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吾弟桑眠
桑眠的病情突然加重,别院传来消息时,扶嬴刚刚从校池来。
接到消息后,直接又坐了马车,由雀芜陪着赶去了城外。
深夜,桑眠的病情才稍稍稳定,虚弱地躺在榻里。
扶嬴端了药,过来坐到他身边。
半晌好不容易咽下了一口,却又呛咳出一半。
她取来手帕为他擦拭掉嘴角的药汁,又顺手掖了掖被角。
“桓姐姐……”
桑眠艰难地睁开眼睛,明明橙黄的烛光却映着他的脸如纸一般惨白。
“何事?”
她凑近了上身,想听清他说的话。
“我这病时好时坏,拖累姐姐了……”
“勿多言,好生养病。”
她轻轻拍了拍被子,意叫他闭目休息。
桑眠合上眼,呼吸浅浅。
一直立在角落的雀芜盯着她,似有话要说,用眼神一示意,转身推门出去。
“姑娘,属下先送您回府吧,大人派来的医师都在耳房侯着,会照顾好五公子的。”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月朗星稀,清朗的光辉洒在她低垂的眼睫。
“不必了,我留下,你命人将另一间耳房收拾出来即可。”
“姑娘,这……恐怕不妥。”
若是谢沉檠知道她要留下来彻夜照顾桑眠,恐怕又得有一干人要遭殃。
“无何不妥,雀芜侍卫尽管去做,你家大人那里我会去说。”
她的语气似乎是在宽慰雀芜。
“是,属下这就去。”
雀芜没法拒绝,只能起身去操办。
霜月乌啼,转身,月华在裙摆上晕出圈圈涟漪。
一双黑眸泛着清冷,凝视着窗棂上跳跃的火光,眼里光芒耐人寻味。
刚刚喝过药,还没睡稳,桑眠突然复又心痛如绞,冷汗浸湿了单薄的里衣,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她不敢离开,站在一堆手忙脚乱的医师外,听着床上的人痛苦的呻吟声,皱紧眉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师们长舒着气,慢慢退了出去。
她剪了些灯芯,坐到榻边。
见他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又透明了几分。
他不肯睡,强眯起眼来如同望着一个虚妄一般盯着她。
“可是又痛了?”
她轻声询问。
“姐姐,桑眠疼,能不能陪陪我。”
他带着哭腔,像个生了病的孩子。
“我在呢”
忽然间,他脆弱的样子触碰到她心底一片柔软的地方,她真的如同一个姐姐在安抚着受伤的弟弟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榻里的人安心地闭上眼,可眼角却挤出一滴泪来。
“姐姐,不要走,桑眠一个人在这里,好冷。”
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眉心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委屈而皱成一团。
“放心睡吧”
“姐姐,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他突然很伤心地问。
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睛,她静静望着,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抚平了他的眉心。
“不会,不要乱想。”
“桑眠还想回北府军,想和大家一起上战场。”
忽而,他又用力睁了睁眼,双眉轻扬,一脸的向往。
“等你裁,我带你回北府军。”
她承诺道。
“真的?”
她话音未落,他本木讷脸上,忽然就有了一丝光彩。
“真的”
她再一次肯定。
许是开心得忘记了病痛,他竟然微微在笑。
“阿扶这般,岂不是拿桑眠的性命在开玩笑。”
本静谧的温室,乍然响起谢沉檠明朗的声音,一瞬间打消了她心中对弟弟的那份温情。
眼中目光一沉,她起身退开几步。
“今日事多,劳烦阿扶亲自照顾桑眠了。”
他走到榻边,瞧了眼似乎已经熟睡的人,转回来似笑非笑。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丝毫感谢的意思,她也懒得去理会。
“雀芜,带桓大人去耳房休息吧,这里有我。”
他执拗地盯着她讲,却未从她眼里看到任何变化。
她依旧无言,利落地随雀芜离开。
月升中天,耳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谢沉檠迈了进来。
看见她并未到榻上,而是坐在案边,单手支着额角,浅浅睡着。
她虽闭眼,但仍保留一丝意识。
听见门响,本欲回个神看清来人,不想身子一轻,整个人骤然离开地面,歪进一个满是冷香的怀抱中。
她霍然睁眼,睡意刹那间惊地全无。
而眼前却是他眯着妖冶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将她横抱在怀里后,他欲往向榻边走去。
“你做什么!”
她忽十分警惕地瞪着他,羞愤道。
“睡觉啊”
他回答地也是相当自然而然。
“放我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敌他,但也绝不能任由事态就此发展下去。
于是将脸色阴沉地如同威胁样说道。
可他却并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向榻边靠近,嘴角微扬。
几步后,他平稳地将怀里的人放于榻上,轻轻抽出她衣裙下的一只手臂。
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另她实在有些不自在,手向后一支借了力准备起身。
然下一刻他却上半身欺身压了过来,生生将她又按了回去。
她下意识地一怔,脑后却砸进一个柔韧的臂弯里。
一时间相望无言,屋中寂静地只余下两人微促的呼吸声。
他的前身紧紧贴着她的腰肢,身体接触处仿佛有火烧一般,直烧得她双颊绯红,不知是羞还是恼的情绪也一同跟着上涌。
他则始终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忽而瞧见了她耳垂的那抹樱红,原本深邃的眸光逐渐清澈明亮起来。
但在她眼中,他浅月弯弯的眼眸就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好似多看一眼,就要深陷其中。
强按下混乱的心绪,她带着微薄的怒气低吼
“滚开”
“嘘……”
“你!”
“阿扶莫喊,眼下这座房子里面住满了人,阿扶一喊,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颈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漫过了全身。
她的呼吸又加重几分。
恼羞之下她举起未被禁锢牢固的一只手向他肩上一推,而他顺势一握,直接把她的手扣在胸口。
末了,还用戏谑的语气问她。
“阿扶可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好快。”
仓皇之中她的掌心的确感觉到了一阵有力的起伏。
顿时一丝惊异之色掠过双目,她拼尽全力,将手抽了回来。
胸前剧烈地沉浮着,她气得涨红了脸,眼神如同刀子一遍遍剜着他。
“无耻”
“阿扶怎么像受了委屈一样,我可还什么都没有做。”
他莞尔一笑,薄唇轻轻上扬,昏暗的灯光下尽是邪魅之象。
“还不起来”
半晌,她似完全放弃了挣扎一般,将脸向旁边一别,腮帮微鼓,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好吧,好吧”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地耸了耸肩,不再继续逗她。
本以为他会就此起身离开,可突然身旁一陷。
嗵的一声,他倒在她身侧的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她愣了片刻后,徐徐侧头用余光瞄了一眼。
“你……怎么还不走。”
“天这么晚了,阿扶让我去哪?”
他没睁眼,声音中带有笑意。
“你不是去照顾桑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再将他惹起来又对自己做什么奇怪都事。
耳边徒响起他的嗤笑,他轻叹了口气。
“我若不那样说,阿扶今晚又怎么会乖乖回房休息呢?”
“你故意的”
她将重点只放在他的欺骗上。
“唉,阿扶总是不领情呢。”
“你……”
她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好啦,不累吗,睡吧。”
说着他一伸手从她另一边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复又用手肘压住,这才放心睡去。
整个过程,她屏佐吸,眼睛微睁大。
直到似乎听见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才缓缓吐出口气,也轻轻扯了扯被角。
这种感觉实在奇怪,她皱着眉想。
若是以前她定是不会和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同榻而眠,可现在这种状况……又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知想了多久,她的头脑逐渐混沌,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