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温柔入骨的灵者06
在歌声响起的一瞬间，原本嘈杂的停车场安静得落针可闻。刚刚还满脸狰狞的混混们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些混混们的脸色逐渐变得青紫，嘴唇发白，眼珠子往上翻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由其是领头的那个男人，被楔妖们重点关照，口里已经出现了白沫，一双死死瞪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骇然，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可是楔妖们怎么会允许这个欺负萧沐的坏人就这么干脆的晕过去呢？
几只楔妖挪到男人的脚边，将根部插/入他的身体，散发出更加糜烂的香味。这些花儿轻轻颤动着，就好像娇笑着的少女一样。
楔妖们口中哼唱着悠长又迷离的歌谣，歌声传的很远很远，引诱着那些心有怨恨却神志不清的鬼怪过来。那些被引诱过来的鬼怪们在楔妖的指引下，会一辈子攀附在各个徐混身上，纠缠着他们，在他们口鼻上喷吐着怨气，让他们陷入一个又一个绝望的幻境中，直至疯狂痛苦的死去。
而那个领头的男人，他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它们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每一日都忍受着肉/体腐烂的痛苦，百般求死却不得解脱。它们扎进他的身体，也将诅咒扎入他的血液里。
楔妖们才不是什么善良天真的小妖精，它们是被所有灵者忌惮恐惧的尸花。扎根在尸体上，沐浴在怨恨之中，才能绽放出来的不详之花。
“不要！”孝儿的声音在这片寂静得过分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
萧沐扶着昏迷过去的玄爷爷，焦急的对着楔妖们说道：
“停下！”
楔妖们摇曳着的枝芽都停了下来，歌声也消失不见。它们静静的看着他，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娇俏可爱。
它们的水水在阻止它们，它们吓到水水了。它们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无害的楔妖，最终还是把自己真正的样子暴露出来了。
水水他……不喜欢它们。
楔妖们看着孝儿艰难的搀扶着他的爷爷，原本高高昂起的叶子慢慢垂落下来，泛着诡异红艳的花瓣也渐渐变白。楔妖们只是将水水的爷爷弄昏，并没有对他做别的事情。可是，水水应该不会相信它们的。
它们天生就是食人怨恨，饮人血液的妖花。它们不该对人类有期望，更不该为了人类就改变自己的样貌，从五年前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
楔妖们第一次见到祁易水，是在祁易水七岁的时候。尸花们到处游荡着，直到找到一处有着新鲜死气的碎石滩停了下来，扎根在这儿便开始休眠。尸花们自打生出意识，便知道如何寻找尸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忙碌又空虚的重复着同一件事。
它们在埋着尸体上的碎石堆美美的睡上了一觉，第二天清醒时，发现了它们身前蹲着一个人类孝儿。
那个人类孝儿眨巴着他的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尸花很久，盯到它们都默默竖起了自己的毒刺，他才小步跑开。尸花们暗暗松了口气，像它们这种长得怪异的花朵，人类一般是不会喜欢靠近它们的。
可没等它们把气舒完，那个人类孝儿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塑料袋又跑了回来。
尸花们敌视的望着孝儿手中的铲子，它们认得这个玩意儿，人类会用这个东西插/入地里，然后戳伤它们的根部，趁它们受伤的时候将它们捉住。以前上当过一次，它们绝不会上当第二次！
尸花们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孝儿，警戒的放出了自己的花香。只要人类吸了它们的花香，就会陷入幻境，昏迷不醒。
孝儿闻到这股花香后，揉了揉鼻子，无事发生。
尸花们大惊失色，连忙想要使出第二招，却见孝儿拿起铲子从塑料袋中舀出一铲子泥土，小心翼翼的倒在它们的周身。
孝儿的动作很温柔，一直小心的注意着别让泥土压到尸花们，等到将尸花周身全部铺满泥土后，孝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了铲子，轻轻的摸了一下尸花们：
“妈妈说花花们要有土才能好好长大，你们也要好好长大呀！”
说罢，孝儿转身拿起一小杯水，洒在尸花旁边。
“还有水水！”
尸花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任由着孝儿动作，听着孝儿絮絮叨叨的和它们说着生活中的琐事，还知道了孝儿的名字。
他叫祁易水。
祁易水。
水水。
尸花们将根部抽了出来，偷偷的插/入了孝儿带过来的泥土中。
……真难吃。
尸花们从未吃过泥土，一时之间万般嫌弃这种口感。可它们嘴上嫌弃，身体却老老实实的依旧扎根在土中不曾挪动。它们本以为这个孝儿就心血来潮的过来一次，却万万没想到孝儿还会过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接连一个月，它们每天都会看到那个孝儿过来看它们，每天都能听到他在述说生活中的事情。
那些或苦恼，或有趣，或不解的事情，每一件事情从孝儿的嘴中说出来都那么的富有生机和活力，人类的世界在他口中显得那么的有意思。
直到有一天，尸花们抖动着枝芽，开心的等待着孝儿过来，等来等去，只等来一群陌生的人类。
它们住的碎石堆下的尸体被发现了。
“这些花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怎么红的和血一样，看起来真渗人。”
“对啊对啊，听说好多发现尸体的地方上都有这种花。”
“这不是现实版的曼陀罗么？啧，赶快把这花扔了，看起来怪吓人的。”
尸花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类，让他们陷入幻境后拔根离开，却没有离开很远，因为它们怕孝儿找不到它们。
但是，从那以后，它们再也没有见到孝儿。也许是孝儿知道了它们是不详的花，也许是孝儿终于觉得无趣了。
尸花们第一次觉得有点难受。几年后，它们在路过这座城市的时候，闻到了当初那个孝儿熟悉的气息。尸花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伪装成路边的野花，悄悄的在孝儿家的院子里扎根下来。
尸花们以为自己的伪装很完美，却没有想过，一堆名贵花种中突然多出了一撮不知名的野花有多么奇怪。园丁本想把它们拔掉扔出去，路过的孝儿却突然开口：
“把它们留下来吧，挺好看的。”
在那一瞬间，楔妖们似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它们突然说道：
‘水水！’
‘水水！’
‘要水水！ヽ▽ノ’
一别多年，孝儿变得沉默了许多，但是给楔妖们的感觉还是如当年一样。他开口：
“叔叔，给它们浇点水吧。”
楔妖们的枝芽抖得越发快。
它们要水水，因为他就是它们的水水。
……
楔妖们沉默的看着萧沐，却没有一点放开这群混混的意思，几个混混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只要再过几分钟，就会彻底的断绝性命。
即便楔妖们没有人类的五官，可是萧沐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它们此刻的拗执。可是，就算如此，萧沐还是坚持说着：
“不要这样下去了。”
一只楔妖尖锐的拒绝：
‘不！’
萧沐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楔妖们抗拒得缩起了枝叶，不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已经够了！”
‘不够！我们就是要杀了他们！’
“不可以！”
‘不关你的事！’
“这就关我的事情！你们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们不……’楔妖们突然卡壳，愣愣的看着孝儿。
孝儿这时候已经急的眼眶微红，声音嘶哑：
“我不要你们背上死债！”萧沐在晨夕身上得到的记忆中告诉他，像尸花们这种天生阴邪的生物，一旦背上过多的死债，就很难摆脱，它们的性格也会慢慢受其影响，最终完全堕落。
“万一、万一你们被死债反噬，我、我……”孝儿的鼻头一酸，眼泪直挺挺落下来。
“我要怎么办呀……到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帮你们啊……”
楔妖们听着萧沐的话，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孝儿哭的更厉害了，它们才回过神来，枝芽几乎要抖出残影，就好像条椅的狗尾巴。它们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让那些徐混们定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擦干净自己的根须，扑到了萧沐的身边，轻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不哭不哭，水水不哭。’
‘我们不做了，不做了，我们听水水的话。’
‘我们不会让人欺负水水的，就连我们自己也不能！’
‘我们爱你，水水。’
萧沐打着哭嗝，泪眼朦胧：
“我想起来了，我们好久以前就见过，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楔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沐浴在五年前那个舒服的阳光下一样暖和，笑着打着颤：
‘我们一直是朋友呀。’
“那时候，那里被警察叔叔封起来了，我过不去，对不起。”孝儿无比认真的和楔妖们道歉，以前他还小，却能够感知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他早就知道了楔妖们不是普通的花，没有伙伴的孝儿就将楔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每天和它们分享自己的喜乐，哪怕楔妖们都不肯和他说话。
他承诺过每一天都会来找楔妖的，后来他失信了，这就是他的错。幸好他的朋友们还肯原谅他，这真是太好了。
‘我们永远爱你，水水。’
“我、我也是。”萧沐抽了抽鼻子，不擅长说这些直白的话的他却依旧将自己的心意告诉给了楔妖们。
楔妖们的花瓣一圈圈炸开，整朵花看起来毛茸茸的，可爱极了。刚刚还吵架的一人一群妖们现在就变得甜甜蜜蜜，感情更加好起来。
楔妖们难得有些害羞，结结巴巴的说道：
‘水水，我们先离开这儿吧，幻术还有一会儿就消失了。’
‘是啊，水水，我们快走吧。’
萧沐点了点头，同样有些害羞。他现在要将玄爷爷扶到安全的地方，只得用两只手抱着玄爷爷，花妖们的花盆在刚刚的打斗中摔坏了，萧沐就将它们拢好，一并放入他的小口袋里，只露出它们的脑袋。
还没走个两步，楔妖们晃了晃枝芽，大声提醒着萧沐：
‘水水，那边又有人来了！’
萧沐紧张的看向路口，从那儿开始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没过几秒钟，脚步声越来越大，从脚步声来听，来人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