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因为她觉得配不上我。”
国师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么一句类似自恋到极点的话时,六王女很自然的表情就是脸皱成一团,表示受不了这样的话语。
他轻笑,解释道:“她的家族只是普通的贵族,因她母亲与我母亲交好,常常到张家。看她乖巧,我母亲曾动过这个念头。当旁人察言观色看出母亲有这样的想法后,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她便放弃了。”
从头到尾,他说的都是他母亲的想法,他似乎是个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切。
“你若是想问我的想法,我当时觉得无所谓。总是要成亲的,和谁成亲并没有关系,如果她成了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着她。”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的?六王女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她脸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微表情?
“嗯,毕竟我当时我只是个七岁的孩子,能想什么?”国师最后抛出这么一句话。
六王女噗嗤笑出声,也是,国师很小便进了神殿,在张家的日子就那么几年,家里商量着要给他娶妻的事情,还能是什么时候,可不就是还是孩子的那个阶段嘛。虽然他是这么想的,显然那位小姐不是这样想的。或许还想着当时没有抓会,应该勇敢去争取呢。
“好了,开心了?”国师看她眉开眼笑,和刚才皱着脸、满脸醋味的模样完全不同,取笑了句。
六王女扭头装没有听见。
今天是年初三,惯常是王族前往神殿参拜的日子。一大早国王就率领王族来到母神殿,参拜母神,祈求新一年的风调雨顺。国王和国师交谈后,便去了供奉历任国王的圣王殿,说是想和先国王说说话。
趁着越落在另一边应付着王太后等人,她一个小小的女官,偷溜一下应该也没事。反正进了这国师的住所,那些跟踪的探子自然会被国师的人阻绝在外。
她抱着怀里的抱枕,喝着国师亲手泡制的茶,吃着国师做的点心,她说着最近自己在做的事情,国师时不时回应着,仿佛和外头热闹的世界毫不相干。
“不仅是新年晚宴,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也让越落出面,以后若是她有什么异心,你打算怎么处理?”六王女殿的情况他早让人留意,两个青字辈的女官中,这位叫越落的女官,原本就和喻畏有牵扯不清的关系,最近还小动作频频,若他所料不差,应该最近就要做出点什么事情了。
六王女心知他是为自己好,才三番两次地提醒,殊不知,这其实正是她要的,也是她一直在背后推动的。等事情尘埃落定,或许以他的智慧,很快就能将前因后果想清楚吧。
“你要放任到什么时候?”国师用“放任”二字,已经是证明他明白现在的六王女是知道一切的,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出手。
她微微勾起唇角,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将抱枕扔到一边,站起身说:“我不能待太久,先走了,下回再过来找你。”
“初六你过来一趟吧,我有事找你。”
大多时候都是六王女自己主动跑来,国师从没有说过让她什么时候来,他是那种若你想来,风里雨里我都会去接你,若你不想来,我便不打扰的男人。能让他说出这句话,应该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六王女猜不准他找自己什么事情,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一路上想着他到底要找她什么事情,六王女低着头回到了越落身边,人还没站定,旁边就有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六王妹,不是王姐说你,可是有时候是不是要注意点分寸?你这个哑巴女官偷偷跑到国师的住所,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莫不是你派她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六王女侧了侧头,看到说话的人正是四王女。
岳国的王族即使外嫁,仍是王族人,每逢重要的节日,还需跟随国王一起祭拜。今日这样的诚,木非林不再是木家新出的朝中大员,而是被冠上四王夫的头衔。只是现在不知他去做什么了,居然不在四王女的身边。
“四王姐出嫁了,还是关心我的女官到哪儿去啊。王妹觉着,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王夫去哪儿吧,别是被哪位佳人拐走了吧。”越落到底不是六王女那种沉默寡言的脾气,特别是看到四王女一脸嫌弃地想拿“哑巴”女官开刀,自然火力全开。
“你!”四王女以前在宫里,总觉得六王女虽然行事嚣张跋扈,可是极少和人贪口舌之快,又加上木非林不在身边拦着,才敢这样说话,没想到被越落伶牙俐齿地反驳回来。
“同是一家人,四王妹怎么火气这般大?”大王女听到动静,走了过来,表现出一派雍容大度的模样。
四王女说道:“王姐,你和她是一家人,我可不是。”
周围的人都好像没有在听她们的对话般,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可是大家都明白,这王族的三位公主,恐怕是面和心不和,趁着这个机会一较高下呢。以前先国王还在世的时候,大王女和四王女没法和六王女比,但现在,坐上王位的是当时的三王子,是大王女和四王女的亲弟弟。而没有血缘关系,却和国王交好的六王女还有一拼的实力。
大王女掩嘴一笑,语中带刺地说:“难怪人人都说,四王妹嫁人后和以前判若两人。如今一瞧,还真是,以前唯唯诺诺,不敢在人前说话的小女孩,如今也成了有靠山的木家夫人了。”
四王女气极,想要反驳回去,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她抬头一看,木非林那张俊秀的脸映入眼帘。木非林没有看她,笑着对大王女和六王女说:“拜见两位殿下。四王女最近身体不太好,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瞥了眼乖乖待在木非林怀里的四王女,大王女心里冷哼一声,真如传言所说,一只王族的凤凰,居然被人养成了家鸡。王宫多年的教养,不过短短几年,就成了这副模样,木非林果然不容小觑。
想到一个曾经听过的传言,大王女勾了勾唇角,说:“我倒是没关系,可是刚才四王妹话里话外都说六王妹派女官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我想就算是木大人多爱护自己的妻子,可是也不能是非不分,任由她到处诽谤吧。”
木非林低头问怀里的人:“大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四王女张了张口想要解释,然而终究是没法解释什么,只能低着头,扯着自己的玉佩。
她不说话,木非林也不逼她,他松开搭在她腰上的手,给越落行了个躬身礼,替四王女道歉说:“是她莽撞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越落挥了挥手,随口说:“没事,让她下次注意就好。”
几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在宫殿内等候国王从圣殿出来。
国王不是自己一人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宫里的人定睛一看,马上认出了那位是先国王身边的善雾女官。原来她在这儿,难怪之前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王族都知道这位善雾女官不是一般身份,甚至有传言称,她也是国王暗卫的掌管人,先国王去世时,就是将暗卫交给她,等着新王接手。
这个时候,王宫里的人才发现,这位善雾女官拥有不输于王太后的美貌,她在宫里惯常是不苟言笑的严肃脸,穿着又刻意低调朴素,地位高的不会注意到她总是低着头下的美貌,地位低不敢直视她,很大一部分还因为她的确是不能过多打量的。今日她素衣出现,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在这样的雪天,衬着雪色,显得格外美丽。
“圣王殿里头需要一个人帮忙善雾姑娘整理一下,你看让谁去比较好?”国王问道。
这个时候能进圣王殿,可是荣誉的象征,王族的人纷纷展示出自己最好的样貌,高傲又期盼地等待着善雾的选择。
善雾扫过周围的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笑道:“这样的杂事,还是不敢打扰各位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请那位女官随我进去打扫一番便好。”
她手指指的方向,正是王女们的那个方向。
大王女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选的不是那位六王女,而是她身边的那个哑巴女官。
那人快步走了出来,躬身向国王和善雾行了礼,跟着善雾走进了圣王殿,留下一群满头雾水的王族们。
“没想到,选的是你的女官,果然外头说你身边藏龙卧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大王女语带亲昵,可是那股高高在上的长辈口气也显而易见。
越落到底是在意她是喻畏的母亲,混乱地点了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默默地喝茶。大王女皱了皱眉,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之前的大气之风去哪儿了?
另一边,进入圣王殿的六王女没了刚才低头且恭敬的表情,手闲散地背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善雾说话。
“这么干净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打扫的?”若是真的需要打扫,那些王族们就不会那样跃跃欲试了,不过是个幌子,借口提拔自己的声誉罢了。
善雾领着她慢慢靠近先国王所在的房间,说:“我就是想你来见见他。”
两人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先国王的白玉等身雕像。
“为何?”六王女将手拢在胸前,说,“他在世的时候,一直想着将我从神坛上拉下来,难道这个时候就想见我了吗?”
善雾没法否认,先国王确实是做了很多不利于六王女的事情,因为他是国王,必须要为国家大局考虑。所以他选择了一步步破坏这个最疼爱的人,从名望开始,利用假冒者,利用流言,将她用鲜血打下的名望慢慢耗损。明明当时是他将还是孩子的她推上战场的。
“但他是真的疼爱你。”更进一步的话,她不会说下去,不管是对六王女,还是对先国王,那件事应该就此结束。
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因为觉得六王女的出现,会让先国王开心,所以她今天亲自请了六王女来,完全没有考虑六王女抱持着怎样的心态看待先国王。
“青影。”六王女突然开口喊道。
善雾回头,看到她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暗卫出现在她们身后。她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六王女为何会突然召唤出他来?
六王女看着先国王的雕像,说:“我很感谢你们将青影留在了我身边。可惜茫茫前途,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可能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变化。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将青影拜托给你照顾,你能帮我好好保护他。他若是想要做什么,你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的青影和善雾堂皇地看向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王将我扶上现在的位置,为的是岳国,既然我还在这个位子上,自然要帮他实现这一切。”六王女回过头,对青影说,“我现在还要你的保护,请你给我多一点时间吧,等事情解决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你没有想好也没关系,慢慢想,总会想到的。”只是她还能不能看见,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善雾正色道:“殿下,不可做莽撞的事情。国家之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力挽狂澜的。我知道你助国王陛下开始了初步的军费削减,招致许多士兵的怨恨。你应该养精蓄锐,再找机会,徐徐图之,不能再躁进改革了!”
六王女笑出声:“果然瞒不过你啊,善雾。”
可是,她没得选择了。国王的进程不断加快,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只会是一尝头蛇尾的失败改革,她准备了这么久,就是想给岳国的平民一个机会,给岳国一个重生的机会,能弥补她自己的过错。即便到时候她出了什么意外又如何,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抚着左手腕上的玉镯,沉重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