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更新
他们三人出了门，易芙把手揣在口袋里往前走，两男生跟上。之后这段呈现在放送里，观众们便是以第一视角看到了他们当时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段拍得很美。这时天晴，太阳光明亮却不晃眼，照在人身上，在镜头显出一层朦胧的光感。画面又在此时放慢，李时焕微攥着拳头落后一步走着，脸上带着习惯性的怯意笑容。李周宪把帽子往上抬了抬，露出笑眯成一条线的眼睛。
而易芙正边走边回头听他们说话，长长的马尾扫过去，露出干净的脸。红的唇微抿间，眼风又扫了过来。掠过人在镜头中轻轻一落，镜头里便好像只剩下她这双眼睛。
在一呼吸的时间里，那目光又飘远，落在其他地方。
“就是这里了。”
到了既定地点。在音响旁边，李周宪扛着旗子，往地上的底座一戳。作家在旁边调试了一下麦，告诉了一下用法，他们每人拿一个。
“试一下音？”
作家笑着说。李时焕正拿着麦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闻言眨眨眼，试探性地对着麦张嘴。
“啊——啊——啊——”
三声“啊”，越到后面声音越小。
“咳咳。”试完音才觉得尴尬，接收到路过行人投来的奇怪眼神，李时焕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这么试麦不行，得唱一下试音高音强。”
李周宪摸了摸后颈肉，试探性地怂恿着李时焕。李时焕这时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把话筒捂在怀里，边摇头边笑。
“李周宪xi试一试？”作家揶揄着开口：“每个人都开口试试啊。”
“啊…好的。”
没想到球踢到了自己这来。李周宪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稍稍呼了一口气。他在社里被考核的次数很多，有着丰富的在人前表演经验，但像今天这样在街上表演，感觉很新鲜。
不过，紧张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用半个手掌包住麦口，李周宪谨慎地把麦举到了自己嘴前。他是rapper，今天准备的自然也是rap。但只是试音阶段，他便没有完全说，而只是来了一段b-box试了试感觉。
他站着的地方正好是面向风来的方向，即使用麦克风抵着嘴没让风灌进去，但还是被吹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得已微微转了身，嘴里的b-box正准备收尾时，看见易芙把话筒在手里转了个棒花。
咦——！
李周宪不由得睁大了眼，最后一个音便弱了下去。
“试完了？”
易芙用单手稳稳当当地把麦接在手里，见这孩子眼睛都睁圆好似受到惊吓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啊…是的。”
易芙点点头，转脸看向制作组执行人员，过去商量调麦的事了。《realstar》给选手们配备的街演设施还可以，音量及格，没有太大噪声，原音失真状况也不严重。总之，设备满足街头表演的条件。
调好之后，易芙又随口唱了几句。因为唱的是成曲，一时还引得路人们往这里看了几眼。她的表现就要比其他两小只要淡定得多，像没感觉到这些目光似的。
“我们开始吧。”
易芙把麦握在手里，手指松了松又紧上。选在明洞，选在这个时候上场的好处是这里人流量大就会容易被注意，拍摄呈现出来的画面也会比较好看；但同样，被多人用各异的神色注视，或根本就不在意地无视，选手心里压力会变大。
“先自我介绍吧？”
“嗯。”
易芙与李时焕，李周宪并排站着，由她开始进行自我介绍。两个vj已经就位，摄像小哥暗暗对易芙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开始。
“大家好。我们是kbs放送局2015年选秀《realstar》中的20强选手。我叫易芙。”
很平淡无奇的介绍。她说完，欠身行礼。
“大家好，我叫李周宪。”
“大家好，我是李时焕。”
其他两人接上，“啪”地九十度折身鞠躬。易芙与他们交换了个眼神，麦举到嘴前，继续说。
但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她这次切了中文重复了上面一段开场白。用中文说话时，易芙字正腔圆，语速放得不紧不慢，声音在由音响传出后，顿时吸引了周围几队人的注意。
“诶，是中文？有活动吗？”边上有背包客们围了上来。
易芙在心里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赌对了。
没有注意到其他两人“好厉害还可以这样”“我的天好像会很棒”的眼神，易芙的嘴边稍微带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后天我们就要进行二十进十强的比赛，在此之前，我们都是在放送局进行比赛，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公开演出。”
接下来的话，当然是说一段韩语就切一次中文。眼看着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易芙又向面前的人们行礼。
“我们都做了很多准备。在上舞台之前，我们在这里每人都会唱一首歌。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祝福和鼓励。”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三人便又齐齐鞠躬，演出准备开始。按照他们之前划拳决出的先后，第一个上场的是李时焕，第二是李周宪，最后由易芙压阵。
“好好做。”
同样用简单地话介绍了李时焕，并用中文帮翻译后，易芙和李周宪站到了一旁。李时焕明显紧张得不行，他的手在抖，前奏响起时，他连眼睛都不怎么敢睁开。
周围人们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窃窃私语的声音多了起来。
易芙轻轻叹了一声。
“你现在好吗？时间把夏天留下。”
李时焕低着头，唱出了第一句。他选的是去年11月sj主唱曹圭贤发行的solo曲。这是一首很暖的，可以让人心情平静下来，露出怀念微笑的歌。
可惜，李时焕的第一句没处理好，发抖的细节太明显了。易芙在侧面，看到李时焕的背完全僵直。
“这样不行……”李周宪在旁边担心地说了一句。歌手在舞台上紧张是很要命的。从体态语上，因为紧张会传达出畏畏缩缩的感觉，让观众对这人的专业素质产生怀疑。更重要的是，歌手本人因为声带绷紧，很容易出现破音之类的演出失误。
还是经验不足啊。
易芙把手交握放在小腹上，看着李时焕的背影。他现在拍子和歌词都压得住，除了抖一点，暂时没多大问题。
但，问题在于《在光华门》这首歌难度并不低。原作圭贤有扎实的唱功基赐灵活的技巧，可以把这首歌用不动声色的方式唱到人心里去。而李时焕，现在能把水平发挥出来么？
易芙想着，脸上却没有多大表情。在她身侧，李周宪已经焦急起来。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脚下在紧张地跺来跺去。与李时焕同住十几天，他们两人已经有了交情，虽然是选手身份存在竞争，但他还是很希望李时焕表现得好的。
侧脸看了看易芙，李周宪发现易芙好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演出一样。不会如他一般担心，也不像欣赏演出那般认真…就淡淡的，像是随便看着一个点一样。
时焕…不是和易芙前辈关系不错么？
李周宪把脸扭回来，心里的异样一闪而过。
“谢谢大家。”
最终，李时焕也只发挥了五成的表现。歌曲前半段他紧张，中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后段才开始发挥实力。可惜这时候再进入演唱状态已经晚了。他有点懊恼，眼睛都不敢看人群，直接低着脑袋挪到易芙背后去了。
“我上了。”
简单地安慰了一句李时焕，李周宪把自己帽子整了整，深吸一口气后昂首挺胸地上场了。他是被公司考核锤炼出来的人，虽然是作为idol培养，但还是有种淡淡的身为rapper的狠气。
选的歌是段rap，从开场架势上来看，他不错。
李时焕在旁边看着，有点失落。他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得不好，唱得他自己都不满意。不敢去与围观的人们有眼神交流，心里忐忑着猜测着他们的想法。一晃神，脑海里又出现了未来可能的，网络上的评价。
[完全没唱出圭贤的美感啊。]
[这就是挑了三个月出来的二十强？]
[好差劲。]
十几分钟前同易芙，李周宪走出快餐店，走上这里时他心里有多跃跃欲试，现在就有多颓丧。
好像又到了那让人无能为力的境地。
李时焕低着头，嘴唇微微发白。高中毕业后他没继续上大学，做了一名车间工人。唱歌只是作为一个不敢说出的梦想留在他心里。当然也有不甘心，不过那样的心情只冒了一个泡，就在混沌如泥水般的心湖里淹了下去。
每天像机械人一样过着生活。想着反正做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事，那么做什么都没差，能养活自己，不给家人，不给社会添麻烦就好。三个月前，在午休外出时他看到了kbs的选秀征集令，那之后的三天里，他这个平时中午带饭的人，每天中文都要绕道去那里看看。
终于在第四天，也就是首尔区海选结束的最后一天，他跑进了场馆。身上还穿着工作制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就那么在面试官面前唱了一首歌。
之后的日子像梦一样，他进了二十强。
身侧都是优秀的人，他像一只进了天鹅群的呆鸭子，小心翼翼地学着别人说话做事。慢慢地开朗起来，也有了些许的勇气。
但现在…果然是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久了，竟误以为自己也是优秀的人了吧。
李时焕努力憋醉头涌上来的酸涩味道，看着自己的球鞋鞋面。为了今天的路演，他前一天就仔仔细细地把这鞋刷了一遍，穿了一年半的鞋子，拾掇之后看起来有七成新。
现在，耳边还响着李周宪流利的rap——
“用差不多的状态努力差不多的梦想，差不多的态度吃掉差不多虚妄。”
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易…易芙？”
李时焕回神，眼睛茫然了一会儿才聚焦到她的脸上。往旁边一看，李周宪正在鞠躬谢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你要上了吗？”他把目光收回来，讷讷地问。
“嗯。”
易芙应了一声。伸手，正好接走住过来李周宪的一拍。现在是她的时间，易芙走到中间，步子说不出的闲适。
“大家好，我是易芙。”
自我介绍，马尾在背后利落地甩了一个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