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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周使

    “主子,这回还是路乐清路大人带队过来,外面人来报,已经到了黄昏绿洲外围了。”

    折柳兴冲冲的进来报喜,老家来人也是不容易,珍珠绿洲还好,特别是黄昏绿洲,真真是深入了漠北,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后果,很少有人愿意过来。

    大帐之中,苏华正在准备着招待周使的糕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苏华巧手妙心,也只能勉强摆上了半桌东西。

    “好了,别忙了。”温九叫住了她,“赶快去换身衣服,等会儿一起见一见小路。”

    她的语气自然无比,让有些疑惑的苏华都放下了心中轻微的不解。应了一声“好”,顺手在衣服上蹭了一下,又将桌子上的果盘调了个方向,这才安心地往外走去。

    刚出了帐,苏华心里的不解才生长的越发壮大。公主可是青州清郡王的郡主,她怎么会与生长于许都的小路公子如此熟稔呢?

    还是这样一副不怕猜疑的表现?

    苏华迷惑了,难道说主子跟那位路公子,真的有什么私情?

    这想法刚刚出现,苏华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呸呸呸,想什么呢。就算主子跟路公子是旧时相识,依照公主的性子,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苏华努力的想将脑海里不正常的思绪一一剔除,直到回来了自己的帐篷,净了手开始换衣服的时候,她还在想着那件事情。

    其实,伯尧这么对待公主,公主就算是真的做出些什么,似乎也不能指责她做错了。

    又有哪个女子能跟温九一样,以孤弱之身远赴他乡。斡旋在大周与漠北之间的艰险自不必多说,伯尧前些年那般折辱,换个人来,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苏华对着铜镜扣上最上面的镂花纽扣,手指拿起桌上的木梳将略显凌乱的发丝梳拢。想了一想,又从梳妆台最下面翻出一个盒子,在其中挑了一根银簪,衙角度没入发间。

    一双薄唇,即使不点胭脂也显出了朱红。手指上没有寇丹,泛着刚刚静静的淡粉色。形状娇好的翠眉之下,一双妙目中泛着镇定自若的光芒,隐隐的忧色常年不退。

    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角,迈步向中账走去。

    上回那个路公子也是跟着周清大人一块儿来的,只是未得一见罢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这边了?汗王没有见你?”温九的声音含着笑意传入苏华耳中,她闪身进入了帐篷,从角落里溜到温九身侧。

    苏华不好意思的迎上了温九不带责备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打量起眼前的路公子。

    “见了,只是我提出来要先来拜会公主,汗王那边又有一干将领在等候,这才叫我先过来了。”

    路乐清说话时守礼的低着头,只是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地抬头瞄了温九一眼。又被站在一边留着长长花白胡子的礼官狠狠一瞪。

    面如冠玉,温文尔雅,芝兰玉树。许都大多数的少年公子都在尽力朝这个方向发展,在苏华看来,这位小路公子无疑是很担得起这些形容的人。

    他的肌肤不算白,虽说也不是很黑,但远远到不了面如冠玉的程度,只是看他周身松柏般挺立的气质,你又不得不将他往翩翩公子的方向上联想。

    可能是外表上苏华已经对他存了几分好感,就算是最后路乐清偷看之事,她也觉得这个路公子并无多少冒犯之意,惟有一片赤诚之心而已。

    况且,看公主的表现,似乎这些也不算什么。

    她心里想着事情,温九和路乐清也已经说了几个来回的话,又找到机会将礼官之类的无关人等请了出去,只留下路乐清一个。

    “公主殿下?”路乐清平静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微臣有幸一见公主,果然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苏华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别温九的声音截住了。“爱看看,不看滚,谁稀的你这一句见之忘俗。”

    她柳眉倒竖,目光狠狠的剜了一下面前嬉笑着的路乐清。

    后者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紧小腹断断续续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你竟然真的……”

    一边的折柳倒是能隐隐知道路乐清为何发笑至此,但苏华就只能一头雾水的看着大笑不止的路乐清和冷眼旁观并不制止的温九,还有瞪大眼睛努力掩饰笑意的折柳。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是“你竟然真的......”到底是真的什么嘛。

    苏华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无奈只能干瞪眼的看着。

    好半晌路乐清才止住笑意,温九瞪了他一眼,“再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信不信?”

    “信信信,九郎说什么我都信,我什么时候不信了?”

    路乐清一副驯服的模样,可是说到最后还是破了功,差点就要被挖出眼珠子了。

    看着温九愠怒的表情,路乐清连忙撑着收敛了笑意,“九郎多多包涵,我只是一时不大能接受而已。”

    后者“哼”了一声,扭头到一边不想理他。

    “伯尧帐子里是哪些人?你认识吗?”

    说到正事路乐清表情一正,“我又不是漠北长大的,大部分都认不清人,就是最出名的那几个能知道,驻守风口的鸦,哪里有异常情况就被派过去的鹰,至于熊,是不是还没有到黄昏绿洲这边来?”

    “嗯。”温九点了点头,“熊的踪迹一直都是一个谜团,按理说他早该回来王帐述职了,他迟迟未归伯尧也没有派人去催他,一副放任自流的样子,有很多部落都在猜测着,熊是不是早就死在哪里了。”

    温九语气淡薄,“伯尧也瞒的好,真正的证据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

    路乐清静静的听了,开口说起了大周的事情:“上个月雨水太多,岷江差点发了洪水,幸好太子巡游到了雍州,跟周清周大人一起上疏皇上,得了临时治理的权力,将岷江下游的河堤通通补了一次,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没有大祸?那就是婿了?”温九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反问道。

    “九郎看的通透,雍州和通州加起来这么多州府,太子和周清两个人哪里顾得过来,无非就是抓着最重要的地方修堤罢了。总算是挽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大功一件。”路乐清说起正事来完全不见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气质,芝兰玉树莫过如是。

    “不管在哪里,总有些误人误己的蠢货,总觉得自己一时的懒惰和贪婪不会造成什么危机。”

    “周清留下收尾了,他告诉你的?”

    温九一知半解,也能迅速做出判断。

    “确实,九郎高见。太子一年之期已到,不得不提前回归许都,后续的事情自然移交给了周大人,他没有确切官职在身,永成里那些老贵族们势力又大,周清举步维艰,不得已跟我写信诉一诉苦。”路乐清说起来也很有几分感同身受,他出身比周清要好一些,但两人所经历的坎坷也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平民出身的孤儿在人世间挣扎求生和大家族里的边缘人努力在家族里存活,还真的说不上来哪一个更为凄惨。

    都是可怜人,也就不比谁更可怜了。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周清?他向来忠心耿耿,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温九也不大明白武帝把并无正式官职的周清强行留在永成的原因,“他要是调到别的地方,所能做出的贡献绝对更多。”

    “皇上的意思那里是我们能够揣测的?”路乐清哂笑一句,不再议论当朝天子,“我已经进了漠北,邸报就不再下派到我手上了,只是隐隐有传言说,朝堂之上有谏议大夫弹劾周清僭越,被皇上骂回去了,周清得了这样明显的支持,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做许多了。”

    “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何况是皇上亲自为他表明态度呢?也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妒忌。”

    她略带调侃的揣测着太子周弘的想法,当年太子想要在外游历数年之久,即使万事具备出不了一点差错,武帝还是将太子推出去自己应对诸位大儒,一一说服他们之后才能够踏上行程。

    虽然说两者事态不同,但武帝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那倒没有。”路乐清笑道:“你跟太子一起读书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到太子为这些事情妒忌伤心?”

    “说不定人家只是憋在心里呢?”温九却没有这么容易就放过太子,“说真的,我当年又不是没有见他悄悄的哭过。”

    “哎哟我的九郎哥哥,你可别害我了。”路乐清连连摆手求饶,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他能知道的,太子再豁达似仙人,这样的幼年糗事被臣子知道,他会很难为情的好吧。

    他可不像温九郎,太子伴读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寻常。

    “哦,你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温九悄无声息的就反将了路乐清一军,报了之前他嘲笑不已的新仇,偏偏对方还有苦说不出,憋屈不已。

    “九郎,我错了还不成吗?”路乐清哭丧着脸哀求着,“要不我多留几天陪你解解闷?”

    “免了,我可惹不起你,要是大周的使者笑死在漠北王庭,那是谁有理呢?”

    温九又刺了他一句,见到路乐清生无可恋的神色这才作罢。

    “行了,我家里怎么样?母亲和哥哥还好吧。”

    路乐清点头,“你放心好了,夫人和将军有的是人关照,不用担心,你那小侄子也是,长得粉雕玉琢的,可惹人疼了。”

    温九面上露出喜色,“那就好,我有好几封书信,待会送去给你,帮我带回许都。”

    说着,她扬眉一笑,“此时若成,必有后报。”

    路乐清听见后报两个字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这可别,九郎同我是什么关系,说这些不是见外了么?”

    他说的恳切无比,要不是手上还在糅着刚刚笑疼的肚子,还真以为他是说真的呢。

    “通州的那些商人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温九本就只是教训他一下而已,还不至于揪着这事不妨,很快转移了话题。

    “刚刚受灾了,哪还有什么力气折腾,现下看着是安静了不少。”

    “商队的事情,还是要靠朝廷看着,那些商人生性逐利,只要手里有金银,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交换的。”

    温九见识过那些与大祭司达成不少秘密协定的巨商,故而对那些商人的偏见可谓根深蒂固,有些事情朝廷没有瞒着普通的百姓,可那些商人却拿着大周的各处民俗地形来换取财富,见利忘义的典范了。

    特别是与她合作的徐安所在的商队,因为派了人在队伍之中,对这些人盘剥百姓、出卖国家的感触也特别深,分派在岩心部落身上巨额的价格就是温九私心里想找补回来的一点。

    “我知道的,朝廷里也派了不少人来做这事,民间也有不少这样的人才被找了出来配合办事。”路乐清生来就是世家子弟,对这些地位低下的商人,重视程度总是不如真正的接触过这些人的温九。

    “你们有谱就好。”

    温九又与路乐清谈了不少漠北和大周的事情,直到外面侍女来报已经到了午膳时间,路乐清才告辞离去。

    单独陪了一个上午还不够,要是再一起用膳的话,那真是把小辫子往别人手里送。

    路乐清离去之后,温九勉强应付了一下伯尧的旁敲侧击,暗示了一下汗王的要求大周使者都会尽力满足,伯尧吃饱喝足,满意而去。

    在一边伺候者的折柳和苏华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会,回到她们合住的帐子,折柳简单洗漱一下就要舒舒服服的躺下午睡了,苏华拔下最后插上的银簪,目光游离又感慨。

    “咦,你怎么把它翻出来戴上了?”

    折柳刚要躺下就看见了苏华拔下来的银簪,嘟囔了一句:“你不会是担心主子和路公子有什么吧?”

    她说完这一句,很快就躺下休息,苏华苦笑着收起银簪,她还真是这样想的,还预备好了怎么样不动声色的阻止她们有什么不该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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