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蜀道难
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但也有条条大路通罗马。
都是要去赵国军营的人，自然，也就终究要到达邯郸。
两教从不养民，药堂之地隐蔽，钱庄是招收会做生意的，学院呢，人们也没有那么好的脑子。
一腔热血，一展抱负，终究是靠军营来实现的。要么抛头颅洒热血，要么昏庸过一辈子，要么万骨枯，要么便是一将功成。
廉颇是这样的，李牧也是这样的。要不是赵括是赵奢之子，其实也会是这样子。
几匹骏马，一辆马车缓缓进入邯郸，他们虽然一个个地位极高，但在这马车里，亦或是无法记录相貌的年代，依旧没有人知晓。金戈铁马豪情万丈地走进邯郸，也许才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魏无忌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是因为，他很早以前就来过这个地方。他比其他几个少年少女要大，自然，也有不同于他们的另一段故事。
今天围在邯郸城外的人很多，当然，每天都很多，这里不是邢城，但却是王城，自然，进出城的人很多，不过，今天不一样，哪怕和往常一样，也有堵塞，但今天的堵塞就是不一样。
城外告示牌会写告示，大多都是抓一些通缉犯刺客之类的，但也有少数的例外。
赵国的一位大夫要招女婿，不是看病的大夫，是赵国极具实权的赵大夫，地位在蔺相如之下，但依旧很高。招女婿的条件竟然十分普通，还是从平民里面选出来，这无非就是将巨大的财富扔到这个上门女婿手里。
但这不是城门口堵塞的理由。
赵国军营要招收士兵，提拔将帅之才，选拔出的前几名，可以纳入赵括、李牧、廉颇等人的门下，后继大将军之位，可以说，是把赵国的军权揽于手中，呼风唤雨。
但这也不是城门口堵塞的理由。
今年昊门百仙榜重新拟定，很多人名词都发生了更改，西荒蜀仙仅次于中原掌教，被明确指出，东海龙王，彻底跌入第四名之位，高于北寒萨满。圣人不应列在百仙榜之中，但人们好奇的很，圣人们也没人在乎，所以，还是出来了。但最大的变更，却是十二朝元，任风来传功于正白旗旗主邱泽，由于资历问题，更是晋升至十一位，超过了血珊瑚胡珊雪，可谓劲爆。众人都在好奇，任风来现在在哪里。
但这居然也不是城门口堵塞的理由。
堵塞的理由，只因为在告示的角落里，一句简单的公示：
即今日起，由药堂乐常平暂代四宗门宗主之位。
仅仅几个字，却是让城门口真正交通堵塞的原因。
原来世间真的有四宗门，原来四宗门真的有宗主，但宗主现在在哪里，他又是什么境界，难道乐常平知道他是谁？
人们议论纷纷。
刚要进城的几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些公告，感兴趣的类别倒是不一，楚非齐二狗对军营之事感兴趣，龙莹对昊天百仙榜之事感兴趣，任风来对四宗门之事感兴趣，魏无忌居然还对招亲的事感兴趣。
“乐常平……居然与乐大药罐子名字差不多。”齐二狗笑道。
乐常平就是乐大药罐子，但他们的乐大药罐子叫做乐平常，只是颠倒了一下名字，居然就糊弄了他们。
龙莹和任风来看了他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谁又能想到，当今代理宗主的两位门徒，就在这辆破马车里。
交通堵塞，但还是能够进城。
邯郸是赵国王城，繁荣无比，各色小吃好玩的都有，奇人异事，也不算少。而且，军营要招揽士兵，自然有很多高手在其中。下三境的人，数不胜数。这可让齐二狗看傻了眼。
他没有慧眼，但还是能够看懂这些人的气势，无比羡慕。
但楚非不是这样，他很熟悉这里，在他看来，这条充满朝气的路，异常寒冷。
他随意看了一眼头顶的蓝天，心里默念道：
邯郸，我回来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但他们这样的少年早已早熟，又怎么会品不出愁滋味呢。
一路上除了齐二狗，没有一个人表现的很有活力，他们知道楚非不简单，自然，觉得这是有些隐秘的故事，但没有人问他，出于尊重，尊重亦师亦友的这个人。又或者是出于畏惧，畏惧亦师亦友的这个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若是求得精髓文，何必在意精酿酒。
这不押韵，但却是很特别，不单单是因为以酒换文，而是因为，是用千坛陈酿美酒换一文。千坛招君归，换一句话而已。
招君归很出名，传说以前有个花心的汉子，娶了妻还不回家，妻子日日哭泣，眼睛都快哭瞎了。隔壁的妇人见她可怜，就把自家祖传的酿酒方法教给了她，希望她日后卖酒为生，自给自足的过日子。谁曾想，她边酿边哭，居然将对夫君的思念汇在了酒中，伴随春风袭去，竟是把夜不归宿的丈夫招了回来，故名招君归。一坛地地道道的招君归，估计能够买下一匹好马。
但这人，却只为求一文。
秦国吕不韦，为了宣传自己的声势地位，杜撰史册《吕氏春秋》，千金求错一字，一字千金，借此稳固自己。
而这人，又是为何呢？
楚非看了一眼那人，却发现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靠着那千坛美酒，好生自在的喝着，一口又一口，一坛酒一会儿就喝完了。千坛酒，八成一会儿让他自己便喝完了。
边喝酒还边吆喝着：“赶紧对下文，要不然这酒就让我喝完了。”
也许是真就怕酒让他喝了去，也许真就是气他这样的浪费美酒，所以，对下文的人很多。
但老头不喜欢那些人对的下文，一口一个下一个的说着。
人们被他这样戏弄，更是觉得他猥琐无耻，但还是有人想试一试，毕竟，千坛美酒，就是让他喝几坛，还是有九百多坛。
“楚兄，咱们去试试？”魏无忌微笑问道。
“我？无忌兄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楚非笑道。
楚非的确不想去，他语文不好，自然不喜欢对句子，更何况是在才子魏无忌面前。
“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对一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任风来笑着说道。
“师兄”二字很一般，但却对楚非意义非凡，谁让他收了任风来一颗珍珠的见面礼呢……
其实楚非并非什么都不懂，他号了一下任风来的脉，当下就扔给了他一本魏无忌的手抄本书，虽是一颗珍珠的回礼。但也不是随便扔的，不懂修仙，却也看得出他经脉有些问题，自己是药王的徒弟，自己的经脉也有问题，自然，知道他经脉的问题。所以，当看到文中所载的那些方法时，任风来更是觉得这次拜师或者说是拜师兄，没有一点儿错。
由此，他更想知道楚非的文采究竟是如何的。
魏无忌和楚非，一前一后的走着，离那刻了字的木头越来越近，自然，便看见了上面写的：
蜀道难。
魏无忌皱眉道：“蜀道难，难不过百丈栏杆。苍天清，清不过自在人心。”
众人皆说好，就连喝酒的老头都轻声念了一句好。
众人一听，知道这千坛美酒算是遇到有缘人了。
但唯独楚非，没有任何表情，好似一般对句一样。
“这位小兄弟可有异议？”老头看到魏无忌身后的少年没有什么反应，问道。
楚非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是回答他要的答案：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众人抱着肚子大笑，当以为是什么好句子，没想到这么普通，还参照了前一位公子的句子。
但却有一个人，大声道了句：“好！”
老头放下了手中的酒，异常高兴的说道：“此句甚好！”
众人都不说话了，确切的说，是鸦雀无声。
任谁也能看出来，这句话对的很一般，结合魏无忌对的句子，更是劣质到了极点，但这个糟老头子居然很喜欢。
同样，楚非也很惊讶，并非是惊讶于这个老头真的通识古今，而是在于，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
因为他一早就知道这句话。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他也是生而知之者。
其二，他一直在等生而知之者。
“有病！”围在一边的百姓实在是觉得这结局太过狗血，所以骂了一句。
老者只是轻蔑地看了那人一眼，说道：“我自己的酒，我自己的诗句，让你们对对下文，你们还长脸了是不？”
这反驳没有错，人家老头爱怎样就怎样，旁人却是管不着，人们主动去对诗，无非就是冲着酒去的，人家不给，你还骂，这不是找被骂吗？
“少年，我看你年纪还小，饮酒对身体不好，要不然先在我这里存着，等日后有缘再见面，再取也不迟。”老头说道。
楚非一听，摆明了是坑人，但也没有反驳，毕竟，这人是否真的在找自己，这才是关键，所以说道：“老先生说的是，我才十二岁，真就喝不了这些好东西。”
在场的众人听去，更是生气，这是什么情况，摆明了耍人是不，这是宣传酒呢？还是宣传那句破诗呢。
老头点了下头，缕了一下花白的胡子，甚为满意。
楚非也不敢多做停留，拉着魏无忌就走，想要尽快回答马车上。
但他还是好奇，好奇眼前这个老者的修行境界，所以，偷偷调动自己的慧眼，想要看清楚些。
兴许是因为这个分了神，竟然撞到了人，撞到了一个书生。他胸口的护心镜径直碰到了书生手中的纸扇。
“好硌得慌，小兄弟，这衣服里倒是藏着好东西啊。”书生微笑着说道。
“这位兄台此话是什么意思？”楚非不解问道。
“哦，也没什么，我生平最大爱好就是以货易货。未见此物，方已动心，所以更想换了。”书生说道。
“你想拿什么东西换？”楚非问道。
“我这把扇子如何？”书生微笑答道。
楚非笑了，心想，我这可是护心镜啊，是保命用的，你这破扇子，能有什么用？
“此物对我来说很是重要，还是算了吧。”楚非答道。
书生听后，并未生气，只是轻声说道：“也罢，也罢。”
随即走掉了。
邯郸奇人异事很多，今天这些，八成都算是。而楚非其实还没有碰到另一个奇葩，那是一个酒鬼。
缠着巨大的肚子，满城在找好酒喝，最苦恼的是，那么多家酒柜里，就是没有招君归。
甚是懊恼，店前的石狮子，不知道被拍碎了几个，但就是没人敢惹，可能是因为这人配上这气势，生怕是出点儿人命案子吧，再者说，这几日军营正在招募将士，万一日后飞黄腾达了，把今日之事小题大做，那以后更是不好过了。
然而敲，这书生却敢惹他。
“师兄，满城的招君归都被赵大夫送给了师傅，你这又是置哪门子气？”书生问道。
“师傅真是不厚道，非说要送人，一句破诗，能值那么多酒吗？师傅啊，脑子是不是傻了？”胖酒徒生气说道。
谁知，他身后一阵咳嗽。
老头缠着拐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你呀你，学学你师弟，不就是几坛酒吗？”老头瞪了他一眼。
“师傅啊，你真是不害臊，自己不也是怕酒让人家喝了去，自己抱着个酒坛子猛下肚。”胖酒徒嘟囔着。
“怎么说话呢？我……我怎么就不害臊了，我这不得盯着现场吗？要不……要不然那酒就都被别人拿走了。”老头忽然红着脸说道。
书生倒是笑了，随后说道：“师傅师兄别吵了，你俩一路真是不消停。我看现在师傅站在这里，兴许是那诗对出来了，酒也给人家了。”
“诗对出来了，酒咱们自个儿留着喝吧。”老头满意的说道。
“咦？师傅，这是怎么回事，你可是答应赵大夫，千坛美酒给他找个上门女婿的，咱可不是就要对诗啊。”酒徒说道。
“呦呵，你倒是担心起这事情了，我当你就知道喝酒呢。”老头缕着胡子说道。
这一老一小没一个正经模样，但办的事情却不是这样。
书生认真说道：“既然诗对出来了，人也就找到了。”
老头也正色道：“虽然算是赵魏联姻，也比学院和军营更近王权的好。况且，老夫今日还碰见了个有趣的人。”
酒徒说道：“谁啊？卖酒的？”
老头一听，举起拐棍就想打过去，这胖酒徒倒是撒了欢的跑走了，老头骂道：“酒酒酒，你就知道酒。我说的是奇人，奇人你懂不懂？”
书生走到老头面前，说道：“这人不简单，师傅打算如何处理？”
老头叹气一句道：“哎，人老了，总得有个尽孝的徒儿才是，你俩靠不住，等个一年半载吧。”
楚非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被谁看中了，但在不久的将来，他怎么也要感谢今天的这首诗——《蜀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