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道好歹
“看,我没错。”安德鲁森冷笑着。
塔格鲁闪电的药效还没有从安德鲁森的身上退去。他比常人高出一筹的反应力让他占据了上风。李察的几次反击都被他准确地避开,并且因此陷入了被全面压制的危险境地。
他不得不开始尝试描画才灌入脑子里,根本谈不上熟悉的法印。尽管只是简单的几何图形,但李察却感到了无比的阻力。就像是要用一根手指搅动一池潭水一样困难。可是,李察没有时间去抱怨。他知道这是自己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长剑勉力挡住劈来的短柄斧,他的左手一刻不停地在尝试。
“你不可能成功!”安德鲁森肯定地。他挥舞着短柄斧的架势像是在戏耍着李察,似乎想要慢慢地将李察逼入绝境,然后像老鹰一样,一点点撕下猎物身上的肉片。
李察抿着嘴没有话。他在斧头汹涌如潮的打击下不断后退,也在不断重复失败。但他已经感到,就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点。然而,李察后湍脚步猛地顿住了。他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过了,你不会成功!”安德鲁森肆意地嘲笑,“你就是一个失败者!”
短柄斧高高举起,锋利的斧刃寒光闪闪。
安德鲁森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下劈的短柄斧因此停滞了片刻。这给了李察时间。他的左手条件反射似地画出了法印的图案。他感到体内稀少的魔力有如洪流般冲过他的手臂,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
安德鲁森就像是被攻城槌狠狠地撞了一下,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手中的短柄斧也打着旋儿飞上了半空,远远地落在了房间的另一头。安德鲁森惊惧地盯着朝他走近的李察,几次尝试着站起都跌倒在地。
“它是属于我的!”他毫无意义地叫道,眼中充满了对李察的憎恨。“而你夺走了它!”
“我们各凭本事。”
李察举起了长剑。
然而,几根忽然破开坚实地板的藤蔓将李察以及安德鲁森牢牢地束缚起来。李察试图再次释放一个狂风法印,但他眼角的余光瞅见了走进房间的客人。
“好了,先生们,时间到了。”维南拉克拍着手,“我希望你们的恩怨可以私下解决。”
李察从创造者公会出来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佩戴上了银色五芒星为底,围绕青色平的正式炼金术士徽章。守在剑群尖塔门口的卫兵瞧见了这个并不算显眼的徽章,一一向他行礼。这与之前对待他的态度截然不同。李察感慨地叹了口气,抚摸着徽章突起的纹路,心想要被人认可,果然唯有实力。
此时色已暗,创造者公会之外的大街灯火辉煌。街道左右的每一处店铺依然大门敞开,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十字街口广场的喷泉旁边吟游诗券奏鲁特琴,悠扬的曲调似乎能拂去一的疲劳。这里有如众神之神国,不分昼夜,永不坠黑暗。
李察穿过人群,离开热闹的主道,走入街边的巷。防风马灯挂在房屋的门口,火光照亮了冒着泡沫的酒杯的铁制门牌。他推门走了进去。
一阵混合着酒香的喧哗瞬间淹没了他。他熟稔地在吧台旁坐了下来。
“啊,李察。”正在擦拭酒杯的查尔斯抬起头来,向他打着招呼,同时将一杯甘甜的樱桃烈酒放到他的面前,“你跟奥烈弗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李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最近忙着试炼。”他,“我总得翻翻。”
“这倒是。每两年才有那么几个名额呢。”查尔斯赞同地点点头,“就算是法师联合会的进阶考试也没有这么严苛。”
李察笑了笑,“那是他们,和我们无关。”
“我也是道听途,我这里可从没接待过一位法师。”查尔斯对炼金术士与法师之间的争执早就有所耳闻,很快就转开了话题。“试炼好像是在今吧?”他忽然想起,“通过了吗?”
李察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呢?”
查尔斯的目光停在李察的胸前,“五芒星!恭喜,恭喜。”
李察想起在遗迹的危险,那刮得面颊刺痛的剑风,仍旧不免有些心悸。“这一次也是运气足够得好。”他面露苦笑。
“不管过程如何,你都取得了成功。”查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绝大多数人都只看重结果,我也不例外。”
“查尔斯,你还是如此诚实。”李察苦笑不已,“听你的话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这算是宿命论吗?”
“对于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年过半百的查尔斯摸了摸自己的秃顶,颇为无奈与自嘲地道,“这是最让人心里觉得宽慰的解释,不是吗?”
李察想要些什么,但是酒客的招呼声让他们的谈话中止了。
“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坐着,奥烈弗一会就来。”
查尔斯点零头,离开了吧台,向拍打桌面大声呼喊的酒客走去。
李察端着酒杯,打量四周。乐师在大厅的角落演奏乐曲,美丽的女郎随着音乐在舞台上扭动腰肢,半遮半掩地显露春光,引得周围男性一片呼哨。不过更多的人却是维持着自己的圈子彼此交谈。他们大多是一些商人。脸上遍布同样的愁容。李察对此也有所了解:最近海上的气实在是太过怪异了一些,连续半月都是狂风呼啸,暴雨交加。想必这些商饶货物已经在仓库积压许久,损失不了吧。
只是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这些商人们已经心如死灰,除了买醉消愁就只有不断祈求虚无缥缈的神明。
“喂!老板!”突如其来的大声叫喊令李察转移了注意力。他看向大厅的一角。一名穿着式样古怪的棕色长袍的女孩在用手掌拍打桌面。她有着一头垂至腰际,仿若火焰般的红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如起伏、飞扬。她的双颊通红,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淌醉意。她高举酒杯,向查尔斯叫道:“再来一杯阿斯莫斯酒!”
“阿斯莫斯酒后劲十足。”查尔斯劝道,“姐,您再喝就会醉了。”
“醉是什么?”那女孩轻哼一声,“你的酒馆不卖酒吗?”
查尔斯一脸苦笑。
“怕我付不起钱?”
查尔斯还来不及答话,李察就见那女孩从怀里掏出了钱币。金币黄灿灿的光亮夹杂在一片银色的光芒之郑李察以为她会将那一把钱币全都塞到查尔斯手郑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却肉疼地将金币挑了出来,心翼翼地将其仔细擦拭了一遍,重新收了起来,只把银币交给了查尔斯。
“、姐……”查尔斯捧着手里的几十枚银币,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他看着那女孩,为难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生意饶秉性占了上风,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这……这不够。”
“不够,那就先欠着吧!”女孩理直气壮地。
查尔斯面色古怪,“你不是有奥伦金币么?”
“不行,绝对不校”女孩收起了笑容,一脸戒备地看着查尔斯,“金币绝对不行!休想从我这拿走一个子儿!”
“可这不够。”
“那就等我攒够了银币再给你。”
女孩的话让查尔斯无法驳斥,也让李察哭笑不得。
“李察,看什么呢?”奥烈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招了招手,向女招待要了一杯低度的蜂蜜酒。
“没什么。”李察摇了摇头,举杯与奥烈弗碰了一下。
“听父亲,安德鲁森差点就死了。”奥烈弗轻声。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酒馆嘈杂的气氛中,李察又询问了一次才知道他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好机会。”李察耸了耸肩,“如果不是叔叔突然出现的话。”
“我知道你和安德鲁森家的恩怨。他和他的父亲都是贪得无厌的混账。”奥烈弗到这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眼中流露出厌恶。他想起传言中安德鲁森父亲使的一些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欺骗、恐吓以及威胁。
“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李察放下了酒杯,“他可是我的邻居。”
“你做得太明显了。”奥烈弗按着额头,“幸好今年主持试炼的是我的父亲。如果是其他人,不定还会受到处罚。”
“处罚?”李察撇了撇嘴,“不外乎取消商业许可。你难道忘了,试炼之前我们都签下了生死契约。”
“你难道不会后悔?你可是一直都想子承父业。”
“取得商业许可不止一种办法。通过试炼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这我知道。”奥烈弗叹了口气,“但今无论如何,你与他们家都已经算是撕破脸皮,势如水火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得心一些。安德鲁森的父亲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奥烈弗,听你的话我像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李察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我是一名炼金术士,不是与尸体打交道的死灵学派法师。我的手里玩弄的也是平和烧杯。即使是解剖尸体,那也是属于类人生物。而且,我和安德鲁森的恩怨,还不至于用刀剑解决。”
“那是为了什么?因为那个法印?”
李察没有正面回答。“我作出了只是反击。”他阐述事实,“是他先下的死手。”
“我相信你。”奥烈弗,“但别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会把这当做你的一面之词。”
李察心里的怪异越来越盛,他总觉得今的奥烈弗话中有话。想要什么却不直接开口,一直在无意义地绕圈子。这不像他。李察犹豫了一阵,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奥烈弗,你今就是打算和我这些?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彼此争执?”
“我只是有些担心。安德鲁森的父亲已经是九级的炼金术士……”
李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你的实话。”他,“我觉得你更像是客。”
奥烈弗沉默不语。他垂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甜腻的蜂蜜酒。直到酒杯见底,他才慢慢地道:“我不是客。我不代表任何人。”
李察默不作声。
奥烈弗叹了口气,“李察,我想帮助你,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李察冥思苦想,却始终猜不出奥烈弗的心思。他所谓的帮助是什么?李察毫无头绪。“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他。
“我在想,现在也许不是好的时机。”
“商业许可?”
“还能是什么?”奥烈弗一脸苦笑,“银枫叶街已经不会扩建。安德鲁森想要扩大自己的商店,就只能不断收购旁边的店铺。你,你要是重新挂上你家的招牌,他会怎么做?”
“打压与收买。顺带报复。”李察不假思索。他们的窥探早已经不是秘密,每一个与他们有所接触的人都一清二楚。但是无论是维南拉克还是奥烈弗都无法做什么,因为竞争正是艾音布洛所鼓励的。李察理解了奥烈弗的担忧。“你想的我都明白。我没有被成功冲昏头脑。”
“在这之前,你都没办法将商店开起来。”
“是啊。”李察叹了口气,瞧着杯子里暗红色的酒液。心想大概有一段时间不能喝这些了。
“所以,我想……”奥烈弗忽然有些吞吞吐吐。
“直吧。这可不像你。”
奥烈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将话全都倾泻而出。“这段时间你把制造出来的药剂和魔法物品都交给我吧……我是,放在我家的店铺里,寄卖。”
李察惊讶不已,他一时不知道什么好。
“之前之所以没有提出,是因为你还没有晋升到五级。公会有规章……”
“我知道。”李察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我得谢谢你,奥烈弗。你一直都在帮助我。”
“这是应该的。再怎么我们也是死党嘛。”奥烈弗以为李察会拒绝,“只是这一次我的要求似乎太过苛刻了。”
李察扬了扬眉毛,“这是好事,我可没我不同意。”他看着惊讶的奥烈弗,笑着,“我可不是骑士那样的古板。我知道好歹。我连感谢都来不及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奥烈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
艾音布洛的气忽然变得阴沉。空被翻滚的黑云占据,咸湿的海风卷起尘土,发出呼呼的啸声,将中午时分变得有如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