尔腾出左手，用力地擤了一下他大而尖锐的鼻子，右手又用拐杖在甲板上用力敲了两下。
“很好，你理解了，你很聪明。所以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保证你的生命会比我更所剩无几。”
“是！”
“其次，你的魔法之徽属性是水火两个对立的双属性。”
“是。”
文莱思点头，取下右手的手套，系统幻化到手臂上的蝴蝶形魔法之徽正在荆棘丛中闪烁着红蓝两色的光芒。
“布满了扰乱视听的多余线条，哼，果然是杰拉德那混蛋的弟子。”
“......德赛尔先生您，认识杰拉德先生吗？”
“你问我认不认识大河上游冒险者届几十年前最臭名昭着的骗子，假货商人’黑心’杰拉德？我倒是希望我不认识他。他还欠我三十七万金币呢！”
“......德赛尔先生您，被杰拉德先——被杰拉德骗过钱？”
“他敢！”德赛尔的拐杖在甲板上重重一敲，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阵乱流突然涌动，令千岛之光号一时间再次东倒西歪起来。文莱思和其他人一起浑身一哆嗦，接着就看到船长站在德赛尔先生身后，冲文莱思手舞足蹈，挤眉弄眼，拼命地摆着手。
“咳，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少逗我笑了——下次再敢用这种一眼就能拆穿的假话浪费我时间，你明白你的下场。”说着，德赛尔回过头，锋利的眼神在船长身上扫过，胡子已经花白的船长就像个做错事的孝子一样低下头，灰溜溜地走进船舱内部，“你要明白一点，在我知道你的名字之前，他欠我的钱是三十八万。”
【也就是说这个老东西对你的估值只有一万块钱！欺人太甚！趁他不注意捅死他，让他看看现在至少还趁五六万块钱的你的真正力量！上啊小文莱思！】
“我觉得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文莱思思考了一下，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您的意思是，您之前提到的杰拉德先生写给您的那封，提到我的信，同时附上了一万金币？”
德赛尔始终严厉而苛刻的嘴角，终于稍稍上扬，至少达到了普通人看起来没有在升起的正常角度：“没错。要不然你以为我会看那个杂种给我写的哪怕一个字母？”
文莱思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杰拉德先生是威廉和斯卡丽大小姐曾经为了让文莱思成为一转法师，而在学院城找到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专家。文莱思现在也愿意承认他在一转扩展图案的设计上帮了自己不小的忙，他本人对魔法之徽以及其他很多领域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造诣，但他居然能和德赛尔先生这样号称“能战胜传奇法师”的三转法师殿下如此熟稔，还专门写信，实在是让文莱思想象不到。
更令文莱思想象不到的就是他居然愿意为介绍文莱思花出一万金币。要知道，他可是为了几十个标准单位就满脸殷勤地给威廉和斯卡丽端茶倒水，溜须拍马，满口胡话的那种人。
“看来他终于也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弟子了。”德赛尔先生露出了感慨的神色。
但文莱思却有不同意见：“不。抱歉要反驳您，但事实是，我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提出要拜杰拉德先生为师，而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且他后来也确实没有教导我太多东西。”
德赛尔闻言，又仔细地上下打量起了文莱思，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洞穿。
“把面罩脱掉。”
文莱思愣了一下，他隐约记得自己因为面罩浸水后非常影响呼吸，早就已经把面罩取下，可现在看来，他显然下意识地刚刚又把面罩戴上了。不知何时起，文莱思已经完全适应了戴着面罩生活，甚至于失去了它都会感到不适应——就像系统一样。
【呸，你这没良心的狗崽子，谁跟你脸上那块破布一样啊！】
德赛尔看到文莱思脸上的伤疤，点了点头：“哦，一次价格低廉的手术留下的纪念品。”
文莱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面罩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笑容怪怪的。
德赛尔又仔细地盯着文莱思看了好一阵，直到文莱思开始觉得有点奇怪的时候，他才终**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杰拉德的确未必是想要收你为徒。”
文莱思有点诧异、又有点好奇地追问道：“那他为什么——”
“杰拉德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性取向？”
“......嗯？”
【教育检定：51＜55，成功。你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听其他人谈论过关于性取向的话题。据他们声称，这个世界上有人不喜欢异性，反而对同性充满了生理上的兴趣。患有这种显而易见的精神方面的病态异常者，对他人的眼光往往也异常在意。因此，为了照顾他们敏感的心灵，在谈论他们的时候，我们会通常将他们与正常人并列，称为“取向为同性的人”，和“取向为异性的人”。】
“不，我倒觉得喜欢什么人跟’精神方面的病态异常’关系不大吧。不过——”
文莱思下意识地在心里跟系统唱了一句反调，接着才意识到德赛尔先生这个问题的隐藏含义。
“嗯？？？”
“没有啊。不过看起来你现在知道了。和斯科尔第还有杰拉德那小子说的一样，你脑子的确转得很快。”德赛尔点着头，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得上笑容的表情，“他不是很喜欢有疤的类型。不过抛开这点不谈，你其他各种地方看起来都相当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小文莱思，我错了。你说得对，我太不尊重***者了，我犯了严重的政治不正确的错误。显而易见，他们的爱才是真正纯洁的爱——就像我们亲爱的杰拉德先生对你的感情一样。】
“滚！”文莱思差点嘴上就要吐出跟心理一样的字了。不过就算他勉强憋了回去，他依然面色发白，脸色十分难看。
德赛尔看到文莱思的样子，畅快地大笑起来，只可惜他的笑声实在称不上好听，像是雄鹰啼鸣，透出一股锋锐尖厉的凶气：“哈哈，别担心。虽然你的确很合他的口味，但他已经结婚了。哦，我们可敬的文森杰拉德先生，现在已经是一位丈夫或者妻子——丈夫和妻子啦。”
“杰拉德原来是姓——那也就是说......”文莱思忽然发现了一个更加惊悚的事实。
【“杰拉德魔法用品店”里的那个黑袍男就是他的丈夫兼妻子，哈哈！这么看你连穿衣品味都在这老小子的守备范围里嘛。你看，我当时就跟你说他们肯定有关系，你还跟我说什么他们一个人的名字跟另一个人的姓撞了。有什么可撞的嘛，人家都是姓氏相同的一家人！】
文莱思咽了口唾沫，回想起当时自己每个月都要去一次杰拉德魔法用品店，而后来威廉找到杰拉德帮忙，据说好像也是那边的那个黑袍人引荐。他不由得好像嗅到了危险的阴谋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后背发凉，一股寒气从尾巴骨一直窜到后脖，鸡皮疙瘩长了一身。
文莱思还想继续搞搞清楚杰拉德先生到底有没有对他抱有各种意义上的不良企图，可惜德赛尔先生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好了，下一个问题。你一转魔法之徽的扩展图案铭刻的超魔技巧是’无声咏唱’和’全神贯注’。少见的组合，它们可以让你在准备魔法时不动声色，在他人出奇不意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但是，不知道杰拉德有没有对你提到过，当你成为二转法师之后，瞬发魔法就是人人都会的技巧，而你这种组合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杰拉德先生没有告诉过我，不过我在成为一转法师之前那几天正好在学院城学到过相关内容。但是，首先对我来说二转法师还遥遥无期，在成为二转法师之前也许我就——我的意思是，我也许一辈子都成为不了二转法师；其次，方便偷袭也并不是我当时选择这两个超魔技巧的理由。”
德赛尔先生瞥了文莱思一眼：“哦？那么你的理由是？”
“‘无声咏唱’和’全神贯注’是我所知的所有超魔技巧中，仅有的两种完全不可能通过额外的咏唱和施法动作来实现的超魔技巧。也就是说，如果我在成为一转法师的时候没有铭刻这两种超魔技巧，我也许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解和使用它们了。”
德赛尔先生的眉毛轻轻挑动了一下，双手扶在拐杖上：“有趣的理由——斯科尔第对我提到，你也是一名’冒险者’，而且，根据他的描述，’一名天生的战士’。所以我想我可以假设，虽然你在选择这两种技巧时，并没有考虑过它们的功效，但是它们一定在实际的战斗中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是的，您说得很对。如果没有它们，我也许早就死在——天知道什么地方了。”
【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徐球！什么’没有它们’？你应该说，’如果没有我光荣伟大永远值得崇拜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系统大人，毫无价值的我早就应该像同类一样躺在垃圾堆里了’！】
“哈，很好，一个身经百战的冒险者。你让我回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我并不是说它们总是很美好，但过去越恶劣，回忆起来的时候，你就会越庆幸自己熬了过来。”德赛尔先生又用力敲击了两下甲板，大声吼道：“嘿！你们不会想像这样打捞这只克兰肯，你们会毁掉它吸盘的完整性，而这会极大程度地影响你们出售时的价格！而如果你们敢把同样破损的部位给我，那会极度影响到你们的平均寿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很好，接下来，最后一个问题了。你的职业是什么？”
“职业？”
“我注意到你总是喜欢重复对方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疑惑情绪。你能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很好，但是我希望你注意到，在相当一部分的时候，你这种行为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而且对你说话的对象缺乏尊重。”
“......抱歉，德——我过去是一名学生，在成为一转法师之后，成为了米尔特洛夫小姐的临时护卫，而在那之后，我离开学院城来这里，希望能成为您的助手。”
德赛尔重重地砸了一下甲板，这次的敲击证明了两点，第一，德赛尔先生的力量远不像他瘦弱的身躯表现的那么弱小；第二，那根拐杖未必真的是木头做的。证据在于，“千岛之光号”金属制的甲板上，被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我说过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吧？我问你的职业。”
“职——”文莱思下意识地又想重复一遍，好在及时闭上了嘴。
“职业，你作为冒险者的职业！战士、弓箭手、法师、牧师、德鲁伊、盗贼——哦，为了正面形象的宣传，冒险者协会似乎把盗贼改名叫潜行者了。你的职业是什么？”
【灵感检定：1<5<94，大成功。】
【毫无疑问你并没有听说过他提到的这些所谓职业，但是结合作为“冒险者”的前提，以及他们本身的名字，你大致推测出了他们本来的意思。除此之外，这个大成功令你原先获得的智力临时成长变为永久成长，你的智力属性现在恒定为94点。】
【怎么回事？我说你最近骰的大成功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呃——”文莱思的脑子里可以说是荒谬地冒出了大量他所不知晓的信息，这种感觉和系统硬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往他脑子里塞的时候有点类似，但是更有条理，令他迅速地消化了个大概：“职业的话，虽然我并没有在冒险者协会方面听说过类似话题，但是，我想我更类似于盗贼——不，法师吧，法师。我想我是个法师，德赛尔先生。”
德赛尔先生一只眼睛眯了一半，嘴挤到一边，擤了擤鼻子，做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你要知道，如果你故意用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来应付我，就算杰拉德和斯科尔第都给我写信说了你的好话，我还是不介意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不过好吧，你是个法师。那你的法杖在什么地方？你准备了哪些魔法物品？”
文莱思克制住了自己想说“法杖？”的冲动，只是歪了歪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老天，杰拉德和斯科尔第那两个蠢货什么都没教过你吗？”在德赛尔先生的敲击下，可怜的千岛之光号发出了“咚咚咚”和“吱呀吱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听着，文莱思先生。我很欣赏你身上的某些特质，但你的无知也令我非常惊讶。接下来我会尝试对你进行系统的教育，并在三天后验收成果。如果你不能在三天之内达到我的要求，我只能说我对杰拉德和斯科尔第的眼光非常失望，而我也没有更多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听到了吗？他要对你进行“系统”的教育。】
“是的，我明白了。”文莱思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因为德赛尔先生变化飞快的态度，还是因为系统令他全身打哆嗦的冷笑话。
“很好。”德赛尔先生终于转过身，背对着文莱思，依旧扶着他的拐杖，“那么，接下来的三天，你和你的其他旅伴可以一起停留在我这里，之后，我们可以慢慢决定你们的去留。”
在朝阳的映照下，好像一块长满树的礁石的，一座不大而且似乎未经开发的小岛矗立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最后，欢迎来到’真理之岛’，文莱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