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明的后人
天地有日月，却无星辰。
月有阴晴，却无圆缺。
青山深处，坐落着一小村庄，这里的世界，就是这样。村民们狩猎为生，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好不自在。
夕阳西落，重峦叠影森森，诡怪浩难测。随着夜幕的降临，青山之中，兽喃渐歇，不过时不时还会传出震天的吼声，气息粗浑而悠长，只是远听，便知道是无比凶猛的巨兽。
不过，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村民们的热闹，又或者说是安静。传闻之中，青山之上有神明，猛兽为仆，杏村村民每一月都会举行祭祀，向神明祈福。
今夜，便又是祭祀之夜。
木架高高堆起，熊熊烈火推开了村头一方夜幕，村民们整整齐齐的跪倒在祭坛之下，即便是村中孩童，也是神情庄重。甚至襁褓里的婴儿，若不是在酣睡，也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前方，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跪拜在祭坛之上。在其身前，祭台的中央，是一樽古朴的黑色大鼎，粗糙的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看不出是何材质所炼，想来应该很是普通。
老村长缓缓抬起头，布满褶皱的脸上，一片庄重，神情肃穆。垂至胸前的白须，在冷冽的夜风里微微荡漾，但是手中端起的玉瓷碗，却是平平整整，不曾颤动过丝毫。
玉石瓷碗里面，碧红湖水近满，有丝丝寒气飘起，透着一股冰凉，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血腥，极淡，似乎很古远。
老村长佝偻的身子尽力地挺直，声音略微沙哑，道：“青山之神，碧红之魂，佑我族民，世代安福……”
对于小村子来说，每月的祭祀，都是神圣的存在，村民们跟随着老村长祈福，声音传出很远，听起来一片*。
祈福完毕，老村长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端着玉石瓷碗，来到黑色大鼎旁，然后将碧红湖水缓缓浇入。
黑色大鼎之内，并非空无一物。
跟随老村长深邃而悠远的目光，可以看到黑色大鼎之中有一球状物，比鼎口还要高出一些，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碧红湖水的浇洗下，耀着涓涓红光，宛若神辉，给人一种安详的韵味。
这颗“红宝石”，平日里也是散发着淡淡的红光，但却少了现在这种安详静谧的韵味，从襁褓中快速熟睡的婴孩就能看得出来。
祭坛很早就有，普通的黑色大鼎也是一直存在，“红宝石”也不知摆放在大鼎里面是有多久，用碧红湖水来祭祀，也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族规。
生老病死，村民们有更替，但这些一直都存在，不曾变过。
祭祀完毕，老村长恭恭敬敬地步步后退，退出祭坛后才缓缓转过身来。老村长看起来已然是一大把年纪了，面色却还是红润，他看着身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肃穆的脸上，也是换上了慈善的微笑。
“祭祀结束，接下来……”老村长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可是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顿住。
一声惊天怒吼自遥远的青山深处传了出来，怒嚎之中，似乎带着几分悲意，但是听在村民耳中，却是只有恐怖。
怒嚎声由远及近，所过之处，婉如一常浪呼啸而过，即便是离青山有些距离的小村子，也是感受到一股狂烈的风暴。
篝火在劲风之中扑腾，火势反而越来越旺，发出呼呼的啸音，直冲天际。柔弱的妇女孩童，好些被吹倒在地，原本安静齐整的祭祀场地，一时间变得有些杂乱。
遥望远方，大人们面色惊疑，孝子们却是一脸稀奇。青山中的兽鸣经常能听到，但刚才的怒吼，就连见多识广的老村长，也是未曾听到过。
狂风呼啸而过，村头依然挺立的大门，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老村长捋了捋吹乱的胡须，眼目微微眯起，遥望着远方，半响后沉声说道：“大伙不用担心，祖祖辈辈生活了多少年了，青山深处的猛兽，是不会轻易靠近村子的。”
青山深处，猛兽众多，越是强大的猛兽，越是不会轻易靠近村子。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青山脚下碧红湖的原因，至于为什么，村民们就不得而知了。
小村子是安全的，但青山是危险的，尤其是青山深处，这是村民们都知道的事。现在有了老村长的话，大伙自然心里更安心。
不过就在这时，人群中一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安静：“咦，大伙快看，红宝石变得更亮了。”
红宝石，自然指的是黑色大鼎里的那颗巨大“红宝石”。村民们不再关注青山，纷纷将目光聚焦到了祭坛之上。
老村长闻言，也是立刻转身，慌忙看去。村民们不知道，才会以为大鼎里面的东西真是红宝石，但他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只见祭坛之上，黑色大鼎之中，耀眼的红光大甚。红光带了一点血色，但更多的是火红色。一道道光束自“红宝石”迸射而出，染红了夜幕。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红宝石”之上竟是破开了一道裂纹，在村民们惊疑不定的注视中，裂纹开始蔓延，一会儿便是爬满了“红宝石”，不过很快又是被道道红光淹没。
“村长村长，红宝石裂开了。”
“笨蛋，村长都说过了那不是红宝石，不过真的裂开了。”
……
孝子们小声囔囔，议论不歇。大人们倒是稳重一些，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过脸上惊忧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在村子里，祭坛是神圣的存在，这里面自然包括黑色大鼎与那颗“红宝石”。
老村长自然也是看到了“红宝石”发生的变化，他开始有些慌乱，眼皮在不停跳动，手也是轻微发抖，有惊亦有喜。
所谓的“红宝石”，其实并不是石，而是一颗蛋，一颗巨大的蛋。不过老村长也不理解，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石蛋？而且，为何还要把石蛋摆放在大鼎里面一直祭祀？
该不会生出一只恐怖的怪物吧？老村长心中有些惶恐。但祭祀石蛋是祖训中明明白白所记载的，按祖训行事，对村子应该没有坏处。
“大伙不要慌，这是，神明显灵了。”老村长声音依然有些沙哑，不过说话时，双眸却是多了几丝疑虑，显然他自己也不确信，但也只能这么安抚村民。
吼……
恰在这时，原本沉寂了的青山深处，又是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吼叫，紧接着兽声连连，一瞬间，犹如天雷滚滚，整个大地都是颤动了起来。
青山深处的猛兽，似乎在此时都变得极为狂躁。这一次，村民们再次不淡定了。孝子们早已抱紧了父母，躲了起来。大人们也是有些慌乱，靠拢在一起。
这种场景，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想着有碧红湖在，应该会没事的。
兽鸣之声夹杂着轰隆隆声响，大地不断颤抖，虽然隔着夜幕看不太清，但不难猜测。有许多庞大的猛兽自青山深处走了出来，正向着中心的村子不断靠拢过来。
“祭祀结束，壮士们拿家伙去桥头守着，其他人都先躲进村子。”老村长面色凝重，语气有些慌乱。青山深处的那种猛兽，不是村民们能应付得了的，只能寄希望于碧红湖。
场面虽然有些纷乱，但慌忙之中却是有着一定秩序，可以看出，村民们平日里相处的很和谐。
很快，祭坛周围安静了下来，但黑色大鼎之中，红光却是越来越盛，似乎都是要照亮整个村子的夜空。但这一切，村民们已无暇再注目。
青山脚下，碧红湖的四周，一头头庞大的猛兽接二连三出现，不知是夜色太深，还是碧红湖太宽，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犹如山岳。
一对对亮起的兽眸，将村子包围，直看得村民们一阵胆寒。猩红如灯笼，明亮如新月，有的更似磨盘大的绿珠……一对对兽眸妖异无比，让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庞大的猛兽并没有穿越碧红湖，只有一些村民们平常打交道的凶兽，被驱赶着越过了连接青山与村子的唯一道路，木桥，向着村子里冲撞而来，不过很快却又是一个个直接倒地，片刻间身亡。
那些山岳般的猛兽，眼眸里也是露出了一丝畏惧，虽然不敢越过碧红湖，但也是没有就此离去。一道道粗浑而绵长的气息，闻在壮士们耳中，也是摄人心魄。
村子的夜色越来越明亮，但村民们的注意力都被青山脚下的动静所吸引，似乎并没有太在意祭坛上发生的变化。
直到，一声婴儿的哭叫声响起。跟一般的婴儿哭叫不同，这叫声很明亮，隐隐有着一股啸鸣与暴戾，一响起，便是传遍了整个青山。
聚集到碧红湖对面的猛兽，在婴儿哭叫声传来时，竟然一个个眼神中露出了惧色，接着便是猛然转身，向着青山深处慌乱狂奔而去。
壮士们想不通，谁家的婴儿会有这样的哭叫声？竟然能吓退这些山岳般庞大的猛兽。但一直待在祭坛旁边的老村长，却是一清二楚。
刚才，他见到的，可不仅仅只是婴儿的哭叫。
一缕红的有些血腥的光团，变换不定，氤氲在黑色大鼎周围，老村长只是远远看着，便是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的疯魔。同时，还有一只燃着黑色火焰的巨大虚影，犹如一只从地狱飞来的大鸟，展翅盘旋，燃烧着恐怖的高温。
不过，一切很快消失不见，同时随着消失的还有黑色大鼎，以及大鼎中的红色石蛋。但是，却多出了一个生命。
祭坛之上，老村长佝偻的身子里，怀抱着一婴儿。红嘟嘟的小脸蛋闪着亮光，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眸子黑的发亮。在老村长的逗弄下，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
孝的笑声很清脆，将躲起来的村民们都是引了出来，一个个好奇地聚了过来，大家想不通，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婴儿？
守护桥头的壮士们也回来了，满载而归，而且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碧红湖对面，青山脚下，还有更多蛮兽尸体，这可是一次大丰收。
但这一切，都没有大家看见婴儿时的激动与开心。
神明显灵了，众人心里这样想着。这孩子，即便不是神明，那也一定是神明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