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谢门朱雀
进了城，她方才想起来答应要为自己那个黏人的妹妹买小吃。
于是吩咐了车夫先走，她自己同雀芜两个人一起逛了起来。
可在闹市里面没走几步，就感觉周围似乎有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四下里一瞧，明白了。
几个似乎是出身名门的小姐，正用怨妇般的眼神瞪着她。
起初她也没太在意，但隐约之间竟然听见那几个女人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宰相大人怎么会娶了这个罪臣之女。”
“还不是靠着一张狐媚的脸在元日宴上对谢大人百般勾引。”
“有刘长亭那个女人登堂入室还不够，竟然又半路多出这个女人来。”
“什么多出，人家已经是宰相夫人了！”
“真是不知廉耻。”
她对于别人的偏见向来不做过多关注，可她们口口声声称她是宰相夫人，这就有些奇怪了，她明明嫁的是五公子啊。
她心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远远地就瞧见谢沉檠和王玥之在人群中翩翩而来。
此刻有姑娘们花枝乱颤的痴迷之态加持，两人逆风而来，身后仿佛有万丈光芒。
谢沉檠在望见她后，原本不动声色的脸上有了表情。
而一旁的王玥之却始终满面春色，还时不时同路边的姑娘闲话。
她看到这一幕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心里嫌弃得紧。
可是身旁的雀芜却一改沉稳之色小声道
“姑娘，既然遇到了大人，那属下就先回府了，府上，府上还有事。”
没等她说话，雀芜就已挤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望着雀芜略显慌乱的背影，她自古怪得皱起眉。
“阿扶瞧什么呢？不如瞧我吧，我今日也很好看。”
身后响起的声音另她眉头难疏。
这话听着方觉得耳熟，转过身来，谢沉檠竟美滋滋得俯身倾了上来，她惊觉退后。
王玥之在一旁嗤笑出声
“幸得桓姑娘照付，能让在下今日见到朝堂上威慑四方的宰相大人这副撒娇献媚的嘴脸。”
闻言，谢沉檠渐渐敛住笑容，一记眼刀过去，冷冷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被他这么一瞪，王玥之立即用手版遮脸，悻悻后退。
“那个，熏风楼的绫薰姑娘还等着我，告辞！”
王玥之犹如脚下生风，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她也没心思同他杵在街上谈天，直接转身走开。
他从身后追上来
“阿扶去哪？今日时辰还早，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去逛逛吧。”
说着也不顾她是否同意，便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热闹的人潮里。
建康街上的人实在是多，近乎摩肩接踵。
她无处抽身，背后只能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而脸上表情自然是上极不情愿。
“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阿扶，之前你送了我夕雾玉佩，我也还你件礼可好？”
他低下头，声音从她的头顶传下来。
她在前面，脸色一沉
“那不是送你的，是你无赖抢去的。”
“阿扶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我还你一个更好的就是了。”
接着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双脚就已经站在珠宝铺屋里的地面上。
珠宝铺的中年老板见来了客人，立即喜盈盈地迎上来
“原来是大人与夫人来了，今日想买点什么”
“我们先瞧着，看好了会稍后派人拿钱来取，你且忙去吧。”
“是，草民明白。”
中年老板毕恭毕敬退到一边忙起来。
扶嬴方才觉得这个老板说的话和刚刚街上那些小姐们一样有问题。
可刚想去问明老板，目光却被锦盒里的一枚戒指吸引。
她越是接近那枚戒指，脸色便越凝重一分。
直到她完完全全看清楚那戒指的模样，与遇袭那晚大船上的铜戒一般无二，内圈都刻着同样的朱雀暗纹。
谢沉檠不声不响地站到她身后
“可是觉得眼熟？”
她冷然一笑
“这才是大人的目的。”
“你知道我并无恶意”
他开始严肃。
“既然大人已经将此事说破，我也就不隐瞒什么，大人敢说此事与谢氏无关？”
她将声音压低，质问道。
“阿扶，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语气恳切。
“大人不必对我承诺什么，而此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在他无奈的注视下，她大步迈出门去。
她走后，他兀自又瞧了眼那枚戒指，伸手将它收到衣袖里。
从珠宝铺里出来，她本是带着一腔怒气的，可还没走出多远，空气中突然飘来的香甜味道，另她停住脚步。
她仔细去闻了闻，眼里又复光彩。
“是乾酪，阿扶想吃吗？”
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她瞬间收敛起脸上的期许，侧目望着他。
不过他全当没有瞧见，只身去寻找那个卖乾酪的摊子。
摆摊的是个年轻的伙计，皮肤黝黑，衣领上竟是奶渍，见买的人多，他叫卖地也更加卖力。
“老板，今日剩下的都包起来吧，我买了。”
“好嘞客官！您稍等”
伙计见来了大生意，愈加殷勤起来。
她从后面慢慢走上来。
犹豫片刻拿起一包已经装好的乾酪，郁闷道
“我只要这一袋，给轻荨。”
“阿扶做主即可，反正剩下的也都归你。”
她咬咬下唇，心里觉得他笑得轻佻。
而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在渐渐缓和。
“多事”
她小声嘟囔一句，拿着那袋乾酪转身走开。
他也追赶上来，笑道
“一起走吧，放心，乾酪会有人取的。”
低沉慵懒的声音又自头顶传下来，她好似被他撞破心事一样双颊逐渐升温。
一时间又被自己这种没出息的变化弄的又恼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而这一路似乎又比想象中漫长了许多。
好不容易到了相府，两人刚一进门，轻荨就捧着袋乾酪扑上来。
“阿姐，你看，沉檠哥哥派人拿来的，是你最爱吃的乾酪！”
轻荨本来想递过去给她吃，却发现她手里有个一模一样的袋子。
于是歪着脑袋问
“哎？阿姐你已经有一袋啦？”
这一问，她竟不知怎么答。
瞟了眼一直含笑的谢沉檠，她一股脑将手里袋子推到轻荨手里。
“这个是谢大人买给你的。”
“是吗？谢谢沉檠哥哥。”
轻荨格外欣喜。
“轻荨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派人送来府里吧。”
他浅言道。
“好啊，阿姐你也觉得好对不对，这样你就能天天吃到了。”
轻荨扯起她的手，摇来摇去。
“你开心便好”
她不自在地笑笑。
将轻蒎去找长亭绣花，她赶快抽身离开。
走到居住的院落，对弄苒吩咐道
“弄苒，将我……”
话未说完，将门一推，她愣住。
屋里案上明明堆着几包乾酪。弄苒从侧廊跑出来
“姑娘，怎么了？”
“那是……”
“哦，是谢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以后每天都会送，还说这是甜食让姑娘少吃。姑娘，你刚刚喊奴婢何事？”
“……你把我的嫁妆账目拿来吧。”
“姑娘要这账目做什么？”
弄苒将一本薄簿哪来。
“变卖。”
她紧盯账面，仔细盘算。
“卖了？为何啊，这些不都是姑娘自己的东西么，还都是姑娘喜欢得紧的。”
“身外之物而已，弄苒，我们在建康认识的人不多，要找买家，你去将雀芜侍卫喊来。”
“她？我如何能找得到她的踪影？”
弄苒有些为难。
“你只需去门外喊上几声，她就会出现了。”
她目不转睛道。
弄苒听了，将信将疑地出门去。
不到片刻功夫，果然弄苒欢欢喜喜地回来，雀芜就跟在身后。
“姑娘找雀芜有事？”
“我在建康并没有什么熟络的商贾，就拜托你将我的这些东西拿去卖了吧，卖来的钱去找买些木材，再去找几个工人。”
“是”
雀芜接过账簿，径直走出去。
“姑娘，要木材和工人做什么？”
弄苒有些迷茫。
“你先别问，先再替我做件事。”
“是何事？”
她将桌的乾酪向前一推，痛苦道
“同我一起吃吧，如此，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