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邀请
张佖也凑趣道:“臣每次乘车经过这孙楚楼,只要一想起曾经在这里吃过的河豚美味,就仍不住要流口水。”众人尽皆大笑,随后柳宜将配菜点起,便命小二催促店家快快的送上来。
柳宜解释道:“这孙楚楼的河豚鱼,乃是客人点才过后,即刻从江里的渔夫现买来做的,其它地方虽有百般手段,在这鲜之一字上,始终是落了下方。”
见那男装丽人流露出不信的神色,蔡煜就专门带她到窗前眺望,只见刚才负责点菜的小二飞快的跑到酒楼旁边的码头上召唤刚刚收蓬的渔夫,也不多还价,飞快地将刚从江上捞起的河豚飞快地抱回店内,不一会儿便有一大盘铺满白生生的生河豚片,连同白果虾仁、白玉荷梗、青丝荇菜、梅溪木瓜等配菜一同端了上来。
蔡煜即可夹起一块其薄如纸的鱼片,蘸了酱,送到那男装丽人的碗中,一边笑道:“曹子建诗云:‘脍鲤臇胎虾,炮鳖炙熊蹯。’可见这生鱼片蘸着虾酱是极好的佳肴,你身子弱不可多吃,但也不可不尝这般美味。”那美女见蔡煜在臣子们面前也不避讳,红着脸夹起鱼片抿嘴吃了。
看吴英雄有些吃惊的样子,卢郢在他耳边轻身道:“这位便是小周后。”吴英雄方才恍然大悟,试问蔡煜的后宫当中,怎么会有第二个女子有此等的宠幸。他感激地向卢郢点点头,却有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偷偷的看了这小周后几眼。
碰上这美色流传千古的皇后也在打量在座的臣子,看到吴英雄时大方的对他点点头,微微一笑令吴英雄的心跳慢了两拍。吴英雄忙举起酒杯掩饰自己的脸红,感觉左边肋下被人捅了一记,转头看去,却是卢郢在对他坏笑。再看蔡煜,似乎他的精神全都贯注在小周后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臣子们在自己美丽的小妻子面前的些许失态。
这时江面烟雨开始微微下起来,酒酣耳热之后自然是做诗的正题,蔡煜把酒临风,眺望白鹭洲畔点点白帆,心中高兴,便填了一首《渔父》:“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词填毕,众人皆服,那小周后望向蔡煜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痴了。众侍臣也都纷纷作词相和,张佖得了首《春晚谣》:“雨微微,烟霏霏,小庭半坼红蔷薇。钿筝斜倚画屏曲,零落几行金雁飞。萧关梦断无寻处,万叠春波起南浦。凌乱杨花扑绣帘,晚窗时有流鸾语。”
卢郢得了首《残丝曲》:“春风骀荡吹人衣,残丝罥花曳空飞。间愁十丈断不得,雄蜂雌蝶相因依。高楼夹路凌云起,琐窗鸾柱弹流水。鸾声啼老杨柳烟,香梦蒙蒙隔千里。”
柳宜接着也填词一首,吴英雄无法,当然又盗取了辛弃疾的一首《菩萨蛮》:“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众人都有词作之后,后主笑道:“难怪蔡太白流连此处,看来这孙楚楼乃是个风流荟萃的所在,今日一席之间,恐怕不下三四首佳作要流传千古。”众人尽皆大笑,于是又开怀畅饮,其间蔡煜怕小周后吃多生食坏了身子,又让柳宜多点了些烤鹅、肉羹等熟食,又加了些清淡的素菜。
红日落霞之后,天色渐暗,吴英雄本以为要就此各自打道回府,谁知张佖提出陛下难得出宫游玩一回,不如大家乘画舫夜游一番,蔡煜当即允了,于是众人又移师一座画舫之上,唤来两个唱曲的小姐儿,命她们将刚才众人所填的词牌一一唱来,卢郢吹奏铁笛相和。大伙儿一边听曲儿,一边夜游秦淮。
吴英雄在从前读过朱自清的名作《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神往已久,却没料到在这种情形下得偿所愿,硕大的画舫晃晃悠悠的驶入河心航道,轻轻拍着千年前雕镂栏杆,耳畔听的是历史名人在觥筹交错,躺在藤床上望着窗外,正恍惚间,忽然一双大手重重拍在自己肩上,卢郢喷着酒气在耳边吼道:“吴大郎又神游万里了,快快与我共饮一杯”。
吴英雄只得和他再干了一杯,再回头看,船舱中的气氛已经极其活跃,就连开始时有些害羞的小周后也开始主动给蔡煜频频斟酒,蔡煜也时不时拉着她的皓腕流连痴缠一番,浑然没有一国君主的风度。吴英雄笑笑,自己给自己又斟满一杯,找柳宜干了。次日清晨,吴英雄首先从宿醉当中醒来,摇头笑笑自己,别人穿越到了古代都说喝酒如喝水,怎么自己就这般废柴?环视船舱,不知何时蔡煜与小周后早被扶到另一雅间就寝,柳宜等三人正叠腿压臂的睡作一堆,姿势全无斯文可言。
吴英雄伸了伸酸痛的腰脚,踱步走出船舱,只见船已静静的停泊在水边,不远处拴在树上的黄牛正悠闲的啃食清晨新发的树芽嫩叶,团团洁白的雾气不断从河面上升腾飘荡过来,树林里也弥漫着晨雾,四周寂静无声,仿佛置身仙境。
刚做完几个深呼吸,就听一行人迈着急促的碎步向这边赶来,当前一人正是脸熟的一个柳府仆人,见着吴英雄宛如见到救星一般的问:“前面莫不是吴将军?”吴英雄还未答是他自己就欢天喜地叫道:“可算把几位大官人找着了。”
却听后面一女子道:“你可曾看得仔细,当真找着了?”吴英雄定睛一看,却是一位女官越众而出,急匆匆地奔到船头,见到吴英雄不待见礼,劈头问便道:“你是何人?陛下和皇后可曾在舟中歇息。”
吴英雄虽然不悦她态度有些蛮横,仍然和颜悦色地答道:“吾乃散骑常侍,兼领锦帆军指挥使吴英雄,陛下与皇后都在舟中。”
那女官听了吴英雄自报家门后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脸色瞬间转为平和,检衽道:“吴将军万福,奴婢是宫中女史,现在吴国老正在光政殿等待觐见,是以奴婢特来寻陛下和娘娘回宫。”
“哦”,吴英雄盯着女官漆黑的眼眸看了一会儿,确信她说的是实话,和气的回答道:“陛下和周后都在舟中雅阁歇息,我现在陪你进去。”一边伸出手要将她拉上画舫。
那女官感谢的对吴英雄笑笑,吩咐柳宜的仆人和手下的太监立刻去备好车马,跟着吴英雄到了蔡煜和周后的雅间之外,止步屏息,轻声将后主与周后叫醒。
过了一会儿,蔡煜和小周后便穿戴整体的出现在门口,听完女史的报告后,蔡煜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对吴英雄道:“吴国老一大早入宫觐见,难道是北军南下了不成?”说话间四人已走入昨日喝酒的船舱,乍见其它几名侍臣东倒西歪的睡在船舱里,小周后惊得娇呼一声,随即以手掩口,意识到和几个大男人隔着船板过了一夜,脸羞得红扑扑的。蔡煜不禁莞尔,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不着紧的,孤这几个臣子都是率真之人,咱们且不要惊醒他们,吴卿陪孤回宫便可。”
出门之后,蔡煜和周后当先上了一辆马车,吴英雄只得和那名女史上了第二辆马车,还未坐稳,车便启动,直奔皇宫而去。
大概很少与男人同乘一车,那女史却有些紧张。二人也不说话,吴英雄也未作他想,刚才来不及细看,现在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坐在对身边的女官来,觉得这女子眉目如画,别有一种秀丽脱俗的气质,比之周后也各擅胜场,不禁感叹做皇帝果真是艳福不浅,可以将天下绝色都收入宫中。
马车行得飞快,一路颠簸,好几个急转弯时那女史都紧紧地抓住座椅,生怕掉下去似,吴英雄只觉得好笑。终于在一个大弯的时候,女史惊呼一声,和吴英雄一起倒向一侧车厢,吴英雄伸手扶助她的双肩,温言问道:“你还好吧?”
那女史感激地看了吴英雄一眼,答道:“还好,谢谢吴将军。”
吴英雄哈哈笑道:“不谢不谢,呆会儿如果再有颠簸,你可以抓住我的胳膊。”
女子没有说话,似乎颇为害羞,吴英雄觉得颇有意思,故意问道:“佛说同车而行也是缘份,女史在宫中担任何职司,芳名可否告知?”这句话把女子似乎吓了一大跳,她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吴英雄一番,确定他没有别的意图,方才低声道:“奴婢乃建业文房司宝,先父姓黄,奴婢名雯,月云素雯的雯。”音如蚊蚋,若不是吴英雄尖着耳朵几乎听不见,和寻找蔡煜和周后时那般干练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哦,黄雯。”吴英雄低声的重复道,黄雯的脸似乎已经垂到了胸脯上,忽然听到吴英雄叫她的名字又抬了起来,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勇敢的和吴英雄对视。
蓦然间,吴英雄只感到心中一动,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却都没有再说话,忽然之间车已停住,吴英雄方才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礼貌的为女史拉开车门,目送她娉婷的背影隐入幽深的宫门,用力摇摇头,随即迈步紧跟在蔡煜的后面,直入光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