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缘分
还是六月的天气吗？
这一步步走过去，忽然觉得像是丢掉了魂，丢掉了自己。
爷爷，到最后还是不忘给他出一个难题啊。
杨若晨没有进去，一方面，她不是这家的人，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出现，另一方面，他还在外面。
看着跌坐在椅子上的他，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是几天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真是难以置信。
他头发有些凌乱，头低垂在胸前，一只手撑着大腿，另一只手托着脸，从指缝里可以看见点点晶莹，他在流泪。
只是这样一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竟然能够哭出来，她是没有预料到，可是安慰的话说多了反而有些虚伪。
索性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可这时候，竟然看见原本应该在里面的人忽然出来了，是那一大家子的人。
“爸临终前说了些什么？”
显然是对着黎承轩说的，但是此刻的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假装别看见还是假装没听见，或许两者都是，总之，之后他就没有说什么了。
“我在问你，爸临终前说了什么！”
他似乎有些生气，想把手放在他的领子下，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可惜，黎承轩就是做这行出生的，过去的时候，他曾经是地下徐混一类，打架斗殴总是家常便饭，二伯的这点力气根本就不能对他如何。
倏地，他睁开了眼，那眼神里又变成了以往的冷漠，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仿佛刚才那个掩面哭泣的男人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但是杨若晨很肯定，那不是她的错觉，她分明是看见了的，这个男人的泪水。
凤眸朝向这个伯伯，自小就看着他长大的呢。
可现在，他的眼里哪里还有什么慈爱可言，完全就是一副贪婪的嘴脸了呢。
人心难测，真是可怕。
可一旁的他的爸爸，还是这么懦弱，即使快要吵起来了，他还是在一旁看着，过去，他只会看爷爷的脸色，现在爷爷不在了，他却习惯了看哥哥的脸色，真是什么都不争取的好儿子呢！
但是若他和黎泠泠换了一种性别，或许是最好的安排，毕竟有一个不愿争取爸爸，却有一个太过于出色的儿子。
这样矛盾的组合，总会有一种潜在的危机。
“你真的想知道？”
凤眸里承载的是莫名的情愫，有点泛冷，在白色装饰的医院里，有种让人逃避的恐惧感。
好像这双眼睛，能把人心深处最真实的东西反应出来。
“是，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有些颤抖了，心灵深处有一抹惊恐，总觉得今天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可是对金钱和权力的渴望，让他还是没有却步。
“啊。”
他顿了顿，老爷子，虽然我并不想为你做什么事情，但是现实已经把我逼到了这种地步，我没有办法却步了，既然如此，就勉强按照你的意愿进行下去吧。
“老爷子说了，现在的这段日子，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由我来继承他的意志，让我接手所有黎家的事情。
所以，从爷爷离开的这一刻开始，伯伯，包括这家里所有的人，都必须要听我的命令了。”
此话一出，立刻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或许早就已经想到，但是不敢往深处想去，或许就是觉得，那该是那样，像以往那样。
可是就在这时候，忽然明白了，一切都是这么安排的。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那张脸已经有些苍白，但是紧握着的手，表明了他的不甘心。
“爷爷才刚走，就这么站在医院门口谈论这些事情似乎不大好啊，或许很快就有记者出现的，我奉劝一句，作为黎家的长子，伯伯要先为黎家的利益考虑，事事都该想到的是黎家的颜面和家族利益。”
“切。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第一个想到的难道不是那个女人嘛。
你难道不该和那种女人断绝关系，然后遵照爷爷的意愿，娶了杨家的小姐吗？”
站在伯伯身旁的那个女人，忽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为了自己的私欲，人都会变成这种丑陋的嘴脸吧。
“真的啊，那就是说，我这个一家之主说的话，其实还是没有什么威力喽。
爷爷才刚走，这个家就要散了吗？
如果你有本事把黎家整理好的话，我可以完全不管，但是在这里说清楚了，今天，伯伯若是要接受黎家，也可以；但，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的话，绝对不要回来找我，我一概不管。”
说完这句话，他便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包括他的父母和兄弟，全部在这里面的所有的人。
之后就仿佛已经完全看不见这些人似的，往医院外面走去了。
而一直在马路旁边徘徊的娄伊一，却一直蹲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见旁边有人走过，站在她的面前，停留驻足，向着蹲倒在地的她伸出了手。
娄伊一抬头看他，阳光太过刺眼，遮住了一半的阳光，只能看见在阳光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他本来的容貌，可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是一张很俊的脸，张扬着的剑眉，英挺的鼻子，还有那轮廓分明的脸，好像能够看见他这副容貌背后的一个熟悉的灵魂。
他是谁？
为什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没事吧？”
天知道，他是有多忍耐，才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想要触碰他，拥抱他的欲望。
他刚才在那里还以为是错觉，是因为太想念而出现的错觉，可是真的在这里的时候，再一眼看过去，看见那个小小的背影还是在那里颤抖着，并没有丝毫移动。
这样的她，让人感觉到深深的心痛。
真的确定是她的那一刻，要他真正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全部定格在她的身上，确定是触手可及的人之后，而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影，这才放了心。
他的心脏好像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了，这么些年，这么多个不眠的夜里，是深埋在心里的思念日日夜夜地蚕食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彻底失去了可以依靠的落脚。
本来他想的是，直接问她，是忘记他了还是不想记起他？
可是话到嘴边，看见她那个样子，忽然就说不出口了，问出的话是：“你没事吧？”
她的那张脸还是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可是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却只能照出一个人的影子，但偏偏没有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谢谢。”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里，虽然不认识，但是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放心让一个陌生人牵着她的手。
谢谢。
那么生疏的称呼，直接把他的心打入了冰窖，她不认识他？
不管是一开始他追着她跑的时候，还是后来的看见了之后一点都没有感觉的时候，都是一样没有相识。
不是她假装不认识，而是她真的不记得了，是完全不记得了。
是吗？
为什么呢？
是受了太多的刺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不管如何，他还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之后的他和她的所有的事情，或许是命运弄人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自己咳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么问起来不是很好，毕竟现在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吧。
所以他咳嗽了一下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呢？”
“我找不到家了，我想找阿轩，找不到阿轩了。”
看着她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心酸，更有从她的嘴里说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阿轩？”
这么亲昵的叫法，是和她很亲近的男人吧。
只要一想到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里，都有这么一个男人代替陪在她身边，他的心，不可遏止地泛酸了。
距离，会让两颗相守的心渐渐变淡更何况是一个已经把他忘记了的人呢？
这么些日子以来，恐怕是早就把他忘了吧。
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守着她的人不是他？
那么他还有资格继续望着她存在的方向吗？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但是他却不能告诉她，他是她的丈夫，或许是前任。
离婚协议上，是签了字的，但是却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了，那么他可不可以赖账，假装不知道。
他还是她的丈夫，而她还是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
对了，孩子在哪里？
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记忆，当然也不会知道孩子在哪里？
还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养着，他需要弄清楚。
却不知道怎么问下去，是问你有没有孩子吗？
对于一个才刚认识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失礼了。
他顿了顿，可是还是问不出来，索性就不问了，其实他想问的东西有很多，他想问，那个叫“阿轩”
的男人是你的谁？
他想问，你有没有结婚？
他想问，这些日子，你都是在哪里的？
可这么多的问题，到了嘴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我上次好像也看见过你，在我们后面，我和阿轩一起骑自行车的时候就看见过你。但是你好像在追谁吧？今天又遇见了你，我们也算是有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