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向来安静的书房内,总是在批阅卷轴的女子难得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和面前的另一个女子说着自己的计划。另一个人显然是在犹豫中,咬着唇不回话,或许这段时间是有所不满,可是要到女子说的那种程度,就是背叛了。
女子见她已经有所动摇,继续劝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也会被赶走的,不仅是我,还是你姐姐,要是她想起来,想要除掉,也是动动手指罢了。”
若是以前,这人还不会当这是笑话说,可是经历了这一切,看着伙伴们一个个离去,不安感在她心中扩散,或许下一秒真的就是她。
女子并没有把握能让她帮自己的忙,但只要她不阻止,自己的计划便能成。接下来,只要找那位姐姐说一说,就能解决。有那么一瞬间,女子在心底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随即那个肯定的答案跳了出来,已经别无选择了。
一个平常的午后,六王女难得地坐在书房,用她不甚熟悉的文字写着信。她似乎在斟酌文字,写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停下来想一想。完成后,她从头到尾读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装进专门的信封,浇上红蜡,摘下手上的戒指,盖上她的私人印章。
她刚想喊青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地抚摸着信封,对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说:“青影,这封信你帮我送到鸣长老的手上。”
那个黑影接到这样的信差活,满头不解,按理说,这封信应该由管理情报和信息的青音派人送去,而不是他这个天天在六王女身边的暗卫。不过既然六王女吩咐了,应该是有她的考虑。而且他冷眼瞧着,青音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不如人意。
青影接过她递过来的信,转身走到一边的柱子后,没一会儿便没了声响。
还不够。六王女仔细算了算,加上木家和余家,这人数还是不够。她将八大家族的姓氏写在纸上,圈出了刚才想到的几家,将剩下的家族一个个看过去。与她关系不和的原家是肯定没办法,杨家人向来自由过头,做事全凭自己的想法,想劝也劝不了。剩下的,还有张、李、蓝三家。
“殿下。”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青音走了进来,轻轻唤了声。
她纠结于名单,头也不抬地回道:“说。”
“你前几日放出去几个贴身女官,都是我们培养多年才敢让她们知道您的。这一下都放出去,伺候您的人手可能要重新选拔一番。”青音不明白六王女为何会突然想让那些贴身女官都离开了王宫,虽然她们平常伺候六王女的次数有限,真正见到六王女的机会也很少,但是到底是六王女可以放心显露真颜的女官们,这一放,她肯定要不太方便。
六王女像是在赶时间般地安排这些事情,就好像是在做什么倒计时,莫名让人心虚。
“那就今日开始选拔吧,好好挑一批新的人上来。”她仍是没有抬头,认真地盯着纸上的几个字,似乎并不想解释为何突然将那批人送出王宫。
青音忍不住问道:“殿下,我不明白。她们没有做错事,您为何要将她们赶出王宫?”
六王女疑惑地抬起头:“我没有赶她们出宫,我只是觉得她们在宫里伺候人的时间太长了,不如回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有些人是真的想待在王宫的。”青音急急地说道。
“青音,我终究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这六王女殿便是空空如也,她们从六王女殿出去,能伺候谁?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希望她们过得好,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六王女耐着性子解释道,不管现在的青音信不信,她还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或许经过青往的事情后,在她们的心中,她就是个随时会用各种理由驱逐人的坏人了吧。
青音下意识地反驳:“殿下下嫁,还是需要带女官去的。”
“是啊,可是我能全部带上吗?”
六王女殿的女官配备是按最顶级的来的,第一女官一人,贴身女官分别负责包括洗漱、拢发、上妆、服饰、端茶等方面,最高可达十人,这是内殿伺候的。还有外殿伺候的二等女官二十人,三等女官二十人,还有侍卫和低等女官,零零总总,组成了六王女殿的女官系统。
她平时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所以贴身女官没有补全,一人兼数职,包括张幕在内,一共只有五人。这次六王女留下了张幕,其余人一个个谈话,没多久便送出了王宫。具体送往何处,青音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送到了神殿去陪那位善雾大人了。
青音觉得,现在她说的都是托词。之前大王女下嫁,带了七八位贴身女官去,还有各式人手,浩浩荡荡数百人,怎么到了六王女这里,就成了没法全部带上呢?另外,她是真的想要嫁给喻畏公子吗?见喻畏的次数还不如见国师的次数。
六王女大概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放下了手里笔,站起身,对还站在那儿想着什么的青音说:“我很高兴你恢复了,青音。”
实际上,是真的还是假的恢复,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青音躬身道:“之前是我想差了,请殿下恕罪。”
“没事,青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六王女笑了声,希望以后她也能这样想吧。
到了傍晚时分,王太后忽然派了她殿里的第一女官来了六王女殿,为的是请六王女亲自去一趟,原因是说感谢六王女上次帮她说了话。
六王女压根不信这个说辞,要是真的感谢,事情一结束,她就应该派人过来表示感谢。现在人还在牢里关着呢,她中途来感谢什么?别说王太后忽然良心发现,要和六王女化敌为友,就六王女了解到的情况,王太后这人只会永远记得别人对她的不好。
那位王太后的女官在门口等了许久,侍卫不让她进,里头的女官也不给个回话,她仗着自己的主子是如今后宫地位最高的王太后,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她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可是碍于今天来是有求于六王女,还是克制了些。
等了一会儿,里头终于有女官出来回话,原来是那个嚣张得宫里人尽皆知的张幕女官。张幕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个礼,说:“我们殿下已经答应了,请大人稍等片刻。”
“不敢,不敢。”她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会真的马上答应,心中大喜。她曾听别人说过,她之前的一位王太后女官姓何,来了这六王女殿后,说话嚣张,被六王女殿的人教训了一顿,事后没多久,就被先国王亲自下令处死了,原因是因为伺候不周。可是谁都知道,那位何女官是王太后身前的老人,怎么会不懂规矩到冒犯陛下?分明是杀鸡儆猴。
六王女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那位女官在门口干等着,张幕也没有进去,陪着她站在门口。
张幕笑吟吟地说:“我们殿下不太喜欢参加宴会,可是太后几次邀请,她都去了。今日不知又是什么样的诚呀?”
“不过是普通的家宴而已,国王陛下也一起来了。”女官回得很礼貌。
六王女殿的又一尊大神,八贵族之首的张家嫡女,不知为何在六王女身边做起了小小的女官,还从最低等的小女官做起,被六王女提拔到如今二等女官的地位。虽然是二等女官,饶是一等女官,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陛下?”张幕皱了皱眉,现在外头正传着国王想要迎娶六王女当王后的传言,这个时候王太后黄鼠狼给鸡拜年,还邀请了陛下前来,酒酣耳热的,她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没过一会儿,六王女在青音的陪伴下走出了内殿,来到她们身边。因为王太后如今住的宫殿离她的有些远,现在又是下雪夜,一般的王族还是选择坐轿子过去。
六王女也不例外。
王太后的女官在前头稍远的地方引路,青音和张幕走在轿子的旁边,跟着六王女前往。
看那个女官在前头,张幕小声对轿子里的人说:“殿下,那个女官说,王太后还请了国王陛下。”
青音自然也听到了。这是在给她姐姐膈应吗?明知傅飒最在乎的便是国王,她介意的也是国王和六王女过于亲密,可是王太后偏偏还是请了国王和六王女,听那意思,傅飒根本没有去。
王太后是察觉到什么了吧。六王女勾了勾嘴角,后宫女子的智慧可一点不输给在朝堂上辩论的大臣们,一旦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经过蛛丝马迹的推敲,就能得出结论,进行反击。不知得知了这事的傅飒,会怎么应对?
青音没有听到轿内人的回应,心中顿时沉了下去。
到了王太后的宫殿,里头已经是歌舞声一片,六王女走了进去,发现来的不只是国王,还有七王子和他的王妃。不过宫殿里的确没有傅飒,估计是王太后以身份为由,没让国王带她来吧。
她走上前,躬身行礼:“参见王太后,参见陛下。”
“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等到六殿下了。”王太后打趣道。
面纱下的六王女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说:“王太后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您可没有时常邀请我,怎么就成了千呼万唤了?”
“这是还怪我了?”王太后笑着,“你事务繁忙,我这儿都是后宫的小宴,请你来怕慢待了你。不过以后我会让七王妃多和你亲近亲近,毕竟你在王宫的时间不多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嫁人。对了,你和喻畏公子的婚期定在明年十月?”
“是的。”六王女点点头。
“陛下,你看这喻畏公子是多大的福气,居然能迎娶我们的六殿下。”王太后对国王说道。
夜晚的国王显然是没有白日里的严肃,他喝着美酒,脸上泛着笑容,眼里满是水波荡漾,乍一看好像是深情地望着自己一般。
他点了点头:“是啊,喻畏的福气确实很大。”
“话说回来,陛下的那位命中人在哪呢?”王太后打趣道,“这么多贵族小姐千姿百态,各有特色,不知哪一位会成为陛下一生相伴的人。”
若是王太后年纪相较于国王大许多,又或者王太后对国王有养育之恩,说这样的话,倒是合适,可偏偏王太后年纪不过比国王大个几岁,风华正茂,却端着老人的架子,说些长辈才说的话,看起来分外好笑。
国王和王太后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对方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关心,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要不是今日王太后亲自过来请,加上七王子最近做事很得他的心,他不会卖王太后的面子。没想到王太后连六王妹都请来了,果真是打着什么主意。
国王喝了一口酒,说:“总要挑个合适的。王太后不必担心,这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
“最近几日,我总是想起先国王的事情,想到他曾有一次对我说,六殿下天生奇才,做事有分寸。这么多年来,我明眼瞧着,的确是这样。听说之前六殿下还帮了陛下不少,您可得好好感谢她。”王太后闲话家常地说。
来者不善。
国王和六王女脑子里同时想到。
“王妹的确帮了我许多,七王弟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很幸运,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国王笑道,冲七王子举了举酒杯。
七王子一口喝下杯中酒,回以一礼。
“你那位妾侍今日我没让她来,她应该不会生气吧?”王太后主动说起傅飒,经过上次的事件,两人是彻底翻了脸,现在提起她,话里话外讽刺意味满满。
“她不是那样的人。”国王冷淡地说了一句。
王太后说:“如今那位成了主掌后宫的人,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像是六殿下这样身份高贵的,在后宫倒是要听一个妾侍的,成何体统?所以,陛下,您听我一句劝,赶紧将王后的位子定下来,那些老臣们应该也不会来烦你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