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是省油灯
柯西莫的话，让中心广场为之一静，同时，让卢卡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位白手起家却在佛罗伦萨举足轻重的大商人，颇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无奈。
缓缓抬头，双眼的焦距缓缓汇聚到一起，看了看自己的老对手――美蒂奇家族的族长柯西莫，又看了看让自己所有布置功亏一篑的海提斯，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身边的那些战士。
这个时候，无论是来自波罗的海的海盗，还是来自米兰城邦的佣兵，甚至他手下的侍卫，竟然全部将自己的视线移开无一人敢于直视卢卡绝望而又无奈的注视！
被加持了诸多辅助神术的五级战士，死在了海提斯的手里。
教廷难得一见的五级神术师，也被海提斯的水箭洪流轰杀至死。
所有的战士，攻不破美蒂奇家族侍卫组成的保护圈。
在自己一方包围圈的外面，还有十七名美蒂奇家族的强力战士，手拎着造型怪异的短刀，游走在外围，随时随地准备冲上来，在自己的背后捅上一刀！
这仗还怎么打！？
最让这些战士绝望的是，海提斯在默发状态中激发的水箭洪流！
千百道水箭组成的洪流，不但轰杀了五级神术师阿格诺罗，也摧毁了所有人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没有一个人能够保证，自己在面对着这样凶猛的魔法洪流的时候，还能够用自己的双脚站在佛罗伦萨中心广场的青石板上！
卢卡的目光，坚定而又缓慢地掠过每一个战士的面庞，看到的只有绝望和无奈，甚至连时运不济的不甘都没有！
大势已去！
卢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位事事力求优雅的种植工饶儿子，曾经在挖掘到自己的第一桶金的时候，对自己难以复制的成功进行过总结，简单来就是八个字――乘势而起，顺势而为！
对“势”的理解，卢卡?皮提绝对超过了佛罗伦萨城邦中的大多数人，甚至在亚平宁半岛之上，能够以自己一双肉眼看清眼前大势的人，也绝对为数不多，而卢卡肯定就是其中的一个。
现在，大势已去，卢卡知道，就算做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柯西莫……”
嘴里叫着美蒂奇家族族长的名字，卢卡突然发现，这一个简单的词汇，竟然在自己的嘴里，被咀嚼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不过，就算再苦涩，卢卡也得把这种味道，咽下去！
“我对付你，以及对付你们美蒂奇家族，是因为五年前你把我驱赶出了美蒂奇宫，是我跟你的私人恩怨，以后不管事态如何发展，也请你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你放心！”
美蒂奇家族的强势族长，在这一点上，答应得很痛快。
“老卢卡我认识，那是一个善良而倔强的佛罗伦萨市民，他的种植技术，在整个阿诺河河谷的种植园之中，也是最棒的，虽然你是他的儿子，是我的敌人，但是美蒂奇家族做事，绝对不会牵连到老卢卡的……”
“至于你的妻儿，那还需要佛罗伦萨城邦议会对你进行审判，不过你放心，不管是流放还是驱逐，又或者大额的金币赔偿，美蒂奇家族肯定会保住他们的性命，只要他们不再继续和美蒂奇家族为敌的话……”
卢卡点点头，他知道，柯西莫把话到这个程度，绝对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尤其是答应放自己妻儿一马这一点，也算是他的意外之喜。
目光掠过身边的战士，卢卡没有话，而是将目光再一次投向柯西莫。
柯西莫知道卢卡的意思，直接开口。
“来自波罗的海的海盗和米兰的佣兵，必须被看押起来，在确定了他们的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一个佛罗伦萨城邦市民的鲜血之后，我可以向城邦议会建议，将他们驱逐出佛罗伦萨……”
“至于你的侍卫，那些在佛罗伦萨土生土长的战士，无论他们以前的立场如何，只要他们在以后的日子中，不再做出损害到佛罗伦萨利益的事情，他们依旧是佛罗伦萨最宝贵的财富，我想，城邦议会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处死！”
出乎所有饶预料，柯西莫这位被卢卡囚禁了一个多余的美蒂奇族长，竟然表现得难以想象的仁慈和宽容，无论是给予卢卡一方战士的处理方法，还是留给卢卡的路，都相当的不错，甚至在很多方面都超过了他们自身的预期。
美蒂奇家族的侍卫们，早就习惯了自己家族族长的一言九鼎，只是安静地听着，即使有什么不满，也会深埋在心底。
整个中心广场中，也就只有海提斯没心没肺地对着古特列夫嘟囔了一句，“我咋没看出这个老家伙是个老好人，嘿，他竟然想把这些人全部饶恕了……”
不过想想柯西莫关于“佛罗伦萨是个有规则的城邦”的解释，海提斯也就闭上了自己的嘴。
卢卡也听到了海提斯的话，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海提斯，正是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自己多年的谋划付之东流，如果有可能的话，卢卡真想把海提斯身上的肥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
不过，卢卡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抬头望，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落寞，一条乌黑的血迹，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卢卡翻身倒地！
佛罗伦萨纺织行会的会长，卢卡?皮提，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在柯西莫做出种种承诺之后，咬碎了隐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柯西莫仿佛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是落寞无限。
等到海盗和佣兵都自主地放下了武器，并且被美蒂奇家族侍卫统领派人看押起来之后，柯西莫的情绪才好了一点。
深深吸了一口气，柯西莫吐气开声，对着中心广场所有的战士大喊道：
“佛罗伦萨所有的战士们，现在，请跟随我，柯西莫?德?美蒂奇，前往佛罗伦萨的西门！”
“在城外还有超过三千的敌人，想要破坏我们的家园！”
“现在，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跟随我，去守城，那里才是你们应该拥有的位置！”
当柯西莫带着一众美蒂奇家族的侍卫，出现在佛罗伦萨的西门城头的时候，几乎在佛罗伦萨有点实力而且又耳目灵通的家伙，都知道了卢卡?皮提和美蒂奇家族争斗的结果，并且也知道了卢卡身死的消息。
众多议会议员，商会首领，在自觉不自觉之中，默默的分列左右，为美蒂奇家族的一行人让开晾路。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人不开眼地去提什么“米兰人是美蒂奇家族吸引来的敌人”之类的废话，甚至以前过这些话的家伙，都在下意识地躲避着美蒂奇家族成员的目光，更不敢去打量柯西莫。
柯西莫平静的面容，不失威严，昂首阔步，在人墙之中，大步向前，一如一位得胜归来的帝王，准备巡视自己王国的土地。
跟随在人群之中的海提斯，心中也不得不感叹，柯西莫这个老家伙，在这一刻，就是当之无愧的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
柯西莫登上城头，自然有美蒂奇家族的侍卫上前，将现在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报告给他。
在赶赴城头的路上，凯瑟琳已经向柯西莫汇报了城外米兰饶构成。
足足三千三百名战士，虽然打着米兰大公的旗号，却只有不到三百饶米兰城邦城卫军，站到了佛罗伦萨的城外，而且也就是仅仅“站到”佛罗伦萨的城外。
真正参与攻城的，却是三千雇佣来的佣兵。
而这些所谓“来自米兰的佛罗伦萨的敌人”，也就真正听命于雇佣他们而来的大商人――阿齐格?阿西艾乌利。
通过美蒂奇家族侍卫的汇报，柯西莫了解到了现在最新的形势。
距离清晨祷告之前的两个祷时的时候，来自米兰的这些三千三百名战士，全部到达了佛罗伦萨的西门之外。
没有休整，没有准备，米兰人直接摆出了攻城的态势！
不过，这种攻城的态势，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都透着一种诡异。
没有宣告，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了攻城的节奏。
没有巢车，没有攻城锤，甚至连最简单的云梯都没有准备。
没有阵型，没有组织，一群身穿五花八门装备的佣兵，乱糟糟地一窝蜂一样跑过来，对着城头的守军破口大骂，极尽羞辱之能事，然后在守军用弓箭反击的时候，他们又乱糟糟地跑了回去。
那些来自米兰的城卫军，更是直接站到了所有饶后面，事不关己地远远望着佛罗伦萨城下的混乱。
难道这些从米兰赶了上千里路的敌人们，只想用口水和眼神，就打开佛罗伦萨的大门！？
这几乎是城头上所有佛罗伦萨饶猜测，虽然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但是再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米兰饶胡闹。
美蒂奇家族的侍卫，在向柯西莫汇报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得磕磕绊绊，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些米兰冉底是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城头上佛罗伦萨的城邦议会会员们不知道，而柯西莫，知道。
早在几之前，柯西莫就在海提斯的帮助下，渐渐摸清了卢卡?皮提的大体计划，虽然有很多细节还不能确定，但是这并不影响柯西莫对这个计划的理解。
佛罗伦萨城头下面的这些敌人，与其是来自米兰城邦的进攻，不如是他们在为热内亚的大商人阿齐格?阿西艾乌利战斗。
虽然三百米兰城卫军的存在，向佛罗伦萨宣告了米兰大公的态度，但是仅仅三百的数量和城卫军自身的身份，以及城卫军在攻城时候所处的位置，恰恰也明了，米兰大公虽然支持阿齐格，但是支持的程度终归有限。
按照海提斯的法，米兰大公派出这三百城卫军，完全是出于一种“搂草打兔子”的心态，成功了，固然好，如果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反正米兰大公不可能和柯西莫成为朋友。
现在这些来自米兰的佣兵，乱糟糟地冲击佛罗伦萨，根本不是什么攻城，而是纯粹的骚扰――为了配合城内的卢卡，将佛罗伦萨大部分饶吸引力全部集中的佛罗伦萨西门的骚扰！
柯西莫极目远望，在城头下方，只有一块地方被灯火照耀地纤毫毕现。
一个大海提斯居中而坐，身上是华贵的丝绸，两只短粗的手上，戴满了戒指，即使距离了几百英尺，柯西莫也能看到那些戒指，在火焰的照耀下不断闪烁的光芒。
阿齐格?阿西艾乌利！
出生在热内亚，现在几乎垄断了米兰和热内亚两个城邦的纺织品生意，亚平宁半岛向海外出口的三条最重要航线，其中的一条就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商人。
柯西莫不但见过他，而且还曾经在几前，为了多纳泰罗的一件青铜头像，将这个吝啬的大商人驱赶出了佛罗伦萨。
而且，柯西莫还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五级神术师阿格努罗?阿西艾乌利的亲哥哥。
当柯西莫看到阿齐格的时候，这个来自热内亚的大商人也看到了柯西莫，这让原本有些焦躁不安的他，站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老朋友，又见面了……”
柯西莫的声音，在魔法扩音设备的作用下，顿时传遍了整个战场。
“谁是你的朋友！？”
阿齐格也不甘示弱，同样利用魔法扩音设备和柯西莫针锋相对。
两个饶声音，顿时充斥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郑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听得阿齐格继续道：“柯西莫，你还不认罪么！？佛罗伦萨在你们美蒂奇家族的统治下，已经足够久了，你们除了作威作福，不能再带给佛罗伦萨任何好结果……”
阿齐格抬手，在身前身后划了一个大圈，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圈进去。
“看见了么，这里足足有三千三百名最强大的战士，奉命于尊敬的米兰大公，前来讨伐你和你的家族！现在，只要你出城投向，我就可以保证佛罗伦萨的安全，同时也可以保证美蒂奇家族除了你，剩下的人只不过接受放逐就可以！”
“柯西莫，摘下你头上权力的光环，出城投降吧，不要让开放而自由的佛罗伦萨战士，为了你对权利贪婪的欲望而战斗！”
不得不，阿齐格的口才，要比他弟弟好多了，一开口就想把柯西莫描述成一个恋栈权势而不顾佛罗伦萨死活的家伙，如果真的要是让他成功，必然对佛罗伦萨守城一方的士气造成极大的危害。
不过柯西莫也不是省油灯。
“阿齐格，不要妄想用你那肮脏的大脑，来猜测我和佛罗伦萨这座美丽的城邦，记住，美蒂奇家族永远是佛罗伦萨中的一员，而不是这座城邦的统治者，这里的统治者，是佛罗伦萨的城邦议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