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守口如瓶
周妈嘴上讲着话，手上却不误忙活：“因为娘奶过他。”
吴明山愣了愣：“就因为奶过他，你就一直相信他？”
周妈点点头：“娘奶过你，所以也相信你。”
吴明山脱口道：“我可是你亲儿子。”
周妈回道：“在娘眼里，三少爷和你一样重。”
吴明山哈哈大笑：“娘，我已经把小鬼子特务来湖城搞破坏这件事告诉徐团长了，他现在正在肖家大院哩。”
周妈怔了一下，扬起头来：“你咋晓得这事？”
吴明山抖了抖快要烤干的衣裳，嘿嘿地道：“娘，你儿子身上衣裳就是肖飞宇那家伙给弄湿的。”
周妈吃了一惊：“你和他打架啦？”
吴明山伸出头来，吃吃地道：“是和他打了一架，但没打过他，让这个臭小子推到湖里去了。”
周妈一下呆住了：“你和他分别了多少年，刚刚才见上面，理应欢天喜地，论长道短，为啥要针尖对麦芒的打架？”
吴明山就把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你个臭小子。”周妈满脸欢喜，“幸亏没打过他，要不然，你可就闯下大祸了。”
吴明山咂咂嘴：“这家伙手段太厉害了，你儿子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能将他拿下，反倒让他弄了个诡计，把我推到湖里喝了一肚子水。”
周妈哈哈大笑：“活该！”
接着问：“你爹咋样？”
吴明山说：“他身体非常硬朗。”
周妈顿了一下又问：“月清咋样？”
吴明山听到这话，连忙起身，伸手从内衣里抽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布料，说：“娘，月清没空回来，这是她给您买的，差点让我给弄湿了。”
“真是个好娃。”周妈禁不住赞道，“老是惦记着我。”
努努嘴，让他放到桌上去。
接着说：“你还没回我话哪？”
吴明山回道：“她也很好。”
“真是个笨蛋。”周妈笑着骂他，“我是问她肚子里有没有娃呀？”
吴明山这下回过味来，咧咧嘴：“娘，我没有问，她也没讲。”
“还是个笨蛋。”周妈又骂他，“我来问你，她身体有啥异常？比如厌食，比如想吃酸东西……”
吴明山哈哈地道：“她呀，能吃能喝、能唱能跳、能玩能闹，一切正常。”
周妈听他这样一讲，禁不浊呵笑了起来：“我儿，你们俩可要加把劲哪！趁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还能忙活，帮你们俩侍弄着娃，好让你们俩腾出空打小鬼子去。”
吴明山咧开大嘴哈哈笑个不停。
“笑啥笑？”周妈嗔他，“老婆子我可急着抱孙子哩。下次没有娃，你俩一个也不准回来。”
“娘。”吴明山哄她，“下次回来，儿子儿媳一准给您带对龙风胎回来。”
“那敢情好哇。”周妈高兴得不得了，跟着说，“月清是个好女娃，你可不准欺负她。”
“我的个娘哎。”吴明山叫道，“她不欺负我，已经是我天大的福分了，我还敢欺负她？”
周妈乐得不行：“我儿，女人心软，月清那娃儿更是知书达理心地善良，讲她欺负你，那是她在向你撒娇，懂不懂？那可是你前世修来的，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好好珍惜哟！”
吴明山连连点头：“我晓得我晓得。”
周妈将老母鸡鸡汤水烀茶盛放到一个瓦罐里，又拿了碗勺，对他说：“你先和我一起给他们送去，等下回来，娘再做给你吃。”
吴明山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娘，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周妈怔了一怔：“啥事这么着急？”
吴明山冲她笑：“娘，这个可不能讲给您老人家听。”
“我晓得我晓得。”周妈伸手拍拍脑门，“娘多嘴，让你为难了”
吴明山嘿嘿一笑。
周妈跟着大为后悔：“早晓得你急着要走，我就多做些了，这下咋办？”
吴明山搂着他：“等下次回来，您再做给我吃嘛。”
周妈点点头，又唬下脸：“为娘刚才讲了，下次没有娃娃，你俩要是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老婆子就拿棍子打断你们的腿。”
吴明山笑着说：“晓得了，我的亲亲的娘哎！”
周妈忍俊不禁：“既然事情着急，那就快走吧。”
吴明山不敢告诉她，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便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娘，儿子不在身边，您老人家可要多多保重身子。”
周妈慌忙伸手拽住他：“快起来快起来。”
吴明山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出门，刚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叮嘱道：“娘，我的事情，对谁也别讲。”
“我晓得我晓得。”周妈朝他挥挥手，“你们所有的事情，不管大事小事，我都会烂在肚里，对谁都不会讲。”
两眼跟着湿润了。
吴明山硬着心肠，转身快步而去。
周妈等到看不见儿子的背影，这才忙着将瓦罐碗勺放进竹蓝，提着朝肖家大院匆匆走去。
到了那里，见七八个新四军战士持枪站在院外。
周妈指着竹篮说：“我送饭来的。”
“大娘，您稍微等一下。”一个新四军战士说，转身跑了进去。
跟着安倍由美等三个人从院子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周妈。”孙德旺朝他道，“徐团长正带人在里面勘查情况，我们就在这儿坐地上吃吧。”
周妈点点头，放下竹篮，搬出瓦罐，打开盖子，拿碗拿勺，给三人各舀了一碗。
安倍由美甚觉好吃爽口，却又不敢讲。
等到三人吃完水烀茶，刚才那个新四军战士说：“孙德旺，李友明，你们两个进去一下。”
又道：“周妈，刘姑娘，我们团长让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
周妈不知其意：“我不累。”
“周妈。”安倍由美拽着她衣角说，“人家在里面查案子，我们又一点儿都不懂，去了反而碍手碍脚的，不去不去。”
周妈这才醒悟过来：“瞧我这脑壳笨的。”
安倍由美便一边搓着手玩一边套她话：“周妈，你讲你有个儿子在咱部队上？”
周妈笑道：“是啊。”
安倍由美问：“他叫啥名子？”
周妈顿了一下，回道：“他叫吴阿宝。”
吴阿宝是吴明山的小名。
安倍由美又问：“他在哪个部队？”
“哎哟姑娘。”周妈心中记着儿子的叮嘱，摇摇头，“这个我可就不晓得了。他没有讲过，我也没有问过。”
安倍由美点了点头，脸上都有些不大相信。
周妈看得出来，跟着道：“再说啦，他随部队出去打小鬼子，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到那，居无定所，风餐路宿，问了也是白问，我一个老婆子，烦这个神干啥子用？”
“这倒也是。”安倍由美呵呵一笑，“他是个大官吧？”
周妈指着那个新四军战士：“跟他一样，管着七八十来个人。”
“大娘。”另一个新四军战士说，“这是我们吴班长，跟您儿子同姓。”
吴班长叫道：“别多嘴。”
安倍由美追着问：“他媳妇叫啥名子，在哪个部门做事？”
周妈又一顿，随即哈哈哈地道：“他媳妇还在天上飞着哩。”
几个新四军战士都怔了一怔，拿眼瞧她，却不敢插口。
安倍由美叫道，“天上飞的都是鸟。”
几个新四军战士一起捂着嘴笑。
周妈伸手轻轻打她两下：“你这个死丫头……”
安倍由美搂着她：“奶娘，你讲的，真的还是假的？”
周妈又伸手轻轻打她两下，还是那句话：“你这个死丫头……”
安倍由美咯咯一笑：“你想不想早些抱孙子？”
周妈假意气呼呼地说：“他早先回来时，我倒是催过一次，可这臭小子竟然对我说，等把小鬼子赶跑了，他才结婚生子，把我气得差点吐血，当场抽了他一大耳刮子。”
几个人一起笑得不行。
“大娘。”吴班长说，“我也讲过这样的话，我娘虽然没有抽我大耳刮子，但把我关在柴房里，一连三天三夜不给饭吃，饿得我肚子嗷嗷直叫。”
“谁让你不听话？”周妈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关的好，饿的好。”
众人都乐得前仰后合。
这时，有几个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吴班长指着当先那个约莫四十来岁、浓眉大眼的精壮汉子对周妈说：“大娘，这是我们徐团长。”
“徐团长。”周妈赶紧上前一步问，“杀人凶手査出来没有？”
“周妈。”徐团长笑笑，“谢谢您给他们送好吃的来。”
“这个不用谢。”周妈摆摆手，“我是问，杀害张连长他们十多个人的凶手査出来没有？”
徐团长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査出来了。”
周妈急问：“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徐团长就沉默不语起来。
周妈催他：“别像个木桩，快讲唦。”
徐团长慢慢地说：“大娘，我讲出来，您可别吃惊，也别被吓着。”
周妈摇摇头：“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老婆子见得多了，你讲你讲，我不吃惊、更不会被吓着。”
“大娘。”徐团长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道，“经我们初步调査分析，杀害张连长他们十多个人的凶手，就是您奶过他乳的那个三少爷肖飞宇。”
周妈惊得手一松，竹篮落地，瓦罐碗勺一起往外跳。
她呆了一呆，随即冲他吼道：“你说是谁、你说是谁？”
“大娘。”徐团长上前一步劝她说，“您定定神，消消火，安安心，别激动别激动。”
“啥激动不激动的？”周妈往起一跳，“徐团长，你们肯定弄错啦，凶手怎么可能是我家三少爷？”
“徐团长。”安倍由美也跟着嚷嚷，“我飞宇哥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徐团长斜身朝他瞧了瞧。
安倍由美见他目光犀利，不由得退后一步。
周妈忙跑过来挡在她身前：“你想干啥子？”
徐团长摇了摇头，朝她摊开双手：“大娘，我们可是有肖飞宇杀害张连长他们十多个人的确凿的证据呀。”
“你那确凿的证据不算数。”周妈跳得更凶了，“我老婆子才是活生生确凿的证据，三少爷他没杀张连长他们！”
徐团长见安倍由美已经惊得昏厥倒地，便扭头朝孙德旺说：“你们两个把她搀扶到院子里休息去。”
两人就将安倍由美抬起来往院里去。
徐团长则呵呵笑拉着周妈往远处走。
周妈边走边搡他：“干啥子、干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