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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更过分

    热热闹闹的午饭之后,一盘一碗又从餐桌上撤下去。

    孙清娜的目光,不由在左妈妈身上多停留一刻。左妈妈看上去是个性子温顺的人呢,任劳任怨,默默无声做后勤。

    孙清娜不是一个嘴甜、会来事儿的女孩,左庸又那么散漫恬淡,左爸爸便当仁不让,以一己之力撑起餐桌上的热闹。嗯哼,孙清娜想起来,一面之缘的左宇也有这个本领!

    “清娜啊,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餐盘撤离后,大家仍旧围着餐桌坐,左爸爸自然而然开口。

    即使听在孙清娜的耳朵里,也丝毫不显突兀。

    “我爸妈是种甘蔗的……”

    “哦!做农民最辛苦了!不容易啊,你要感激你的父母,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将来攒下钱了,要回报他们,请他们来上海旅游,带他们到处看看。”

    孙清娜掩下被抢话的意外,温顺地点头。后半句的“后来为了及时消化那几百亩的甘蔗,就开了一个蔗糖厂”,就咽进了肚子里。

    “我听小庸说,你住在汇港?”

    “嗯,我和弟弟在那里……”

    “说起汇港,那可是大有历史了。是明代大学士徐光启从事农业实验的地方。他死之后还葬在了那里,光启公园就是他的墓地。徐家的地,肇家浜和法华浜两条浜在那里交汇,于是就有了‘徐家汇’的名字,也就是你住的汇港。‘浜’你知道吧?河浜河浜,浜就是河的意思。”

    孙清娜保持微笑,再次点头。

    她想得是,这可真是一个爱抢话的老头啊。幸亏长得好看,并不让人反感。

    左妈妈大概将厨房收拾好了,她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眯眯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副扑克牌。

    左爸爸道:“清娜会打牌吗?大怪路子玩吗?”

    孙清娜有些茫然。

    左庸道:“各地对玩法的称呼不一样,他们那里可能不叫‘大怪路子”,讲出规则应该就能玩。”

    左爸爸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清娜,你知道吗?我们住的这块地,当年是小庸外公家的!”

    “真的啊?”

    “是啊!”左爸爸一脸自豪,“外公当年开了个纱厂,占了好大的地方。后来纱厂没有(被没收)了,但外公自己住的房子还在,那房子还占很多地呢。”

    “哇!”孙清娜由衷赞叹。

    她对做实业的人,发自内心敬仰。大约是家里开了一个蔗糖厂后,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深知运营一个结构简单的蔗糖厂,也非常不容易呢。

    何况左庸外公,还是白手起家的!

    左庸曾经说过,他外公是长子,家中无余粮,才十二三岁就被迫外出闯荡谋食儿。他当过学徒,做过木匠,修过钟表儿,一生勤劳,无不良嗜好,个性顽强,心态宽广,学到老活到老,是他最佩服的人。

    左爸爸没有像左庸那样将外公其人大致介绍一遍,而是出神儿地望着虚空发了一会儿神情丰富的呆。

    孙清娜心想,要不是个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为外人道,就是他……文采有限词穷了。

    几副牌打下来,孙清娜可以断定,是后一种情况。这使她隐隐多了一个心理负担:左宇不会也是空有皮囊吧?

    所谓的“大怪路子”几乎等同于孙清娜之前玩过的“升级”。她与左庸是搭档,与左爸爸、左妈妈打得难分上下。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下午4点钟。

    打牌是被孙清娜的电话铃声中断的。

    来电正是被孙清娜视为寄生虫的孙庆南:“差不多了你好回来了,第一次,矜持点儿。”

    电话里,孙庆南自诩军师,毫不客气地指点江山。

    什么跟什么啊!

    这个一毕业就失业的小屁孩,哪来的自信胡说八道胡乱干预?他上的还是个三年制的大专!而她是正规的本科院校毕业!他还小她3岁!

    敷衍了事地挂断电话,孙清娜……站起了身:“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吃完晚饭再走吧!”在打牌中耐心和热情均被严重消耗的左爸爸,腾地又恢复了热情。

    “有事就去忙吧。”左妈妈细声慢语。她塞给孙清娜一罐核桃仁,“吃核桃补脑,上班挺辛苦的,拿着!”

    那一刻,孙清娜都有鼻子发酸之感。

    余光瞥左庸,左庸正看着她笑呢。目光温柔得跟他妈妈一模一样。所以,果然他是随了他妈妈。

    孙清娜见左妈妈不是虚让的样子,便落落大方接过来,再三道谢。

    “小庸,你去送送清娜!”左爸爸吩咐左庸。

    左庸闻言便去换鞋子,陪孙清娜一同下楼。

    孙清娜随口感叹:“你爸爸妈妈真是太热情了。”

    左庸耸了耸肩,脸上神情颇为淡然:“就那样吧。我是认为,你不必跟我父母搞好关系,你随心意就好。”

    等等!

    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孙清娜投以满是疑问号的目光。

    “我爸爸这个人,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他高兴,有时候他不高兴。高兴或不高兴,他都写在脸上。大概是这个缘故,他这个人没什么长久的朋友。”左庸言尽于此。

    孙清娜这才恍然点点头。哦,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她也曾遇到过情绪化的室友。那可真是一种折磨。一开始大伙还积极自省,怀疑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或做了不对的事,后来才发现,人家纯粹是心情不好。久而久之,大家自发疏远了那位室友。

    实在没有必要在自己高兴或沮丧时,无缘无故再承担一份别人的情绪。

    “你妈妈看上去情绪很稳定。”

    “是的。她比较理性。”

    楼道本来就有些狭窄,又被人放置了一些废弃的物品,以至于,两个人无法并排走路。左庸腿长,走在了下面。一层台阶差,倒更方便他们讲话。

    “你性格随你妈妈?”

    “如果一定要二选一,肯定是随妈妈而不是爸爸。”

    也许是左庸太温吞而没有攻击性,孙清娜倒是能在他面前做到游刃有余,随意开口。

    “你哥哥随你爸?”问出这话后,孙清娜难免摒一口气。

    “相对来说是,但他们两个并不很像。”

    吁出那口积存的气,孙清娜笑了。

    “他比我爸爸更过分。”左庸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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