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变质的爱之灵药（十）

    现在暂时领先的，是被人类御主当做可靠的爷爷来信赖的山之翁。

    狰狞的盔甲、360°无死角地覆盖着面庞的骨质面具，高大的身躯上披着的、随着他明明看上去从容安定、却能飞速前行的步伐猎猎作响的披风，上面沾着斑驳血迹的重剑，以及萦绕在他周身、深蓝近黑的灵力——看上去比在第四特异点带着魔神柱出现在■■一行人面前的所（盖）罗（提）门（亚），更有最终boss的气势。

    ——虽然他现在的角色定位，不过是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孙女，即将被猪给拱了的爷爷而已。

    在内心深处，便对这位斩杀一切的哈桑的哈桑，怀抱着深深的敬畏之情，但是出于对御主的担忧，静谧哈桑还是竭尽全力地想要赶到她的身边——毕竟，作为这位大人曾经的刀下亡魂，静谧是知道这位大人的戒律的：不管是精神堕落之人，还是技术衰退之人——衰退即是死亡，必须通过斩断头颅来洗清罪孽。

    啊，不过，作为不被告知异常，绝对会闹出乱子来的（立）麻（派）烦（主）从（厨）者，同时具有作为曾经的某代山之翁，而敏锐地觉察到御主的、类似“被魅惑”的状态的静谧，似乎一时半会儿，因为过于紧张，忘记会被王哈桑按照这般标准所斩杀的，只有历代堕落了的山之翁而已。

    ——一定、一定要在这位大人展开“死告天使”之前，哪怕只能为master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怀抱着这样飞蛾扑火一般的悲愿，静谧正全力地赶向人类御主的房间。

    她身后，隔了有一段距离的天之衣——不过白发赤瞳的从者更加喜欢人类御主称呼她为“爱丽”，“爱丽酱”，“爱丽妈妈”，或者“太太”——作为家长组的一员，朝拉着自己的手的assassin焦急又无奈地说着：“切嗣，你先去——先去阻止那个孩子！我不想那个孩子清醒以后才感到后悔——切嗣也是这么想的吧？”

    敏捷为a＋的、平日里在迦勒底都会下意识地减少魔力消耗，而作简洁打扮的暗杀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装备上了甲胄和惯用的武器。此刻，他听着天之衣的建议，在考虑到迦勒底本身是一个较为和平安全的场所的情况下，点了点头，瞬间加速，位次几乎要赶上原本遥遥领先的山之翁了。

    “——不可以哦，”

    然而在卫（切）宫（嗣）·assassn超越山之翁之前，优雅端庄、同时也具备着将一切引入地狱的魔性魅力的杀生院祈荒——这位洞察人类堕落本质、深深地沉溺其中、并且加之以利用的美人，就这么轻飘飘地走在了所有打算前去阻止的从者的前端，“让这样的贵人堕落——如果不是在我的手上——可是不足以称作快乐天的呢……”

    这位魅力无穷的魔性菩萨、同时也是emiya与emiya·alter的“最厌恶之人”榜单上的名列前茅者，瞬间就让他们也跟着打了鸡血一样脱颖而出，然后分别给了杀生院祈荒两刀和两枪。

    由于emiya们和杀生院的混战，顺便也阻挡了一下assassin们，抓住了那么几乎可以被称为一瞬间的时机，圆桌们迅速捡漏，变成了赶往人类御主房间的并列第一名。

    “——这是做什么？”

    路过的罗摩看着在走廊里就开始混战的从者们，年轻的脸上出现了目瞪口呆的神色。

    “……迦勒底的staff们，又会哭着——不，咳……又会去找master给她看满是赤字的预算了吧……”悉多担忧地蹙眉，望向了自己的丈夫，“怎么办，罗摩大人？master她……”

    “不用！”

    罗摩摇了摇头。且不说混战中的杀生院是个极其麻烦难搞的角色，emiya那可是掌控了迦勒底（食材）的男人啊，哪一个都得罪不起；而且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可是和悉多谈恋爱！

    “master她，就连利用无记名灵基将你留在余的身边都能想出来，并且做到——还有，那个小姑娘可是要完成人理奠基的人啊，”罗摩握住悉多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不过是从者们惹出来的小乱子，余相信她一定能轻松摆平的。”

    “可是……”

    “唔啊！余、余的胸口——突然！……”

    “怎么了，罗摩大人！？难道是在第五特异点的伤——”

    “咳……啊，现、现在感觉好多了……悉多、陪着余慢慢地散一会儿步吧……咳咳！”

    “好、好的！如果这样、您能轻松一点的话！但是要是真的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找南丁格尔小姐哦？”

    “呃！……”

    虽然在内心疯狂吐槽、此生不想再被那个冷静地疯掉了的护士治疗第二回，但是当着妻子的面，罗摩还是作出一副捂着胸口的虚弱林妹妹状，臭不要脸地倚着自己的爱妻，“好的。余都听悉多的。”

    ——这对夫妻今天也再迦勒底无意识地秀着恩爱，殊不知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的黑发少女，也正好想到他们。

    罗摩和悉多，寄予圣杯的愿望是“与悉多/罗摩大人的重逢”。但是即使死后成为英灵，持续束缚着他们身体的诅咒的效果也依然不会减轻。诅咒是以他们仍爱着对方为时限持续着的。可以这样说，诅咒同时也是爱的证明。

    罗摩是以少年的身份被召唤出来的，正如他自己所言，寻找悉多而战斗的时代才是他的全盛期。对于悉多而言，也是一样，她爱着罗摩，为了罗摩，就算是舍弃到自己的生命，她也会因此而感到幸福。

    人类御主，打从心底里爱着这两位相爱的英灵、讴歌憧憬着他们之间的那份爱情。

    “……”

    无言地，她轻轻地抚摸着躺在她膝盖上的兰斯洛特·berserker散落开来的长发，如同神明轻抚着心爱的星河，如同林鸟用喙轻理着爱侣的羽毛。

    大概是因为所遇见的许多英灵——他们生前作为人的那部分经历，作为被世人赞颂的“英雄”来说，是毫无差错的光芒万千，但是作为妻子的“丈夫”来说，简直就是糟糕至极。

    ……所以人类御主少女的那面，才会在一开始，便在自己还没有觉察的时候，就对自己抱有“英灵们不是适合恋爱的存在”这样的想法了吧？

    而且，无论是从时间来看——人理摇摇欲坠，还是从人物来看——她和从者们一开始就没有可比性；抑或着，是从她个人的本愿来看——那对美的向往，对未知的渴望，都使她更愿意从从者们“英雄”的一面去观察他们，与他们进行交往，而不愿意涉及他们的私事。

    说到底，就算是被“爱之魔药”引导成了恋爱脑的人类御主，也不过是个有着再柔软不过的少女心的可怜虫罢了。

    “恋爱”，是保守的她从未触及的领域，即使再怎么劝说自己，再怎么装作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在她的心里，也几乎等同于郑重其事的“谈婚论嫁”。说出来，是她自己都会感到不好意思的纯爱系。甚至因为太羞涩，她完全封印了这方面的意识。

    她想着，这般的自己，在库丘林、高文、大卫那样的真正的人♂生♀阅♂历丰富的人面前，绝对是“玩不起”那样的，被轻鄙远离的角色。

    虽然都是圆桌骑士、但是幸好，她喜欢的不是高文卿，而是兰斯洛特——

    这样想着，黑发少女理着漆黑骑士头发的手，还是不由得一顿。

    兰斯洛特，虽然不像高文卿那样被称为少女的骑士，但也是有着“骑士之花”称号的、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在亚瑟王时代的大不列颠，面对着女性的邀请……他会拒绝吗？那个时候，只有人要求一位骑士要洁身自好，但是，没有人会要求一位骑士对自己的妻子同时保持精神和肉体上的贞洁吧？

    再怎么是秉持着骑士道精神的绅士，他也身处于公元五到六世纪的父系社会，他也身处于糜烂的宫廷贵族中。

    况且……他也不是没有爱人的、他甚至为了这份爱情，终身都没有结婚。berserker阶职的他本身，就是这份炽情存在的最大证明。

    然而，一想到他曾经全心全意地迷恋过桂妮薇儿，一想到他曾经与别的女性有过直接的肉体接触——她就觉得，五脏六腑变得炽热了起来，好像要吐出火来了。

    这个时候的她，稍微能懂得清姬的感觉了。

    但是——是安珍欺骗了清姬、背叛了他的诺言在前，先不评论清姬的行为，她的愤怒完全是有理可言。

    那么，她呢？

    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什么人。她与兰斯洛特，无论哪一位，都只是master与servant的关系而已。丑陋的妒忌只来自于她单方面无望的、只应该被她一人所知晓，然后被她一人所埋葬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诞生的错误的爱而已。

    不……爱不会是丑陋的，不然祂也不会被人类所传颂上千年了。应该说，丑陋的是她，这样才对啊。

    “在你的眼里，”人类御主看着因为她的令咒的命令，而安静躺在她的膝盖上的兰斯洛特·berserker，“我一定已经丑陋到无可救药了吧？”

    “arrrrrrrrr！……”

    骑士微微张嘴，从喉咙里压抑地窜出了属于野兽的嚎叫。少女看见了他尖利的牙齿，一只手不带有任何意味的，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非常锋利。

    这是少女注视着自己的食指被划破之后、迅速地沁出了血得到的结论。

    “——aaaa————！！！”

    她的那张清秀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和情绪。她就这样看着鲜红的血液，在指腹上变成了一滴饱满的血珠，最后由于手指的倾斜度，滑落到了狂战士的嘴里。

    兰斯洛特全身更加的僵硬了，嘴里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吼叫，并且迅速地闭上了嘴唇。

    “……”

    就，这么讨厌她吗？master的血液里，应该是含有从者所需要的魔力的吧？就算因为狂化，失去了理性，只因为需求着的魔力来自于她，所以就这么厌恶吗？

    那，之前的那声回答，究竟是“是，你这幅作态十分丑陋”，还是“丑陋至极”呢？连狂阶的他，都本能地如此厌恶自作多情、偏偏还要借着御主身份的便利的她，剑阶的兰斯洛特，会在发现她的隐秘行动之后，怎么看她呢？

    不再去看黑骑士紧抿的薄唇，黑发少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唯独……不想被你讨厌的啊……”

    所以，明明之前都下定了那样的决心，带着他到了自己的居室之后，却又在看着那双堆积着无边际的狂气的紫色眼眸之后，心虚地不敢再有所动作。

    “即使到了这个份上，还是这么优柔寡断的，我都要服了我自己了……哈哈……”

    明明，绝对不会被喜欢的。与其作为没有鲜明特征的路人，被回到英灵座上的他彻底遗忘，还不如被他憎恨！反正，拯救完人理之后的她，多半也——

    ……至少。

    ……至少，请让她，在他的记忆里镌刻下一个身影。

    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啊。

    “兰斯洛特——”

    轻启唇瓣的少女，因为全身心准备好、不计一切代价用尽全部令咒的，以及人力保障机构的建筑良好隔音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一墙之隔，她的房间之外——

    “诸君——”

    金发碧眼的王子殿下出现在了圆桌们的面前，“这几天，似乎是在躲着我呢？”

    “！……”

    这位白马骑士一般的男性的身份，让圆桌们一时间都怔愣在了原地。

    “如果是有关master的事情的话，”

    说着相当和善、好商量的话，但是男性、亚瑟·潘德拉贡，已经不容拒绝出现在了圆桌们的面前，人类御主的房间之外，“我是不会介意全身心助卿等一臂之力，的——”

    他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