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恻隐之心
宋泠月隔着门看着酷似严熠的这个孩子,着实有几分心酸,这是严熠唯一留下的血脉,虽然和他长得像,却瘦弱不堪,衣服也穿的破破烂烂,看来这孩子跟着宋江月和宋奔,日子着实难过。
再打量一下视线所及的院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房子的外漆也脱落了大半,外头看上去还像个样子,内里却是破败之相。
宋江月拄着拐杖走到宋奔和孩子跟前,先是横了孩子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看向宋奔,哑着嗓子说道:“爸爸,你怎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她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样骂她。”
宋奔如今虽然是老了,身上那股老无赖的劲头却不减当年,跺了跺脚,翻着白眼骂宋江月道:“你还有脸说,想当初我还能过滋润的日子,可现在被你们母女俩拖累的,成天过的是乞丐一般的日子,要不是靠着偶尔赌博挣点儿钱,早饿死了。”
骂完看宋江月和孩子都不吱声,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脑门儿,又提高了声音道:“你看看你这个赔钱货,你长到这么大,你老子都没管过你,从前还知道给些钱财,后来是要着才给,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更别说钱。”
宋江月听着这话气不过,忍不坠嘴道:“这能怪严熠吗?还不是你当初抽大烟吸**,好容易戒了又吸,才惹得严熠急了眼,不肯给我们生活费,我大病一场没钱治,落下这咳嗽的毛病。”
说罢这话,宋江月又低头猛咳了一阵,宋泠月在外头听着都觉得难受,宋奔却早已司空见惯,对此毫不在意,还讥讽道:“你找不到可靠的男人怨得着我?我还不是被连累的,说不定,是缺德事儿做多了,老天惩罚你的。”
“你……”宋江月语滞,被这番话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只能伸手指着宋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几年宋奔越发老混账,对她和孩子不是打就是骂,她又成了个半残废的人,根本不能拿他这个老子爹怎么样。
这两人斗嘴的功夫,那孩子一言不发,只一味低着头看着脏兮兮的脚尖,头顶和后脑勺的头发垂下来,乱糟糟的,远看真的像是一个行乞的小乞丐一般。
宋奔大约是见不得孩子这样,冷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衣服就往大门走,显然是要出去,宋泠月见势,生怕被宋奔开门撞个正着,也不敢再听,转头就跑。
赶巧冬子开车追了过来,宋泠月不等他停稳,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又让冬子赶紧掉头往回开,越快越好,冬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遇到了危险,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就弹了出去,逃也似的往回开。
宋奔从家里走出来,就看到一辆汽车绝尘而去,连车上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倒是弄了他一脸的灰土,气得他拍着脸上破口大骂,“有车了不起,想当初你老爷我也是坐过车的,是什么东西,扬灰到我家门口来了。”
饶是他骂的再厉害,车上的人也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了,冬子把油门踩到了底,眨眼的功夫就把宋奔的家远远的甩到了后头。
宋泠月探着头从车后玻璃看了一眼,宋奔显然没有看到她们,离家去了别的地方,宋泠月松了口气,瘫倒在后座椅上。
冬子看她这样紧张,边开车看着前方边问道:“大小姐,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怎么怕成这个样子?跟见鬼了似的。”
宋泠月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撇嘴说道:“比鬼还可怕,鬼最多就是吓人,可我遇到的,能生生害死人,你说是不是比鬼还可怕?”
冬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小姐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还怕这里的人?”
宋泠月摇了摇头,叹声道:“你不知道,这宅子里住的人,本来是我的亲人。”
冬子更觉不可思议,“亲人也可怕?”
宋泠月苦笑一声,“亲人才可怕,毕竟她们要是在背后捅起刀子来,我们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冬子虽然不明白这宅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宋泠月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毕竟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些事情,比很多人看的都透彻。
“大小姐,您现在不用怕,因为您背后站着很多人,必要的时候,有人会甘愿为您挡刀子,绝对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
宋泠月回到家里,已经是日落西山,唐风还没有从厂子里回来,家里只有容太太和清宁在,清宁这些日子在学习刺绣,和新来的佣人小娇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宋泠月也不好去打扰她,只好去找容太太。
容太太才吩咐了厨房做晚饭,正在客厅里跟管家说话,宋泠月从楼梯上下来,管家以为她有事情吩咐,连忙转向她。
“大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吩咐?”
宋泠月摆了摆手,“没你的事,你去忙,我要跟太太说几句话。”管家点头应是,转身离开了客厅。
宋泠月扶着容太太坐到沙发上,犹豫半天才开口说道:“干妈,我今天去了一趟北郊,在那里见到一个人,不,应该是一家人。”
“一家人?”容太太不解,“什么人?”
“宋江月,还有她的父亲和女儿。”
“什么?怎么会是他们?”容太太十分惊讶,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几乎忘了这些人,没想到他们又出现了。
想到从前那些事情,容太太又紧张起来,打量着宋泠月问道:“小月,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说了什么没有?”
宋泠月看她担心的样子,忙握住她的手放在膝上,笑着解释道:“干妈,您不用担心,我没和他们正面见,只是隔着门看了一眼,听了几句话。”
容太太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问道:“听了什么话,不会又是要算计谁吧?”容太太是从前被宋江月他们给吓怕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他们如今的日子已经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心思再算计别人,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那是严熠的亲生女儿,跟他长得很像,却骨瘦如柴,看着都让我觉得心酸。”
这番话让容太太有些迷茫,不禁问道:“你姐姐和严熠的孩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有孩子的?”
宋泠月叹了口气,把从前的过往和今天看到的,一五一十说给了容太太,容太太听的面色凝重,眉头越皱越深,又从心眼里心疼起宋泠月来,想不到当年她不但吃了那么多身体的苦,还吃了这么多心里的苦,亲人的背叛,是最深的痛。
“小月,听你的意思,你很怜惜那个孩子,那你准备怎么做?”容太太听完宋泠月的话,开口问道。
宋泠月想了想,把孩子留在那里继续吃苦,她心里不忍,可是把孩子接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妈妈是宋江月,她算起来不过是孩子父亲的朋友,是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的,除非宋江月主动放弃抚养孩子。
“我在想,实在不行就先暗中接济他们一下,毕竟严熠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我拿了财产却不管他的孩子,这说不过去,所以我有责任,也有这个义务帮助这个孩子。”
容太太虽然气愤宋奔和宋江月当初的恶行,可孩子是无辜的,宋泠月的话也说的在理,她们又不缺这笔钱,应当给孩子的。
“你说的对,这笔钱应该还给孩子,只是孩子现在还小,你二叔和姐姐又不是过日子的人,要是直接给钱过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挥霍一空,孩子照旧是吃苦,还是暗中接济的好。”
两人正说的认真,唐风提着一包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大约是听见了什么,一进门就说道:“我也觉得暗中接济的好,有的人是见不得钱,否则要生事的。”
宋泠月站起身,朝他吐了吐舌头,“你耳朵够尖的,听你的意思,你什么都听到了?”
唐风跟容太太打过招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迎过来的下人,口中叮嘱道:“这是给太太买的卤味,你让厨房再配些青菜,等一下好给太太做小菜吃。”
又把外衣脱下来,由身后的佣人接了过去,他一边低头挽着衣袖往沙发边走,一边说道:“刚才冬子接我的路上简单说了几句,我一回来在外头又听到几句,前后联系起来,大约知道了。”
宋泠月招手让佣人把凉好的茶端上来,又接过来亲自递到唐风手里,笑说道:“那你还是很聪明的,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都能想到。”
唐风道过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坐下说道:“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不用给我戴高帽子,听你这语气,八成是要求我的,说吧,我看看我能不能拒绝。”
容太太看这两人还像孝子一样,说话都打哑谜,忍不住笑道:“你们兄妹一凑在一块儿就是斗嘴,我也不耽误你们说正经事,我上去看看清宁,等一下要吃饭,我去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说罢,独自上了二楼。
宋泠月一直看着容太太上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才把目光转回来,“我跟干妈商量过,最好是暗中接济一下,但是我去的话又怕被发现,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所以……”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眼睛直盯着唐风,等他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