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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皇门啼冤

    问天路最终还是没有走完,哪怕是阡明佑固执地认为这一段路不走完无法达到最佳的效果,也不得不向天象妥协了。

    而且……按照朱尚书话音落后就突然改变的天象来看,反倒更显得阡如心身负奇冤,如此一来,也到是变相得达到目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暴雪到底是巧合呢,还是真的是天公震怒。

    “哼,天公震怒……若是真的苍天有眼,我阡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难道这老天爷是选择性眼瞎,只在事过境迁之后才敢出来冒头不成?”

    问天路尽头,三司会审的临时布台前,吴大夫、薛庭尉、朱尚书依次列席坐于人前,薛庭尉负责问话,吴大夫负责记录,朱尚书暂时没有动作,只是眼神有些阴郁,一会看向阡如心,一会儿飘到皇城禁卫军身上,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

    “堂下所跪何人?”薛庭尉按照章程,神情庄重地问道。

    阡如心费力地挪了挪身子,朝着三位大人的方向磕了个头。尽管已经暗自服过了药,可是身上还是疼得要命,脑袋也因流血过多而发晕,一举一动都极为费力。

    “小女阡如心,乃是……承志将军阡正泰的长女。”

    ——哗!

    就像一桶油撒进热锅里,四下一瞬间就沸腾起来,各种各样的讨论声简直快把天空都掀翻了。

    就如同长安城里所有人都知道阡正安只有一个独女一样,所有人都知道继元将军有三个儿子,长子阡正泰有一儿一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儿一女在十五年前就被阡家的敌家趁着阡府重丧劫掳杀害了!怎么会又冒出来一个长女?

    难道是人假冒的?

    可是冒充一个已经完全覆灭的家族后人又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个女子为了给阡家申冤宁愿受九十九鞭再加刀山火海之刑,若不是骨肉至亲,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集中注意力。”在众人交头接耳的时候,阡明远却死死盯着皇城之上的禁卫军,神色严肃地提醒身边的亲信不要被周围的议论声分散了注意力。

    他敢肯定,一定会有人坐不住。

    会审的三位大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疑问和不可置信,最后仍然是由坐在中间的薛庭尉开口问道。

    “据本官所知,承志将军的子女皆已在十五年前亡故,那你……”

    阡如心回忆起已经遥远的记忆,眼眶通红。

    她正准备开口讲述当年事,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急厉的惊呼:“——小心!”

    阡如心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从皇城方向飞来一支利箭,正瞄准她的脑袋!

    阡如心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算来得及她的身体也无法支持她再做出任何反应了,只能呆呆看着箭矢在她眼中迅速放大。

    禁卫军统领孙将军一手搭在弓上,一手悬空,正是一副射箭的姿势,这还没完,为保险起见,正欲伸手搭上第二根箭。

    “不能再让这个女人继续说下去了。”孙将军很清楚,哪怕今日皇城真的被“叛军”攻破,他们也还有反攻的机会,但是一旦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说出了当年针对阡家的一系列事情真相……失了军心、失了民心,那大郑……就完了!

    这个女人,必须要死!

    可是他的第二箭还是没有来得及射出去,甚至连第一箭也没有击中目标。

    一直在防备着他的阡明远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元殊在出声提醒阡如心的同时就猛得朝箭矢的方向飞了出去,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箭矢,终于赶在前一息握住箭身,止住了孙将军的攻击。

    而皇城之上,长安城防军的周将军也在元殊那一声怒吼之后回过神来,他看到孙将军目露冷光将箭矢再一次对准了阡如心,几乎是想都不想地出手将他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攻击无果的孙将军朝拦住他的周将军怒吼道。

    “应该是我问你在干什么!”周将军同样大声吼道。“问天鼓下射杀击鼓人,如此卑劣的行径你怎么做得出来?!而且她是要为继元将军申冤,身为军人,我绝对不能看着你对为继元将军申冤的人下此黑手!”

    “为继元将军申冤?”孙将军冷哼一声,眼见错失良机,看着周将军的目光也冷冽了下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视继元将军为神灵,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任由她把话说完,大郑朝……就完了!同帝陛下对我们恩重如山,你怎么能看着下面的贼人窃取了他的江山!”

    周将军的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看着孙将军眼里的阴蛰,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古怪。

    “为什么让她说完,大郑的江山就会完?难道……陛下和先帝真的……”

    皇门之下,劫后余生的阡如心终于开口讲述起了十五年前的那段往事。

    “……人人都道湛西战事紧张,叛军难以对付。可是谁能想到将祖父困在湛西耗住了他一年又一年,让他有家不能回的根本不是什么叛军!而是业帝自己圈养的秘密部队!

    祖父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而同帝的秘密部队不但有着最完备的军资支撑,甚至还有众多武林高手为他卖命,肆意杀害我们的士兵如同屠鸡宰狗。”

    “……不仅如此,祖父和父亲在前线厮杀,业帝派来的副手却在背后一次又一次地泄露重要消息,让祖父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失败,让元家军一次又一次白白流血、白白牺牲!

    那些都是人命啊!是我们大郑最英勇无畏,为国为民出力最多、流血最多的英雄的命啊!可是他们却被自己最信赖的队友所欺骗,被自己一心效忠愿意用性命保护的皇帝陛下亲手送到了地狱,连死都死得糊涂!”

    “……幸好元家军中还有几人反应过来了其中的陷阱,向远在长安的三叔秘密送了信,三叔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才能布下阵来,偷偷将我们兄妹几人送走。

    这些年我们在外忍辱偷生,内心的恨意却从来不曾减少,我每一天都盼望着,盼望着能手刃仇人,为父亲、祖父和枉死的元家军们报仇雪恨!”

    “……可是我没想到,业帝死了,他的遗志却由他的儿子继承,而同帝江山稳固之后居然就开始对阡家仅剩的三叔动手。”

    “通敌卖国、意图谋反……”

    “这天下早被我元家军的铁骑踏破,试问目之所及哪里还有敌可以通!哪里还有国可以卖!我阡家人一手稳固的江山,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将它打垮?!”

    “……可笑同帝居然用这么荒唐的理由取了三叔的命。这父子俩一个阴狠狡诈,一个厚颜无耻,全都是狼心狗肺至极!只因一己私欲就能肆意残害帝国英雄,若是这样的人还能稳坐江山,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公正可言?!”

    阡如心这一番诉冤词信息量太过庞大,以致她说完之后许久,皇门前都静得针落可闻,没有人能想到当年的事情背后居然有着这样的真相。

    若是真如问天鼓下这个女子所言,岂不是不仅四年前长安令的谋反是冤案,十五年前继元将军一家的惨死……岂不是也成了天大的阴谋?!

    一连两代一国之君如此算计国之重将,甚至阴狠到了一定要斩草除根让对方家破人亡的地步。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上位者……怎么好意思坐拥别人打下的江山!

    周将军想起今日孙将军一系列阻止阡如心的动作,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狠狠瞪着他声音嘶哑道:“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一切是不是?所以你一直在阻止她,甚至想杀了她?!”

    “是又如何?现在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所有人都被她三言两语蛊惑,若是任由她继续说下去,陛下怎么办?大郑怎么办?!”

    “那是继元将军……是元家军、是整个大郑最英勇无畏的将士,陛下……怎么能下得了手啊!”

    周将军声音凄厉,而孙将军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恨恨道:“阡家功高盖主,百姓眼中只见将军不见陛下,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陛下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扫除这个威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威胁?”周将军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全是自己小时候到军中探望父亲时,继元将军教他骑马、射箭的音容笑貌。

    继元将军说:“虎子,你爹给你取名叫做周虎,是希望你长大之后能有老虎一样的英勇霸气,老虎是百兽之王,百兽之王怕马儿怎么行?”

    继元将军说:“虎子,你聪明、有天分,比我家那几个小子学东西还快,伯伯早就不想打仗了,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等过几年战事停歇,我就能回乡养老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用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替伯伯守好大郑的疆土。”

    继元将军说:“虎子,伯伯又要去湛西了,你也大了,终于是长安城防军的一员了,一定要为国尽忠,保卫好长安,保护好陛下,忠君爱国,做个好兵!”

    继元将军还说……

    可是,若是当初教导他要忠君爱国的人竟是被自己信仰和信赖的人害死的……

    他还忠什么君?爱什么国?!

    他还保护谁?为谁搏杀?!

    继元将军……

    你死的……好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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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长安无人入眠。

    双方不约而同地暂停了争战,以皇城为界分席扎营短暂地安静下来。

    阡如心白日的话语萦绕在每一个人脑海中,循环往复,深入灵魂。

    进京路上的一幕幕、问天鼓下的一幕幕不断在长安城里交叉传递,士兵们突然发现,与业帝、同帝这一系列背信弃义残害忠良赶尽杀绝的举动相比,就连这一路带领他们进京的元将军都比他们更像一个好皇帝。

    只可惜,元将军毕竟是同帝的暗卫,想来应比他们更忠心于同帝,也更……师出无名。

    到了下半夜,当几个将士看到阡明远满脸疼惜之色地将白日敲响问天鼓的阡如心扶进休息室之后,他们终于忍耐不住,敲响了阡明远的帐篷门。

    “元将军……”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此时在阡明远面前挤成一团,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

    “怎么了?”阡明远放下手中的一张旧地图,抬头冲着众人笑了笑。

    他在江南的时候脸上带的伤早已经好了,只是这一路的厮杀都身先士卒,衣襟上沾满了怎么用力都无法洗掉的鲜血,身上也重新带上了更加严重的大小伤痕。

    也许是阡明远柔和的态度给了他们勇气,几个汉子中站在中间的那个终于在两边人的推挤之下往前迈了一小步。

    他低着头道:“将军……我……我们都知道您对我们好,黄河渡口那一夜您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救我们这些无用之人,您也有本事,总能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找到办法,给我们希望,这一路兄弟们能跟着您,很快乐,也很荣幸。”也许是阡明远的温和注视给了他力量,也或许是万事开头难,开口之后再继续往下说就容易多了,他慢慢抬起了头,神色诚恳。“可是将军,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跟您一起去……救驾了。开元大将军、继元将军一家是我们当兵的人心中的神灵,两代皇帝那样处心积虑地对付两位将军,我们……我们实在是……”

    他又低下了头,似乎是觉得后面的话让人难以启齿。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元将军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并没有责骂,也没有训斥,只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才问道。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

    先前说话的士兵松了口气,忙道:“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大家伙的想法。不瞒将军说,在还没到长安城的时候兄弟们就在犯嘀咕了,只是大伙感激您、佩服您,所以才一直没有说这件事。可是今天阡姑娘说的事情……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样的皇帝我们不想救,也不敢救啊!让我们给他卖命,我们宁愿……”他咬了咬牙,“我宁愿回去就脱了这身兵服,回老家种一辈子地!”

    “是啊,将军!这样的主子也不值得您这样的人物效忠啊!”其他几个将士也附和道。

    阡明远听了他们的话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在众人有些担心的目光下重新开了口。

    “石大,你将兄弟们都叫到一起来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

    “是!将军!”石大精神一震,以为元将军终于想通了,也要停下千里救驾这件事了,没有发觉阡明远复杂的神情,兄弟几个兴冲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出去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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