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关于初见
郑泽允与易芙是见过面的。
说起来，那是去年四月份的事了。结束了音乐剧练习的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宿舍，路上突然开始下起雨。起初是打不打伞都无所谓的绵绵细雨，后来雨势渐渐变大。
郑泽允本来想走路回去，但看着这雨，决定还是转乘公交。他身上没带卡，钱也不足以买一把伞。眼下距离车站还有好一段路，往前看又是笔直的人行道。好在这人行道两旁都种了高高的樱花树，眼下正是花期，站在树下还能挡些雨水。
只可惜花才刚开半树就下了雨，地上已经有很多掉下来的粉白色花瓣了。被暖黄色路灯照着，有点让人忍不下心踩过去。
郑泽允把连在衣服上的帽子戴了起来，缩着脖子往前走着。他前面有一个女生，打着一把很大的黑色商务伞慢慢走着，郑泽允只能看到她背着的红皮方背包。走过这一段花树道，前面是一个比较宽的路口。
这里就没有树挡着雨了。
女生站在路口等行人通过的绿灯，郑泽允慢了一步走上前，站在离女生两步的位置等着。
雨好像又变大了，他眨了眨眼。感觉到身旁的女生侧了侧身，然后头顶一片阴影遮了过来。
便没有雨水再落下来了。
“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女生把右手插在裤袋里，举着伞抬头看他，语气非常自然。郑泽允愣了一下，微微点头行礼。
“不用了…谢谢。”
女生看了他一眼。
郑泽允瞬间觉得，和对方的大方比起来，自己好矫情。
好像是同路的…女生直着往前走，他淋雨往前走的话，这画面也挺尴尬的吧。一直尴尬到公交车站…
郑泽允选择改口。
“公交车站，谢谢。”
“嗯。”
绿灯亮了，伞往前移动，郑泽允也随着身侧女生的步子往前走过斑马线。他的个子在韩国男生中是比较高的，有。女生身高也很不错，看起来应该过了一米七，但由她举着伞去就他的身高还是有些吃力。
郑泽允就试探性地伸出手：“我来撑伞吧。”
“啊，好。”女生松开手。
“…我叫郑泽允。”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他开口说。
“嗯？”
也许是他声音太小，女生没听到，抬头有点疑惑地看他。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杏仁眼。
郑泽允不自在地把头偏了偏，声音比刚才稍微大了一些。
“我叫郑泽允。”
“我叫易芙。”
女生笑了笑：“你好。”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因为一场雨共伞，虽然是缘分，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但互通姓名之后，就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关系进化成了“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女生的表现比他要大方许多，郑泽允也被她带着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是韩国人吗？”
“嗯？”还是因为他音量小所以没听清。
“啊，不要介意…是因为你的名字不常见。”
“是中国人。”
“留学生？”
“算是，不过在这里有工作。”
没有毕业就工作了吗？很厉害啊。
郑泽允装作不经意地侧头看了看女生。她绑着马尾辫，刘海全都梳了上去，看起来很干净的样子。刚才稍微对上了眼神，看长相的话好像年纪很小。
只是辫子好像扎歪了。
女生好像有所感觉，一抬头对上他来不及收回去的目光。郑泽允怔了怔，脖子上迅速浮起了不好意思的红色。但女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拨了拨他举着伞的伞柄。
完全没有碰到他。但隔着空气，隔着衣服，也让他感觉手上的皮肤微微有些痒。
“绍大足够遮住两个人，所以不用往我这里偏这么多。”
也许因为是外国人，女生的咬字有着和首尔这边人不一样的感觉，但却奇怪地顺耳。不紧不慢的音调落在耳朵里，让郑泽允不由地把举着伞偏斜的手又正了过来。
好像听到她在笑。
“谢谢了。”
“？”
“你刚才把伞偏过来。”女生看着前面的路，补充道。
“哦，没事。”
郑泽允急急地回答。话刚出口，又有些懊恼自己回答太简洁。
低头，两人保持着一拳的距离继续走着。他注意到女生穿着白色贝壳鞋，踩在砖制路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就这样一直闷头走着，两个人快到了公交车站。想着“终于到公交亭不用共伞了”而小松了一口气，郑泽允准备道谢，一抬眼看到自己要坐的那辆车已经停在站前，有乘客在缓慢上车了。
目测了一下自己和车站的距离，跑过去能赶上，没问题。但郑泽允只迟疑了一下，便打算不追车。
等一下就等一下吧，不好好道谢道别的话，太不礼貌了。
郑泽允习惯性没表情地心理活动着，殊不知他下意识抬腿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女生的注意。抬头看了看雨幕里的那辆公交车，女生开口。
“那是你要坐的车吗？”手指了指前方。
“是的。”
“哦。”
很漂亮的右手接过他手里的伞：“那快跑吧。”
诶？
女生已经把伞撑在了手里。为了就他的身高，又往上举了举，声音很轻快：“再不去的话车就要跑了。”
“啊…好。”
郑泽允怔了怔：“谢谢你。”
“不客气。”女生很潇洒地挥了挥手：“快跑吧。”
郑泽允于是就跑了。如果是平时，他是宁可等一会儿，也不会淋雨追车的。上车后，他边整理头发边往外看。车窗里外，女生举着伞，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公交站走。在公交车路过她时，并没有偏头。
之后过了几天。
按理说，只是偶然遇见的人，即使是在相遇的时候有交流心情很好，但没过多久，甚至只是转身的时间就会忘掉对方的脸。人的记忆有时候就是这么地差。但郑泽允莫名其妙地还记着那女生的大伞，歪掉的马尾和杏仁眼。
不过，运气不会好到再遇见一次吧。
他这么想着。然后郑泽允和队友一起跑一次商演，在后台再一次看到了这个人。
女生面无表情，背挺得非常直地走着。在她前面几步的像是队友的人步伐轻松，互相挽着手笑着说话往前走。
她手里握着鼓棒，行礼然后路过他。
易芙。
aoa，易芙。
***
“这就是我们公司。”
易芙跟着vixx并金世静一行人往前走，来到了jellyfish公司楼前。咖啡色门墙上有着黄色小鱼的logo，以及vixx的巨幅海报。
有点疑惑。为什么名字是jellyfish（水母），logo却是一条鱼呢？看起来有点瘦的鱼。
vixx的队长车学衍正在尽职地给易芙介绍，顺带引路。六个男生，两个女生，两个vj，一起走的话显得有些挤，于是先后进了门。
郑泽允给易芙提着吉他，落在她后面一步走着。易芙回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
她自己习惯一个人做事，有人对她照顾了反而有些不自在，仰脸：“我来拎就好。”
他好高啊。
而郑泽允低头看她，默不作声地把吉他上下提了两下，很轻松的样子。
[不重。]
…我好像莫名其妙地看懂他的意思了？易芙眨眨眼，他又走到她前面去了，她跟着。
等到了vixx的练习室里，郑泽允在小心地把吉他扶着立在墙角。易芙道了声谢，他点头回礼，几步站到边上去了。队内rapper金沅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拉了过来站在自己的左手边，这是他们平时对外活动时的站位。
而易芙和金世静被vixx六人夹在中间站着，这样的话，易芙距离他就只隔着李洪彬了。
金世静旁边是队长车学衍。不过她站在车学衍身侧，保持着很安全的距离，比站在易芙身侧还拘谨些。悄悄按了按易芙的手臂，小声道：“我还没进过前辈的练习室，这是第一次。”
“我也是。”易芙认真点头。
旁听的李洪彬：“？”
车学衍再一次担当起了mc的责任，拍了一下手：“那么现在就开始自我介绍了。”
说着喊起了口号：“realv——”
“我们是vixx！”六人异口同声，齐齐举起手势喊起了口号。平均身高在182的六名汉子一起喊口号，气势就是两米八了。金世静很应景地“哇”，易芙跟着鼓掌。
“大家好，我是金世静。”
然后由金世静自我介绍，她明显也是经受过很好的练习生培训的，一边介绍自己，一边做手势捧住了自己的脸，笑容甜美而自然。
车学衍虽然没同身为练习生的金世静有多少交集，但很有荣与焉地点头，捧场鼓掌。其他人也是。
摄像机画面里，只有左二郑泽允在鼓掌的六人里明显慢半拍。
接下来就轮到易芙了。六人齐齐侧身，把目光期待地投向中心站位的易芙。
其实他们对她挺好奇的。正红的aoa未通报退团成员，算一算她只比他们晚出道两个月而已。听金世静说易芙在不知道他们回归的情况下自己选了《离别公式》在选秀晋级赛上翻唱，这好感度又蹭蹭地往上窜了不少。
更何况，她是唯一选了水母鱼的选手…还是女选手。
被粉丝笑称为“和尚庙”公司主打男团vixx，在知道来的人是易芙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的。
不过…妹子的自我介绍有点冷啊。
“大家好，我是易芙。”
易芙规规矩矩地行礼。没什么动作设计，只是仪态大方。
团内另一个气氛担当李在涣很好心地出来抖机灵。毕竟，得能拍到一些有意思的，才能在一众选手中获取较多的放送分量啊。
他脑袋转得快，举手笑道：“易芙xi的自我介绍太正式，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适合易芙xi的自我介绍动作。”
易芙偏头看他。
李在涣把双手举了起来，示范道：“我们组合的口号是realv，然后比出‘v’，易芙xi的话可以比……e？‘易（yeok）’和‘e’的发音相似。”
说着，他把两手的大拇指和小指捏起来，比出了一个看起来像“三”，但也可以说是“e”的手势，比在眼前：“你看这样‘大家好，我是易芙’！”
众人：“……”
没人应和，好尴尬。
易芙感受了一下气氛。这是在人家地头上…嗯，要给面子。
面无表情地把手照着李在涣的样子举了起来，比在脸边没有灵魂状地一划拉：“大家好，我是易芙。”
众人又活了过来：“哇哦像猫挠脸。”
李洪彬还特意学了一下：
易芙默默把手放了下来。：“……”好生气，他长得比我好看。
对准八人拍的vj举着摄像师机闷笑。
“谢谢你。”易芙有点郁闷地朝李在涣道谢，因为没记住他怎么称呼，所以手扶着臂弯向他示意。
李在涣以为她是要握手，愣了一下笑着握上去，只礼貌地握指尖的程度：“不客气嘿嘿。你好。”
左二的狐狸默默盯：（▼へ▼）……
这边，李在涣握了，易芙因为发愣手还没手回去，站最右的忙内韩相赫想了想也握了上去。
“你好。”
车学衍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开始握手了？不过虽然疑惑，但在易芙收手的时候他也伸手：“你好。”
易芙：…这是，表示初次见面很高兴的握手？
既然已经握了，将错就错吧。易芙心里很哭笑不得，把要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去。和车学衍握完，她又把手伸给了金世静。金世静笑眯眯地握了。易芙转身，面向李洪彬。
握完这一边，还有一边。
李洪彬笑眯眯地：“你好。”也是小心地握住易芙的指尖，一触即离。
终于轮到左二的郑泽允。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喉结滚了滚。在李洪彬握手时，他就不自觉地把手握在了背后，习惯性地用手心扣住毛衣袖口。
待易芙看向他，欠身伸手时，他小心地伸出手——
“嘭！”指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麻意。两人同时把手收了回来，惊讶抬头，睁圆了的狐狸眼与同圆的杏仁眼看了个正着。
电…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