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破阵
人能常清静，地悉皆归。
百日后，恰是白露。
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林中一片寂静，少女凝神闭目，翻手结印。层层雾气将她周身包裹，点点金辉在其中缓缓流动。
灵宫之中，朱鸟鸣声响亮，绕湖盘旋，如同空流火。水波拱起朵朵挺水而开的重瓣红莲，将凝未凝的金色灵液从水下汇入湖心，五道金色水龙交绕腾起，凝成一方二十来尺高的黄金台。
朱鸟口喷血红炽火，绕台而飞，象车悬停台上，炽火所燃之处，皆生黑色重瓣莲暗纹。
居高临下，朱鸟振翅，携金舆齐齐俯冲入湖。
黄金台倒映水面，金光跳跃。从四周到中央，重瓣红莲统统化为齑粉，点点金辉跃于碧波之上。
“轰隆——”连续巨响，黄金台未塌，而是渐渐沉没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最后只露出一方供一人站立的台。台上，是最后一朵重瓣红莲，暗紫红色的花瓣将一颗透明的玉珠层层包裹，最终收拢成一个花苞。
长烟一空，重雾散尽。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许仙仙睁眼。
原来泉水自涌，瀑布自流，飞花红叶，苍石翠竹依旧。
两片薄薄的纸人蹿了个子，大约一米来高，紧紧贴着少女的胳膊，而那傻白罴依旧在慢吞吞地啃竹子。
炼气铸台，道台为基，方可固金丹。
少女默默无语。
“你不开心？”辟邪才把思绪从旧主的身上拉回来，就看见丫头一副茫然的表情。
“我不知道。”许仙仙实话实，“我以为，我会很高兴。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从三岁启灵开始，至今日筑基五道台，她身边从来都不会少人。
族中长老，师兄师姐，甚至是父兄。
这次，她原以为终于是自己一个人，却又来了辟邪。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终究，还是对力量一无所知。
到底，和大部分的灵修世家、皇室贵胄子弟一样，她活在荫庇之下。
许仙仙此时还不知道什么桨得了便宜还卖乖”，因为常人眼中的便宜，在她目前看来，不是便宜。
“走吧！”她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既然筑基，那袄阵门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只是这阵结得玄妙，非破了袄阵门不可。”
贴心的两面和三刀早就准备好了，四只卷弯聊薄手硬是把那不重的四鲤盘抬出了千钧重之福
少女往脑后一探，五六尺长的金丝被她握在手中，千万青丝如瀑，散在腰间。
再往衣领里一掏，就是四五枚鹌鹑蛋大的七彩灵石，胸前立刻瘪了下去。
“你这该不是时刻准备着跑路吧？”辟邪戏谑道。
许仙仙没理他，手蘸朱砂结阵，凭着熟悉，没多久就补好了原来设下的掠影阵，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
七道刀光依次在不同的地方闪过。
竹屋里的花瓶碎了一个。
亭上的柏树从中央纵断裂开。
最北边的万千翠竹中，突然有一棵被烧得焦黑。
至清的溪水中出现了透明的虾。
……
最后，连破七阵的少女带着轻伤回到原地，她抱着四鲤盘道：“第八阵太远，我们一起去。”
两只纸茹点头，扯着她的袖子，与她一同向西。
可怜的白罴被她抛弃在原地。
“那大猫熊你不带上？”辟邪似乎对那白罴有些兴趣，“你看，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副躯体。我看这……”
“再吧。”许仙仙敷衍一声，快步前校
“真不知道你在急什么。”辟邪还是不习惯自己的命令被人违逆，偏偏他又拿那崽子没办法，只能闷闷在灵宫中休眠。
……
“王爷，”青衣棋侍微微福身，“郡主已破七阵，我们是不是……”
“别急啊。”楚国师已经走了，许旭州一个人在棋盘上摆弄着金箔，还笨手笨脚地弹飞了几块，他刚刚弯腰捡了金箔，就看见绿浮一双带怒的漂亮眼睛。
“王爷是这么待郡主的？前几年倒是去看过几次，这些年次数越来越少不，这一年王爷干脆把郡主晾着，现在郡主好容易要出来，王爷倒也不心疼——”绿浮埋怨一番，见许旭州没什么反应，最后气呼呼地扔下一句话，“那奴婢去迎郡主就是了，哪能劳动王爷您啊。”
还不挖苦呢。
许旭州先是感叹了一番“女人果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随后又莫名生出一丝淡淡的愧疚。
“但我也不是她爹啊，我又没当过爹，我爹当年不久这么摔打我的吗。”尊贵的蜀王殿下突然在心里委屈起来。
绿浮姐姐不会就不理他了吧？
“哎哟——”许旭州只觉得脑仁疼。其他侍女倒是见怪不怪了，就当没看见一样，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情，只是有胆大活泼些的，时不时偷瞄一下。
……
等辟邪反应过来的时候，许仙仙已经陷入了幻境。
第八处阵门设在来时的悬崖，一条手腕粗的铁锁链铸在两头石狮子口中，敲连接两崖。
前面是烟雾缭绕，只看得见一步以内。
白衣少女单薄的身体悬在铁链上，一副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两个纸人干着急，只能紧紧抱着主饶腿，生怕她一个不慎栽下去。
……
走了一半的路，许仙仙往回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再一回头，要去的路也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半丝光线和声音，压抑得让人难受。
她入了阵!
许仙仙犹豫片刻之后，尝试着往前面走了走。
这像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阴冷潮湿，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许仙仙没什么洁癖，可扶墙一手的滑腻，让她忍不住去想象。尤其是入眼的一片漆黑。
于是她刻意用指甲制造了一些细碎尖锐，却能驱除内心恐惧的声响。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甚至暗暗怀疑，是不是又走了原路。
所有的手段在这里都成了玩笑，她只能布阵的人比她强大太多，甚至能阻滞灵气的流动，让她又成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磨破脚跟的跛足少女早已失去了力气，分不清日月黑白。
“铎——”节奏分明的敲击声从前方传来，被突然出现的一盏灯熏出泪的少女突然有了力气，她近乎疯狂地往前冲去，想看清楚那个提灯的人是谁。
然而，当她踉踉跄跄平那人脚下时。她看见了她最厌恶的一张脸——楚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