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抢人
“带西儿回保宁？”李氏听完顾定延的话一脸震惊：“不行！”
顾承延也有些惊讶，却并未立即表达意见。
“家父家母一直盼着和三叔的独生子西儿见面，定然不会亏待他，侯夫人尽可放心。”顾定延未曾料到李氏这样坚决地反对，疑惑片刻便立即表了决心。
李氏闻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气太强硬，想起这位顾二公子毕竟是顾西的救命恩人，忙解释道：“二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紧攥着顾定延右边衣袖的小童，眼里全是宠溺与不舍：“……西儿自幼多病，身子骨不算康健。保宁一去，山高水远，二位公子又都是男子，毕竟比不得女眷周全细致。我只是怕西儿去的路上又染了病，你们不懂照料，反倒把好事弄成了坏事。”
这是要把自己留下？
顾西紧张起来，见顾定延闻言犹豫地看过来，便看了看袁妈妈。
顾定延会意：“虽没有女眷，袁妈妈做事也很周全，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李氏拧了拧帕子，叹道：“袁妈妈岁数也不小了，不比八年前，这一通舟车劳顿，连她自己能不能受得了都是个问题。”
李氏的态度坚决，袁妈妈又本就不赞同顾西回本家，自然没有反驳她的话。
顾西心一沉，听天由命地低下了头。
细算下来，她与顾定延也不过相识了两日，纵是亲戚，也亲不到哪里去。她一心想抱住这贵人的大腿，讨巧卖乖地求人家带自己回家，无形中却给他出了个难题——硬要带她回去，必然会得罪镇国公府。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于如今的顾家来说是以卵击石，对将来前程似锦的右相顾定延，也是一道天堑般的阻碍。是她太自私了。
罢了，回镇国公府也没什么，无非度日艰难些，保命对于她来说，还是不难的。
这般想着，却听顾定延道：“国公府和侯夫人自然待小五极好，五弟年纪尚小，骤然没了母亲，待在此地定然经常触景伤情。所以依小侄看，待小五身体好些，还是跟我们回保宁比较好。”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不急不迫，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带顾西走，因此口气亦十分坚决。小李氏的死毕竟是横亘在众人面前的事实，李氏因着一些缘由一时间无法开口反驳，却又不愿轻易地放了顾西走，气氛就僵直了下去。
顾西没料到顾定延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此信守承诺，心中不由对信口胡诌的后世戏文嗤之以鼻——他哪里是什么不折手段不守原则的小人，分明是一诺千金的君子！李氏的态度都那么明显了，他竟还肯为自己争取……她目光复杂起来，有些无所适从了。
一直旁观的顾承延这时开口了。
“……听闻府上开设了族学？”
“大哥！”顾定延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头，压低了声音，扯了扯顾承延的袖子以示反对。然而，一向对胞弟百依百顺的顾大这回却没让步，依旧紧盯着李氏等她作答。
李氏微怔，片刻后便明白了顾承延话里的意思。她打量了敢于和她僵持的少年两眼，脸上的神色稍稍好转：“是。这是从曾老太爷那一辈就立下的规矩，请的先生都是从国子监退下来的颇有名气的学士，族中子弟尽可受教，有时连别的大人府上的公子也会来求一个名额……去年的童生试，金陵那些顶有名气的大书院都不及我们姜家族学呢……”
说完，她又笑着看向顾定延：“二公子年纪轻轻谈吐却极有书卷气，想来也是个读书人。不知如今可考了童生试？”
“不曾。”顾承延替他答道，“家父家母准备让他明年去考，奈何保宁没什么书院和好的先生……那时知道婶婶定居在金陵附近，便趁着这回商旅准备问问她的意见……”
李氏听到这里笑容更盛了几分，依着他的话道：“不知道顾二公子可愿意进我们族学读书？你救了西儿，本就是对我有恩，咱们又是亲戚，只要你开口，等七妹下了葬，你就随我回府进学。”
顾承延大喜过望，忙捅了捅少年的胳膊，示意他赶快答应。
顾定延一默，脸上现出纠结的神色。他这头要是答应了，便是欠了武定侯夫人一个人情，她若是再开口要把小五留下，他就不好反驳了……可他答应小五在先，又岂能出尔反尔……
果然，李氏笑着在顾西面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西儿，你顾二哥马上要进府读书了，顾大哥还有生意没有做完，都不能带你回保宁了，你看，你也随顾二哥一起进府住着，好不好？”
顾定延一窒。李氏这话，是打定了主意他不会拒绝，明着告诉小五他已经被抛弃了，没得选择……
他有些愠怒，正要开口拒绝，却听顾西软糯地道：“好啊，不过我要和二哥住一块儿。”
“好。”李氏答应得很快，像是生怕她反悔一般。
“小五……”顾定延愕然，见小童又冲自己毫无芥蒂地甜甜一笑，心中更是堵得厉害：这不是明晃晃地把人卖了牟利吗？
“一年后小侄要回保宁应试，那时小五的身体若是养好了，还吵着要回保宁的话，夫人可愿让她随我一同回去？”
李氏终是有些不悦起来。
她都给出了那么丰厚的条件了，这个顾定延竟然还是变着法地要带西儿走，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不过，当她看见顾西抱着少年的手臂直往后缩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怒气——眼下西儿最依赖的就是这个顾定延，她若是当面发作了他，日后母女两个更有芥蒂……
“好，我答应你。”
一年的时间，她不信还不够她将西儿牢牢哄在身边。到了那时，她哪儿还能想得起来回破落的保宁去？
顾定延闻言神情稍稍释然，歉意地冲着顾西笑笑，得到孝悄悄竖起的大拇指以作回应，差点乐出了声。
顾承延和李氏得偿所愿，也便聊起小李氏身后事的处理来。
唯有对这场拉锯战全程保持沉默的姜晴容暗暗沉了脸，修长的指甲攥进肉里，浸出血丝都毫无察觉。
母亲她怎敢这样大胆，把那贱人带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