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挽莲
如果生来, 是因为相互的关怀，那大约, 会是件幸福的事。
如果死亡, 是因为相互的护佑，那的确，是无法令人怨言的事。
挽莲剑, 是来自于龙族长眠之地, 龙息之剑。
持剑者，此生是数百年来唯一化为人形的独角兽。
铸剑者，是一个伟大的女魔法师, 莫甘娜·潘德拉贡。
精灵之友。
原本, 这样一位大魔法师所铸之剑, 任何时候，都不会断裂。
它却断了。
因为另一位持剑之人，铸剑之人, 使用挽莲，砍了它一剑。
烽火硝烟之中，亚瑟王的骑士, 正在统一这座岛屿。可历史的烟火, 却注定无法触及到森林深处，魔法的，单纯的杀戮之处。
雪白色长裙的公主前方，站着的是从头到脚全为雪白的法师。
中间的溪流中倒映的，是一头雪白的, 角为银色的独角兽。
雪白色长袍的法师前方，站着同着白裙的卡美洛的公主。
中间的溪流倒映的，是乌黑长发，容貌精致的公主。
两人手中长剑，剑刃都泛着灰蓝色的寒光。
神情都是一样的平静，或者说，故作不识。
轻微的咔擦声响过，两把剑，自方才相击之处，裂了一处细微的缝隙。
姜晨怔然，指尖微松，长剑落地。微蓝的光华闪过，挽莲化形出来，摸着腰上入骨的伤痕，看着姜穆手中的剑，心中终于叹了口气。
事实便是，他当真是那把剑。
他即是挽莲，挽莲即是他。
其实，这本就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铸剑者，是姜晨，不是姜穆。
因此，挽莲清楚，剑主的弱点，明白他的品行，肆意的恰到好处的而从触及他的底线……
艾苏萨自天际盘旋，观察着底下情势，一时不敢下来。挽莲照顾它，照顾得很好，带去龙族遗地转了那一圈，艾苏萨胖了一圈，不，是壮了一圈。
姜晨：“让开。”
“你现在不能走。”姜穆回答。
“……”姜晨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如今的莫甘娜，对卡美洛已深怀怨恨。放任不管，你也无法平静。”
他没有问为什么他要使用时间禁术，也没有直言制止这件事。只是提出了事情最佳的解决办法。
姜晨微微垂眸，几乎咬牙挤出了一句话，“这是我的事。”
言下之意，无非不需他人插手。
姜穆眸色微暗，对面前之人的固执深有了解，“逆转时空的禁咒，稍有不慎，就会反噬。如果不尽快扭正，另外时间的莫甘娜，就会死。你，你极有可能，回去替代她，面对另外一个混乱的时空。即使如此，也没有关系吗？”
付出许多努力，才扭转格局，到如今平安，难道现在可能会重新卷入乱局，也没有关系吗？
“……”
挽莲皱着眉，揉了揉腰间的巨大伤口，痛地龇牙咧嘴，伸手之时，收回了姜穆手上的断剑，连同自己的身体抱得完全，“剑主，挽莲断了。得重炼一下了。”他招了招手，在天空中转了好几圈的艾苏萨眼神一亮，拍着翅膀呼呼扇着风，落了下来。
“……”
姜晨翻身落上去，停顿了会，面无表情对姜穆伸了手。
姜穆停顿了下，唇角倏然一弯。是松了口气，或者，还夹杂着更多，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的，庆幸，开心的感情。
看她坐在龙首边，习以为常模样，姜穆眼神示意落后躺着的挽莲：他坐过多少龙了。
挽莲扳着指头，算上他本人，又或者身体本人与龙族得各种约定，或契约……
啊。如此算来。好像有点数不清。
姜穆：……
……
挽莲心大，毫不犹豫确定由姜晨之手重铸，两剑成为同一把剑，剑形与之前的挽莲变得一模一样。
他缺失了一部分记忆，身形也成为了幼年时期。
从此跟随姜穆生活。
……
作为魔法大清洗时代硕果仅存的大魔法师之一，莫甘娜的一生可谓是神秘莫测。
如同传说中的阿瓦隆一样，她的身影，已渐渐成为古老传说中的一角，现今时代，不可触及。
可以想见的是，她是一位优秀的铸剑师。
因为种种传言之中，她的朋友，森林精灵时刻佩戴着那把长剑，一年，十年，百年。
她曾是卡美洛的公主殿下。
作为痛恨魔法誓要杀尽天下巫师的乌瑟王的女儿，她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
哦，当然，你问我莫甘娜殿下与大魔法师梅林相比起来谁更厉害？
这我不知道。
毕竟，她是梅林的朋友。
毕竟，他们没有用魔法掐架过。
毕竟……
“我只是一个远方而来的，讲故事的诗人。”
老人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头上顶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灰色针织帽，脸上的皱纹纵横，湖水色的淡蓝的眼睛，依旧充满了智慧和冷静。
时间过得久了，或许还有了几分对故人的怀念。
他越过面前围聚的几个一脸期待的孩子，远望着遥远的阿瓦隆所在之地。
“莫甘娜殿下……她好看吗？像白雪公主一样，也有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吗？”
日渐老去的梅林端正了下他的帽子，想起昔日公主殿下的风采，由衷的赞叹，“那是当然。莫甘娜殿下，可是王国第一美人。不过今天我们所谈的不是莫甘娜，而是……”
“亚瑟王的故事我们都背的滚瓜烂熟了。我们要听莫甘娜的故事。”
“可是莫甘娜的故事已经讲过了。”
“我们要再听一遍。”
“好吧。”老梅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絮絮叨叨又讲了一遍。讲她隐藏魔法留在卡美洛的日子，又讲她曾为了救助魔法师而顶撞乌瑟王陛下，或者讲起幽静的森林中，在熹微的晨光之下她挥剑破除献祭的死亡幻境。
遥远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心头。
魔法师的寿命，是很长久的。
莫甘娜没有死，梅林一直如此坚信着。
乌瑟过世后，莫甘娜几乎再也没有踏入卡美洛。再后，亚瑟归于阿瓦隆，卡美洛传给他的孩子。
莫甘娜最后一次在世间现身，是在小王子成年继位，加冕典礼之时。
那时，她的容貌还一如从前，美丽又温柔。
从此，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梅林愿意相信，是她追随着独角兽的脚步，在森林胡泊生活，永生着。
她是个善良的人。
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不会喜欢乌瑟王治下，卡美洛的规则。
莫甘娜殿下也一样。
这一点，从亚瑟邀请她长留卡美洛屡屡被拒，立刻得知。
后来，他们也渐渐疏远了。
最初的时候，梅林还曾以为，亚瑟会娶莫甘娜为王后。
譬如说有一段时间，莫甘娜非常委婉的表示了对亚瑟的好感，然后，传说中伟大的亚瑟王，阿尔比恩的永恒王者，差点就为她让位。
嗯……好吧。在她正常之时，梅林认为她的确是有为王的资格的。
冷静，睿智，并且，拥有强大的心灵。
亚瑟莽撞，往往不如她处事八面玲珑。这一点，近乎得到了所有卡美洛居民的承认。
算起来，应该在她二十五岁生日前后。
有关于时空魔法，往往属于禁术。
时间空间的魔法，在众德鲁伊的族群之中，近乎是与黑魔法一样，被完全禁止的存在。
因为完全不能预测，这种魔法实施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德鲁伊的传说中说，梅林，作为将魔法重新带回卡梅洛的存在，拥有强大的魔法。
但对于梅林而言，莫甘娜的预知能力，更令人觉得神秘。
一般而言，只有尼雅魔晶才具有预知能力，而魔晶在魔法强大的人手中，才能发挥作用。莫甘娜不需要通过任何介质就可以预知，足可见她在时间魔法上的资质不同一般，虽说，她的预知，总是突发性的。
自从尼雅魔晶的预知出现了错误，梅林就无法再相信所谓命运了。
只是，莫甘娜的突然转变，让他隐隐竟重新有了无法抗争命运的感觉。
她突然对卡美洛重新感兴趣了，她突然对她住在德鲁伊聚集地的姐姐莫高斯格外依赖，她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
可以说那时候，大家都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的确也是莫甘娜。只不过，与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不同而已。
独角兽前来，和莫高斯带走了她。
犹记得当时他的神色，冷静的可怕。梅林曾因为担心莫甘娜而偷偷尾随，听到独角兽神秘莫测的说，“放任不管，只会让现在的卡美洛也一样陷入混乱。”
梅林犹豫了很久。
自从莫甘娜突如其来回归卡美洛，变化巨大之后，梅林就对她异常在意。他在尼雅魔晶中看到了，莫甘娜对于卡美洛的怨气。而就在莫甘娜性子变了之后，她所做的一切，竟诡异地重新与墨镜的预言吻合了起来。
为了卡美洛，梅林无法让亚瑟心血不会白费，便默认她被带走。
事情没有像最坏的地方发展。
很快，他们所熟悉的莫甘娜重新回来了。
她虽总是冷面漠然且对卡美洛兴致缺缺的模样，然相对于之前那个对亚瑟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咬牙切齿的莫甘娜，竟是格外的令人安心。
要说前后的莫甘娜有什么区别？打个最通俗的比方，一个像是冷漠疏离的冰雪，一个像是积怨许久恨意愤然的火山。
与此相对的是，冰雪穿的兔绒裘，火山穿着红色狐皮斗篷。
对于天生敏锐的梅林而言，这两个，实在很难说清楚哪个比较危险。
他自然知道，莫甘娜心地善良。她可以为自己所认知的正确去质疑乌瑟王，甚至去为被迫害的魔法师而反抗他。但他的直觉也告诉他一个事实，触及莫甘娜底线的人，她一定会想法设法报复回来。
无论是白色的，还是红色的。
前者底线，人往往触不可及。而后者，稍有撩拨，就会动怒。
相对，前者活着的人还都不知道她发怒有什么后果，后者的怒火，却能被及时阻止而不会产生大的危害。
这，就是那二人最大的不同了。
这，也实在是卡美洛最幸运的事。
因为从这一方面而言，莫甘娜勉勉强强算是站在卡美洛一方的……
也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的端午快乐～
还有一篇扶苏是吧，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