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亏本的买卖
沈云舒被请到了内室，这里是谢楠华在望月阁办公的地方，房间很大，里面用屏风分隔出了办公区、接待区和休息区三个功能区，布置得低调奢华，品味高雅。谢楠华命小厮奉上茶水，自己则坐在主位上，沈云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下首的次位坐下。
虽然沈云舒赢了谢楠华，可并不代表他心服口服，他睨视她，“看来是本少爷小看云公子了，哦不对，应该称呼为云小姐？”
沈云舒被拆穿身份，也不尴尬，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好茶。”
谢楠华见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并没有被他影响，知晓这是一位不好糊弄的主，心下不禁对眼前这个小女子生出了几分好感，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不知云小姐有什么生意要和本少爷谈？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赔本的买卖本少爷可不做。”
一进入到谈判的状态，沈云舒整个人都认真了起来，她的眼睛散发出自信的光彩，这是她职业生涯中的一种常态，商业谈判是她的老本行，前世的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对她来说还真是得心应手。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认真自信的样子有多美，她的深眸中闪过一丝精明，就像一只狡猾的悬狸，看得谢楠华不禁分了神。
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谢公子做生意的本事称得上是后梁数一数二的，我怎敢在谢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呢？”她狡黠地笑着，“小女子自是来谈一场共赢的买卖。”
“云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然沈云舒却不说反问道，“谢公子这望月阁，菜式精美，用料考究，服务在京都也是一流的，但不知谢公子是否有留意到，这望月阁独独少了一样东西？”
被她这么一问，谢楠华一挑眉，来了兴致，“请赐教。”
“是甜品。”沈云舒笑着说道，右手食指沿着手边的茶杯杯口摩挲着，“我注意到望月阁的菜单上多为菜肴、主食和小吃，甜品只有砂糖冰雪冷元子和雪泡梅花酒两种，我所说的甜品则是以甜味点心和糖水为主，多为冷食，甚至是冰食，搭配在餐后食用。甜食，是治疗抑郁、放松心情的灵丹妙药，我有甜品的配方，可低价为谢公子供货，谢公子将我的甜品在所有的酒楼、茶馆、棋社售卖，但所售得的进账，你我分成。”
谢楠华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何分成？”
“你三我七。”她似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可谢楠华听了这话却差点一口茶水喷出，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女人是疯了吧？她怎么不去抢啊！
身后的连翘和凌霄也早就被她的狮子大开口惊得张大了嘴巴。她们真没想到，小姐竟然敢和谢三公子这么谈生意，不不，这不应该叫谈生意，这应该叫打劫。
谢楠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嘲讽道，“云小姐真是会开玩笑，这样的条件你凭什么认为本少爷会答应？”
沈云舒早就料到他有这一问，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可为谢公子独家供货，谢公子会答应的。”
谢楠华不置可否，“愿闻其详。”
“因为在这京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甜品。”
谢楠华没想到她口气这么大，他从未遇见过如此大言不惭的人，何况还是个女子，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沈云舒接着说道，“不知可否借厨房一用。”
谢楠华没有拒绝，他喊来小厮，让小厮带着沈云舒去了厨房。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沈云舒在小厮的引领下回到了内室，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小碗和一只大容量的茶杯。她将托盘端到谢楠华身边的桌几放下，伸手将小碗端至谢楠华的面前，介绍道，“这是红豆双皮奶，请谢公子品尝。”
眼前的这一碗双皮奶，被盛放在翠绿色的小碗中，那膏体呈奶白色，白而滑，给人一种端庄而温柔的感觉。膏体的表面有一层亮亮的膜，看上去异常的丝滑。它的中央摆放了红豆点缀，那暗红色的红豆配着翠绿的碗，煞是好看，看得人不禁食欲大增。
谢楠华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奶香让人联想起广阔无限的大草原中，温和的春风。他忍不住又舀了一勺，和着些红豆一起品尝，这双皮奶入口香滑，口感细腻，像婴儿的皮肤一样滑，像母亲的抚摸一样温柔。它奶味浓，蛋味够，不知被冰镇了多久，奶糕冰凉的口感中夹杂着些许甜味，甜而不腻，每品尝一口都有幸福的味道。
谢楠华的眼中闪过惊艳，他从未吃过如此可口的甜食，若是这样的甜品在酒楼中售卖，估计每日都能被抢售一空。
沈云舒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非常满意，便接着解释道，“因为食材有限，我便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甜品。这红豆双皮奶的材料，只需要牛乳、蛋清、糖和红豆便可。先将新鲜的牛乳煮开，趁热倒在碗里，不久鲜牛乳表层结出奶皮，再用筷子将奶皮刺穿，然后缓缓地将碗里的奶汁倒出，加入适量的蛋清和白砂糖，原来的奶皮则慢慢地浮起，然后放到火上炖，不久又可以结出一层皮来，这样形成了二层皮，上层奶皮甘香，下层奶皮香滑润口，故命名为‘双皮奶’。这双皮奶的精华在于奶皮，营养丰富，特别适合女子食用，可美容养颜，冷吃热食均可。当然除了红豆，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进行搭配食用。”沈云舒在前世的时候，别的爱好没有，独爱甜食，因为担心市面上的甜品用料不安全或添加香精色素，她便决定自己在家做，还特意报班培训过，做甜品对她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连翘和凌霄两人在沈云舒端出甜品得时候，早就垂涎欲滴了，那双皮奶看上去实在太诱人了，她们竟然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手艺，藏得也太深了把Ｘ去得好好问问她还会什么不为人知的技能！
谢楠华此时心里已经是非常震惊了，仅用这几样东西竟然能够做出如此精致的甜点，商人的头脑让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商机，他转眼向旁边的杯子看过去，一脸期待，早把刚才自己的质疑抛到脑后了。
沈云舒见他猴急的样子，也不拆穿，她慢慢用一个分勺将杯中的液体盛到三个小杯中，将其中一杯递给谢楠华，拿着另外两杯走向连翘和凌霄。这两个丫头从她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她们的馋相，若是再不分给她们两个，估计等她回去得被逼着做一缸了。连翘和凌霄见自己竟然有份，两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云舒手中的杯子，生怕它跑了。
谢楠华浅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便觉得口中充满了凉凉的酸酸甜甜的口感，这种凉却又不是单纯的冰，在这酸甜中还有一丝茶叶的清香，他疑惑地问道，“可是在里面加了茶叶？”
沈云舒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叫金桔柠檬茶。我先用鄙将开水冲洗了一遍，然后和茶叶一起用开水冲泡，再进行冷却，待水凉了之后，加入蜂蜜、金桔和柠檬片，再加入一些冰块就可以了。这种茶在夏季特别解暑，鄙的清凉配合着冰块，让人觉得浑身舒爽，茶叶得用绿茶，绿茶能够清热解暑、消食化痰、清心除烦、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既能解腻，也能静心，这金桔柠檬茶无论是平日还是随餐饮用，都是非常好的。若是可以用琉璃杯盛装，即便是看着都会有一种清凉之感。”
此时谢楠华早就被她的这两个甜品折服了，他伸手拿起原本盛金桔柠檬茶的茶杯朝里看，果然看见里面漂浮着绿色的金桔和鄙叶以及浅黄色的柠檬片，看着特别有夏天的感觉。他不禁赞美道，“云小姐真是心灵手巧。”
“谢公子过奖了。”沈云舒承了他的美意，继续说道，“在京都，除了王公贵族，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冰窖，若我们可以出售冰镇饮品，那么一定会有许多人来争相购买。谢公子应该知道，这酒楼除了提供一日三餐，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闲置，我们可以在巳时提供早午茶，供应甜品和小吃。有的公子少爷若是起得晚了，又正好约了友人见面，来不及在府内用早膳则可在酒楼用早午茶。我们再将未时定为下午茶时间段，专门提供甜品和饮品，客人可以约上三两好友来酒楼体验，商人在这个时间段可以找到场所谈生意，而文人雅客也可以在此吟诗作画，大家闺秀们亦可以包一间雅座同自己的闺中密友在此聊一些女子间的私房话。若是在高端的酒楼，则每日制作精致的高价甜点和饮品限量供应，售完即止。”
听了她这一番言论，谢楠华早就震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这个女人简直是商业天才好吗？她竟然能将酒楼的营业时间用得这么满，非但没有增加任何成本，还能带来成倍的营收，说是一本万利也不为过。他心里不禁有一些庆幸，幸好沈云舒是和他谈合作的，若是她自立门户自己去开酒楼，凭她的头脑，谢家说不定还真未必是她的对手。
谢楠华越看沈云舒越是喜欢，他自己就是个奸商，正在心里算计着该怎么把沈云舒留下，这等奇女子可不能让她跑喽！他思考片刻，道，“云小姐，本少爷愿让出酒楼生意的五成利润，但有一个条件。”
沈云舒对他突然的大方很意外，看着他充满算计地盯着自己不由地背后一凉，怎么感觉谢楠华这个妖孽在打自己主意呀？不管他怎么想的，谁能笑到最后那可还说不准呢，纵使如此，她还是问道，“说来听听。”
谢楠华嘴角的笑意早已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已经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便以为沈云舒终会妥协，“条件其实很容易，那便是云小姐此生只能同本少爷合作，并且将来要和本少爷一起经营酒楼生意，参与决策和管理，如何？”
沈云舒嘴角抽了抽，他果然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呀！终生，这是要将她绑在谢家吗，这明显是占她便宜啊，她又不傻，商人之间哪来的永远。何况对于谢家来说，她才是弱势好吗？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谢公子这还是想让我给望月阁做小厮，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再谈了。”说着她立刻转身，没有丝毫犹豫。
谢楠华见她这般，也急了，他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上前去拦住她，“云小姐别走，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有事好商量。”
其实沈云舒走的如此决绝，不过是她谈判的技巧而已，见鱼儿已经上钩了，她狡猾地一笑，这一笑让谢楠华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她的圈套，他心下骂自己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沈云舒脸皮倒是厚的很，“让利五成，确实很让人心动，不过本小姐此生只能和谢公子合作，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的，谢楠华也只能让步，“云小姐若是想和别人合作，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这酒楼生意，云小姐可愿卖本少爷一个人情？”
沈云舒满意地点点头，“这是自然，我当然不会做有损谢家的事，谢公子尽管放心便是。至于这参与决策和管理嘛……”
谢楠华的脸彻底黑了，可自从拦住沈云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即便再不想妥协，可看着沈云舒一脸和他杠到底的表情，他只能认栽，“你高兴就好。”
沈云舒这时才彻底地满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抱了抱拳，声音格外愉悦，“如此，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谢楠华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之前的那些个不甘和烦躁没由来地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抬手想去轻抚她笑盈盈的眼角，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硬生生地将手收了回来。
“既然要合作，那你我之间便应该彼此坦诚，云书这个名字是假的吧？”谢楠华问道。
沈云舒正欲离开，听他如此问，也不再隐瞒身份，“也不全是假的，名字是真的，只不过我姓沈。”说完便带着连翘和凌霄离开了。
姓沈？云书？沈云书？沈云舒！
谢楠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相府大小姐沈云舒呀！没想到呀，真是没想到，传说中胆小懦弱、无才无德的沈大小姐，竟然是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经商奇才！
可他为什么会对沈云舒这个人印象这么深呢？以前并未见过呀！
谢楠华凝眉思索着，突然一拍脑袋，对呀！之前不是不知道谁传出的说沈大小姐跟他私奔了，当时自己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可是现在，他看着沈云舒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自己还真是想把她给拐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