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值得吗？

    周遭的魔气，带着天道之链上的恶念一道，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疯狂涌入离凡的心脏处。而离凡的心脏却仿佛不知餍足的无底洞一般，不断的吸收着周围的魔气和恶念。

    “如果能够好好做人，谁又会愿意做鬼呢？”

    离凡想起王四曾经说过的话。她想起王四那冰冷刺骨、身不由己的绝望，想起他那颗拼命想要爬到阳光里死去，最终却还是被黑暗彻底吞噬了的灵魂。自己的乾坤袋内，现今还收着他的恶魂，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被净化修复、再次得以重生的元神。

    那颗漆黑无比的元神，也曾努力的向着阳光拼尽全力的延展。可是，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了那份黑暗。

    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会一点点的消噬掉人性中的美好和温暖。它就像是一个深渊，一点点的吸收走人们内心的单纯和快乐，让人越是成长，就越是孤独寂寞，越是恐惧这个世界。

    这，难道就是创世神留给人类的最后试炼吗？离凡不知道。

    她曾简单的以为，救世只是与那红蛇女拼上性命打一场。但最终命是拼了，却是拼上了离默那只傻兔子的命，烟消雨散。后来她以为，救助那些心存善意的人们，让他们心里的光去净化这个世界的灰暗，就能救这个世界的‘心’。可是如今，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回事了。

    似乎用善去净化恶，要比用恶去污染善要难上太多太多。那些自己曾经以为的‘以为’，全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比起去欣赏、去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人们似乎更习惯去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埋怨自己的不幸。可是归根究底，造成这所有不幸的，却又是人类自身。

    是他们的本性中的贪婪、自私、残忍、无情，造成了他人以及自己的不幸，而正是因为这些个不幸，导致了整个社会风气、生存环境的一再恶化。

    就像是一个诡异的怪圈，越贪婪、越痛苦，越争抢、越孤独。得到的得不到的，到最后都有自己的‘意难平’，都有自己的‘悔不当初’。

    在偌大的利益面前，人们犹如见了鲜肉的丧尸，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向上爬。一路扔掉所有觉得负累沉重的，原本应该被珍视的那些美好。只为了遥远处那一小颗闪烁着光泽的耀眼却冰冷的光芒。

    到最后，大多数的人失败了，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郁郁而终。纵然是那个最终得到了那束光的人，等到清醒以后，唯一剩下的，也只有那空洞冰冷毫无实质的一道冷光而已！向下看去，不是狰狞的嘴脸就是绝望的尸体。

    满心的冰冷带着只能紧紧握住这最后一丝丝光芒的绝望，拼了命的极尽残酷的手段对付明的、暗的、真的、假的敌人，将生活彻底活成了一个整日需要搏命厮杀的战争剧。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只是现如今，所谓上德之德，恐早已绝迹。纵便是一个义字，在金钱和权势对心灵的不断腐蚀冲击之下，也淡薄的所剩寥寥。能够完全做到一个‘礼’字，已是件难得可贵之事。

    想到那个曾今昙花一现过的陆阳，披着‘有礼’的外衣却总行着‘无礼’的行径；想到那个因着一个‘义’字，整个人生都差点被彻底倾覆的老好人程青；想到人们对善行却习惯性的恶意揣度；想到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被欺压的人，后来却也反过来欺压别人，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最痛恨的那类人的红色发带男。

    离凡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坚持，以及离默的牺牲，究竟，是否真的值得？

    “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知晓你的身份吗？我就想想要让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些你一心想要守护的所谓‘人类’，他们，究竟有多么不值得被拯救，有多么不值得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焱的声音像是隔着水泡闷闷的传来，离凡缓缓的眨动了一下眼眸，像是一时未能反映过来刚才焱说的话。

    “知道这个阿修罗人类最可悲的地方在哪里吗？他们为恶，却仍然不自知！总是习惯性的用他人的错处和罪过来掩盖自己的可恨之处。他们做了坏事之后，往往想到的不是偿还、不是赎罪，而是诡辩推脱。毫无底线原则的推诿逃避，要么用病、要么用钱。好像只要自己不漏出尾巴来，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就可以真的当做没有做过的一般！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闭嘴！”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眼前的焱像是突然一下子变幻出了好几个分身，不停的在耳边嗡鸣不休。

    “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

    焱后来说了些什么？离凡根本没能听清。耳边只不停的回荡的那三个字‘值得吗’？额间不知不觉的渗出了汗水。离凡摸着毫无所觉的心脏处，分明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却又似乎哪里在隐隐作痛。

    ‘值得吗？’离凡问自己。可是却给不出任何的答案来。

    ‘值得吗？不知道啊！’

    曾经笃定无疑的心此刻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动摇。却又似乎一直在有一双手稳稳的拉着自己。伸手捂着胸口，又揉了揉发涨晕眩的脑袋，离凡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像是有万千的骏马在奔驰，吵扰喧嚣的厉害，头，痛的厉害。

    “凡儿……凡儿……”

    就在离凡以为脑子会不会就这样炸开的时候，隐约中听到了那一声声清冷熟悉的呼唤。

    抬眼望着眼前忽远忽近、或猖狂大笑或狰狞嘶吼的焱的许多个身影，离凡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那一声声似远似近、似有似无的呼唤声中，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离凡染上了血色的眸中乍然闪烁出一道刺目的光来，嘴角勾起一个暖心的弧度，对着四周不停流转的纷乱喃喃低唤道：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