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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无辜受辱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林珍来到这里的几个月,简历投了无数,最后都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公司愿意录用她。

    林珍本以为大城市工作机会多,来到这儿会好找工作,没想到的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临行前她是拿了全家的积蓄出来的,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实在没脸面对母亲。

    林珍心烦意乱,手指插进头发里使劲抓了抓,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不被录取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刚来得时候,自己是拍着胸脯给母亲承诺过的,一定要在这里扎下根,挣好多钱回去给弟弟上学,现在却……

    林珍轻轻叹了口气,从脖子里掏出母亲给她的那块玉,一对收尾相连的鲤鱼。这是林珍家祖上传下来的,不说是价值连城也是值一些钱。对母亲来说,再好的东西都无法跟自己的宝贝女儿相提并论,她寄希望在这块玉佩上,希望它可以保佑林珍在外面平平安安。

    林珍惆怅地凝望玉佩,鼻子莫名地一酸,眼泪滑落在玉佩上,她赶紧伸出手玉佩擦拭干净。

    房门外霍然响起敲门声,房东老头沙哑的嗓音响彻安静的楼道:“回来了吗?开门有事找你!”

    这老头一来就没好事!林珍把玉佩塞回衣领里,起身惴惴不安地给房东开门。

    门外走廊里灯光昏黄,照在房东那张满是挑剔的老脸上,好像是打了蜡一样。

    房东头发稀稀拉拉,长了一个通红的酒糟鼻子,乍一看像只红毛猩猩。

    林珍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房东驴脸拉得老长,朝林珍瞪了瞪那一对三角眼睛:“上个月的电费还没交,欠了十八块一毛!”

    林珍预感得没有错,房东这大半夜的跑来就是要账的。刚好得到了这一百块,林珍心里庆幸,要不房东今晚不会让她好好睡觉的。

    林珍让房东在门口等她一下,径自回到屋里,打开钱包掏出那张一百元。

    接到林珍递过来的钱房东很意外,没想到林珍这么痛快,拿起钱前后翻翻,又吐了口吐沫在手指上,搓了搓钱的一角看是不是假的,确认是真钞才塞进衣兜里。

    房东掏出一把零钱给林珍找钱,数一张吐两口吐沫,认真地抹在纸币的一角。

    房东把点好的零钱抽出来,胳膊往林珍跟前一送:“拿着。”

    林珍黑着脸看那一沓沾满吐沫的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见林珍杵着不动,房东莫名其妙:“要不要啊,不要我可收起来了?”,说着就往自己兜里揣。

    “谁说不要的!”林珍勉强伸出两跟手指,从房东手里把钱捏了过来,手上起了一层的鸡皮旮瘩。

    换完了账,房东脸色缓和了一些:“你下个月房租就到期,还租不租了?”

    “不一定……”林珍自己也拿不准,离房租到期还有几天,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她就不用走了。

    “你别不一定,给我个准话,我得提前通知下家呀!别到时候耽误我挣钱!”房东驴脸再次拉下,一点不给林珍留情面。

    “月底搬走!”林珍赌气地说道,这老头太让人讨厌了,整天就知道钱钱钱,满身的铜臭味,到月底就算找到工作她也不打算在这住下去了。

    “提前把东西收拾好,到日子我就让人往里搬了啊,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房东甩下话终离开了。

    送走房东,林珍背靠在门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孤独感和委屈一起随着眼泪夺眶而出。她想家了,想回那个拮据却不失温暖的小窝。母亲肯定不会怪自己的,这个城市不属于她,早晚是要走的。

    ……

    卧室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个四四方方的旧挂钟,时间在钟摆的晃动下一分一秒的过去。

    挂钟的分针指向了12,咣——咣——响起很大的敲钟声。

    挂钟敲响了八下,震得周围的墙皮纷纷剥落,掉在掉了漆的红木地板上。

    林珍早就醒了,眼睛盯了挂钟有两个多小时,一直躺在床上挺尸。脑袋里思索着今天做点什么,是去人才市场,还是去网吧?还是呆在家里继续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面试电话?

    林珍想到头大,依然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真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不用面对那些刁难人的面试,也不用担心明天钱会不会花完。

    在床上躺久了也累人,林珍实在靠不下去了,慵懒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搔了搔头上的鸡窝,盘着腿默默发起了呆。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这是林珍在二手店买的老人机。优点是待机时间长,不用担心手机没电接不到面试的电话;缺点声音有点太大,铃音还是民歌,手机一响,总能吸引来路人怀旧的目光。

    林珍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忐忑不安地接起电话:“喂?”

    “你是林珍吗?我是**公司,我们看到你投的简历了,下午两点到公司来面试!”

    “好的好的!”林珍放下电话立刻下床洗漱。

    扎好头发,林珍对着卫生间裂了几道纹的镜子给自己打气,攥起小拳头用力举过头顶:“加油!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林珍特意跑到附近超市里买了一根火腿肠给自己充电——当然充电只是借口,解馋才是目的。

    吃完火腿肠,林珍掏出巴掌大的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蛋儿。手抚着脸蛋左看右看,感觉气色红润了不少,心底悄悄升起了一股自信。

    她拿起自己唯一的一只口红,在脸上比划了两下,找了找感觉,然后生疏地在嘴唇上涂了抹起来。

    画完嘴,林珍用纸巾擦了擦越界的口红,把头探到镜子跟前重新照了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面试需要穿正装,林珍从衣柜里取出来一套女士西服,这是她母亲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时的工装。因为放的年头多了,料子显得有些老旧,样式也过时了,肩膀和腰一样粗,不是现在这种收腰修身的款式。

    林珍换上西装,身上显得有点单薄,肩膀稍稍肥了点,她垫了两块海绵在衣服里,看上去挺实了一些。

    下午林珍来到面试公司,发现来应聘的有二、三十人。走廊的长椅不够坐的,不少人在走廊里闲庭信步,鞋底从外面带进来的雪化成了水,混着泥巴踩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到处是黑乎乎的鞋印。用艺术的眼光来看,这些脚用似一幅山水画,但在保洁阿姨的眼里,是永远擦不干净的脏泥巴。

    保洁阿姨东西反复来回拖着地,终于忍不住大爆发,高声大气的在走廊里嚷嚷,把闲逛的几个人都赶到走廊放置椅子的地方

    为了省公交费,林珍穿着高跟鞋硬是走了好几站地,右脚掌磨起一个水灵灵的泡,每走一步从脚上传来专钻心的疼痛,林珍后悔出门时没带双运动鞋。

    她靠着走廊窗台站了一会儿,脚疼得让她站立不稳,不住地变换着姿势。林珍眼巴巴地盯着那些坐在长椅上的人,只要一有人站起来,她便会风一般的速度冲过去坐在空位上。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高声招呼下一个,坐在林珍对面的男人应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林珍抓会,一瘸一拐地抢先前头坐在了空位上。休息了一会儿,林珍惬意地把脚从鞋子里抽了出来,撒欢般地舞动起十个脚趾。

    邻坐的一个女人看见林珍脱鞋,立刻用手捂住鼻子,嫌弃地扇起手里的文件夹。

    林珍脸一红,悄悄把脚又插回到鞋子里。

    女人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鄙夷地上下打量起林珍的西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也是来应聘的?”

    林珍被问得莫名其妙,眨了眨睛睛:“对啊——怎么了?”

    女人撇撇嘴,眼珠翻到了天花板,用粗胖的手托了托满头的金发:“不知道还以为打扫卫生的呢!”

    林珍一脸黑线,低头看看自己的西装,哪里看出来像打扫卫生的了。她抬眼往那女人身上瞄,眼睛上粘好几个假眼皮,不堪重负的眼睛无力地半睁着,没睡醒一样;猩红色的嘴唇好像抹了猪血,有点瘆人。再看身上,穿一身皮裙倒挺时髦的,就是裙子短了点,要不是冬天穿了打底裤,只要微微翘起腿,就能看到里面的无限风光。

    “我看你也不像来应聘的!”林珍别过脸嗤笑一声。

    “我怎么不像来应聘的了?”女人斜愣着眼睛瞪了一眼林珍。

    “像个小姐!”

    林珍话一出口,女人立刻炸庙,从椅子上一下窜起多高:“小丫头片子,活的不耐烦了啊?你懂什么叫时尚吗?”女人把手腕上带的表在林珍眼前晃了晃,“瞧见没有,名牌!你不吃不喝扫一年大街也买不起!穷鬼!”

    “穷鬼”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深深刺进了林珍的耳朵里。

    “我穷怎么啦?我又没吃你的喝你的,我靠双手吃饭!”林珍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梗起脖子,“你的表我又不认识,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再说你这么有钱,还跑我们这穷人堆应聘干吗?忽悠谁呢!”

    在场的人包括保洁阿姨都哄笑起来,纷纷向林珍投来赞赏的目光。

    女人脸涨的通红,气得咬牙切齿:“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教训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女人说着伸出九英白骨掌就要往林珍脸上招呼。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又开了,中年女人像蛇一样从里面探出脑袋:“谁是万鑫欣?”

    金发女人听见有人喊她,蓦然停止了动作,转回头换了一张堆满笑容的脸:“我就是——马上就来哈!”

    万鑫欣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林珍,压低声音嘲讽道:“土老冒,不要想了,没有公司愿意用你这样的,回去好好扫大街吧!”

    “你——”林珍被她气到无语。

    “算了,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旁边有人拉了她一把,小声劝道。

    轮到林珍面试了,她抱着文件夹轻手轻脚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那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头显然是屋里的主角,挺着大肚腩坐在办公桌后面,中年妇女则靠墙坐着。

    老头花白头发,鼻梁上顶了一个老花镜,表情严肃地看了看办公桌上的林珍简历:“你没有工作经历?”

    林珍轻轻点了下头,心里怦怦直跳。

    老头没再往下问,“砰”地一声直接合上了文件夹:“对不起,我们这儿不招没有工作经验的。”

    “我是没有经验,可是我在学校学习成绩优异,设计稿还获过奖。”林珍从兜里掏出设计图,双手送到了办公桌上。

    老头扶着眼镜拿起来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又丢在桌子上:“我只负责招聘,这是上面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

    中年妇女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林珍只好起身从办公桌上拿回自己的简历,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出租房,林珍心灰意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对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一丁点儿留恋。

    林珍想提前收拾好行李,如果房租到期她还没收拾完,房东老会没准儿会把她的东西给扔出去——这事他一定干得出来!

    忙碌中林珍听到房门口有声响,好像有人掏出了钥匙在开门,林珍心里一惊——家里好像进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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