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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这儿的人挺朴素的。”看到眼前发生的事儿,坐在镜头后方的廖姐感叹地说了一句。大过年的还给他们送吃的,虽然东西不多,礼轻情意重嘛。

    而她旁边坐着的郭成听罢却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表情显然并不赞同廖姐的话。

    按说郭成只是宁长生的‘助理’,从身份上来说不应该在廖姐旁边,但大家觉得郭成年纪大了,看上去也瘦瘦弱弱的不健壮,也没把他当工作人员。而他显然又对摄像机镜头感兴趣,出于尊老的心理,大家就让他坐在总导演旁边随便瞅。

    廖姐离得近自然看到了郭成的动作,便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们这个房子都是别人好心租给我们的,他们都没提钱,还是我们怕他们大过年的生活不下去,硬塞了笔钱给房子的主人。”

    想到房子主人的际遇,廖姐暗叹了一声,解释道:“这房子的主人是对老夫妻,算是这个村的困难户。儿子儿媳当年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孙子在那时候走丢了,他们出去找了很久可是找不回来了,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才回到村里,日子很苦的。”

    “穷的揭不开锅的话,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郭成反问了一句。

    廖姐便道:“虽然穷,他们人还是很善良友好,在村里的风评很好,老村长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借用他们家做节目拍摄地,说是顺便照顾他们一家人。本来节目组都说让我们的酗子来动手,结果谁想到人家两夫妻熬夜把家里收拾了,老人家身子也不好,可把他们累坏了。而且他害怕长生没吃的,把藏着过年过节用的食物留给了她。”

    郭成听了只撇了撇嘴,没再理人了,廖姐抬头就只看到郭成的后脑勺。

    对比起来,宁长生这个老助理可真不可爱,廖姐心想得亏他年纪大了,换做同龄人,恐怕要遭众人打的。

    又说到镜头里的宁长生,眼下她正把自己做的汤饭和邻居送来的肉菜放在支在院子里的木板桌上。汤饭就是抓一把米丢进锅里加水煮熟,随便往里面加点菜园子里摘的绿叶菜,好了再往上面淋点香油和小葱碎。做方很简单,却足够鲜,或许因为这里空气质量好,连带蔬菜也更加可口了。

    邻居的菜有点像原身老家的九斗碗,也就是蜀地农村传统的特色菜,以蒸为主,包括蒸排骨、粉蒸肉、烧白等,用斗碗来盛显示场面,故以此得名。在过去这种菜也就只有哪家结婚、生子办宴席才会摆上,邻居家应该是觉得过年了,取九斗碗的‘长长久久’之意,才会费心做这些大菜出来。

    只是如果原身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九斗碗属于坝坝菜,要人多才能吃出味道和氛围,客人越多声势才越旺,邻居家倒是吃得挺安静的。

    宁长生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刚才她目送邻居回去的时候,神识不经意间扫了进去,看到对方院坝里坐了好几大桌的人,可是明明离得那么近,那边热闹的声音却没投出来,客人们也明显神情有些凝重。可真奇怪。

    摄像机全方位跟着自己,宁长生也不好作出太大的动作,怕被发现,到时候就要花更多功夫圆回来了。索性她便没再管别人,自己做了下里,安静品尝美味。

    当然吃之前她还是问了自家助理的,节目组的人肯定不愁吃的,也不会在意自己这一碗菜,但人类不是喜欢分享食物吗?她怎么着也得问问自己人才行。

    镜头虽然全部对着宁长生,但时间太长宁长生要是不说话,画面就会太闷了,又不是真的纪录片,所以她时不时会对镜头以外的众人说上一两句话。

    被完美忽视的高越:……

    行吧,他是个壮年,不和老人孝抢东西吃。

    在他眼里,崔宛之和郭成就是那帮不了忙的老少。

    崔宛之挺感兴趣的,她不是蜀地人,听宁长生稍稍解释了一下碗中菜的由来后,她有点跃跃欲试。

    郭成看在先前崔宛之在外面一直照顾他的份上,直接拦下了她。

    “冥饭你可不能瞎吃,一会儿又倒霉了。”他道。

    郭成和张天一那种修士不一样,但是也有自己体察世界的方法,一眼就看出这菜不一般。宁长生这种怪物吃了没问题,可换普通人吃了可不大好了,尤其崔宛之还是天生的倒霉命。

    崔宛之对‘倒霉’二字特别敏感,听郭成这么一说,伸出去的手立马就收了回来,也不管对方是胡说八道还是怎么的。

    廖姐在旁边听了,觉得郭成有些神神叨叨的,“人家好心送过来的菜,怎么就不能吃了,还倒霉,过年送福的呀。”

    她没听到郭成前面的话,只觉得郭成对这个村庄似乎有股敌意,从之前就这样阴阳怪气的。廖姐本来是看在宁长生的面子上才这么照顾郭成,眼下郭成自己作,她就有些忍不了了。

    “嗤——”郭成冷笑了一声,“我好心提示还有错吗?”

    “这菜新春佳节或者红白喜事才会做,主人家会邀请数十上百人聚在一起,伸箸畅食,举杯畅饮。厨子们一般就在不远的地方,就地筑灶,蒸炒炖煮,在菜香缭绕里,宾客皆宜。”

    看到廖姐迷茫的眼神,郭成耐着性子道:“听不懂没关系,简言之就是吃这种菜一定是热闹的。可是你听旁边,有什么声音吗?”

    廖姐下意识侧耳倾听起来,确实,他们和斜对面的邻居最多几十步的距离,乡下夜里又很安静,要是人声鼎沸,这边怎么样也会听到的。

    廖姐下意识就觉得有些汗毛倒立,但还是辩解道:“说不定他们知道我们在录制节目的关系,特意把声音压小。”

    “那你可真太看得起你们自己了。”郭成冷冷地说了一句就不搭理人了。

    他脾气本来就怪,众人也不敢招惹他。

    廖姐看了看郭成,又看了看正在吃菜的宁长生,犹豫地想了想,还是上前问道:“那长生吃了没事吧?”

    换做一个年轻人来说,廖姐根本不可能信,可说话的人是郭成这样看上去很严谨又上了年纪的郭成,他长得就不像开玩笑的人。加上确实一对比,她发现邻居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廖姐心底也有些怕了,下意识就担心他们的主角出问题。

    第一期节目播出去后反响很好,大家都在等着精彩的第二期,他们时间本来就很紧,宁长生可不能出问题。

    郭成不想说话却被人追着问,心情很糟糕,没好气地道:“放心吧,就算我们大家都出事,她也不可能有事。”

    说完,他就自顾自往高越身后躲,高越还在处理公司的事。他虽然跟在宁长生这个大老板身后,但公司管理的事情还是他在做,毕竟宁长生不管事,霍东、曾江他们也忙其他,只能他来做这个劳心劳肺的人了。

    高越注意到对方走了过来,但也知道这是个怪老头,也就没管,只让身边的助理给人摆个椅子倒个水,别累着人家了。

    而宁长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她毕竟是沉睡了多年的神灵,不可能清楚人间的所有习俗,原身留下来的记忆又是半知半解的,毕竟她也不是长在乡间的小姑娘,全然不知道原来白事也是要吃这种菜的。

    不过死人了?年轻人脸上可没有亲人亡故的面相,又不是亲人,为什么在自己家办白事宴,还是大过年的,也不忌讳,还真奇怪。

    换平常人这会儿知道菜不对劲早就放下筷子了,然而宁长生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每样菜都尝了一点。菜看上去一斗碗各种都有,但其实数量不多,一样尝一点,很快就没了。

    宁长生放下碗筷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这个味道让原身的记忆都有些复苏了,或许人类对食物的印象才是最深刻的记忆吧。

    眼见这会儿天已经黑起来了,宁长生走到堂屋的外面,直接拉了一下墙上的吊绳,院子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也没有多亮,是很黄的灯,把大地都罩上了橘黄色,透着凉薄的暖意。

    宁长生拿出了事先准备的手套,戴在手上开始洗碗。她的手是不能直接接触水的,否则鳞片会张开,就跟鱼进了水一样,欢畅起来。用手套可以将水隔绝出去,另外也能遮挡住视线,这样即使她‘变身’了,别人也看不到。

    老房子前面一左一右栽着两棵绿叶大树,树形舒展,根部盘旋,颇有种拙朴的美感。看周围的地面落着褐色圆形的果核,宁长生猜测它应该是某种果树,可惜她也不是万能的,暂时不知道这是什么种类。

    大树至少树龄也有几十年了,应该是房子的主人,那对老夫妻栽的。对植物来说时间太短,没有成精的可能,宁长生也就失去了和它们对话的意向。

    而这两棵树右边有一个下沉的小池塘,里面没水,旱栽着一丛丛的芋头。芋头上方有着一排翠竹林,微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倒是有股归隐山林的闲逸感。

    但是听风声久了,宁长生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这个村子似乎太安静了。

    越是偏僻贫穷的地方,按说更会饲养乡犬,为了足够的安全感。先民在无法战胜各种自然危机的时候,驯养了野狼,从此人类和狼犬相伴相依,安稳度过了数千年。一村庄都是妇孺老幼,没有青壮年做依靠,这时候中华田园犬就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了。

    可是这里可没有一点鸡犬相闻的声音,夜里就跟全世界从你眼前消失了一样,透着古怪。天色也黑了,周围一片死寂,只除了不远处青年的家还燃着灯光。

    宁长生眼睛闪了闪,最后还是洗漱看了会儿书便睡觉了。

    没其他意外的事打扰的话,她一般作息都很固定。

    第二天一早,宁长生在鸡鸣声中起床了。一看时间,才五点多。她住的屋子是没窗户的,只有走到过道才能看到外面的天色。

    不过既然都醒了,她也不打算再继续睡了,利落地穿起了衣服,一边刷牙一边做拉伸运动。

    而值夜班的工作人员见宁长生起了,也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天的跟拍。

    廖姐过来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天才蒙蒙亮,她吊着一对大大的眼袋走了过来,满脸写着丧。

    宁长生这时候已经做好饭了,一大锅的清粥,煮的多,大家人手能拿一碗。

    虽然简陋,但是一碗暖粥下肚还是很舒服的。

    廖姐喝完一碗粥才吐出一口浊气,“终于醒过来了。”

    “昨天没睡好?”宁长生问。

    镜头找不到廖姐,但是可以录下她与宁长生的对白。

    毕竟都是制作人了,廖姐也不怯场,直接道:“对,认床。”

    其实也不是认床,只是昨天睡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直徘徊着郭成说的那些话,话是不可怕的,但是耐不住人往深处想,尤其周围又是黑乎乎的,廖姐也就失眠了。

    好在她也就监管现场,不需要自己亲身上场,不然今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宁长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看没看透,径直回到地窖里面,拿出放在里面的背篓和锄头,便迈开脚步往屋外走。

    “你去做什么?”廖姐问。

    “挖点芋头做吃的,昨天邻居送了菜过来,我说了白天去拜访他们,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芋头田是老夫妻的,她借助在这里,自然也只能继续再借点他们的芋头了,毕竟其他的她也没带。

    挖芋头很简单,锄头一下去,芋头就被带了出来。不过芋头表面有一种特殊的毛,沾了手会奇痒无比,宁长生拿出新的一副手套戴上,才挨着把芋头捡了出来,装了大概半篓,宁长生才返程。

    屋主厨房虽然简陋,常备的东西还是有的,有油盐酱醋糖都不缺,掉在空中的篮子里还有生粉、籼米粉那些,包装虽然沾着灰尘,但至少还在保质期。结合房檐上挂着的腊肉,正好可以做芋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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