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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打不得得远

    木沙或许不想背负起报答的重任,或许不认为自己能背负起如此重任,也或许只是不满足于辛父在“不是亲生”的界定后所给予的一切关怀。

    她有时会向辛父发起挑衅,以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

    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后,辛父拨开炉火,放上饼铛,倒上油,开始烙饼。木沙搬来一个板凳守在旁边。

    面是自家麦磨的面,油是自家花生榨的油,看着白白的面饼上一点点冒起大不一的泡泡,平凡的生活也被这泡泡幸福地笼罩了。

    辛父用手按着面饼,转个圈儿,使其均匀上油。又等一会儿,把饼翻个面,呈现在眼前的就是泛着油光的黄月亮了。

    他用铲子蘸点熟油滴在饼铛周围,用铲子按着转转。等一会儿,翘起边沿看看,如果已经焦黄,就再翻个个儿。

    现在两面都已烙得恰到好处了。辛父便用铲子把一边铲起,翻到另一边,就可以出锅了。

    木沙配合着把不锈钢盆递过去,接过饼。

    “你饿了,你就先吃吧。”辛父着,起身去擀第二个。

    木沙也不客气,撕下一块就往嘴里塞。第二个饼出锅的时候,第一个已经被她吃得七七八八了。

    一个又一个黄灿灿香喷喷的烙饼在木沙面前堆积起来,本来,她把第一个饼吃完后,肚子已经差不多饱了。她看看一边专心烙饼的辛父,又看看盆里金黄的烙饼,突然起流皮之心。趁着辛父不注意,除去最上面的一张留作掩盖之外,木沙偷偷地把最黄最油最香的油饼中心一块块撕来吃了,直到肚子撑着了才停手。

    她把最上面的一张拉拉正,然后惴惴不安又有点满怀期待地乖乖坐在凳上,等着辛父发现她做的“好事”。

    辛父端着饼走来,看她坐得安静,便问:“你都吃好啦?”

    “嗯。”木沙满足地点点头。是真吃“好”了。

    “这个烙糊了,放在最下面吧。”过一会儿,辛父,一边去翻盆里的面饼。翻着翻着,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也不翻了,直接把糊的那张扣在上面。他指指盆子,明知故问,“这些都是你吃的?”

    “嗯。”木沙觉得势头不对,立刻心虚起来。好玩的兴致一哄而散。

    “你这孩子,你做的这叫啥事啊?你这样还叫别人怎么吃?”辛父又忍不住去翻了一遍,结果证实,除去他刚出锅,想要压底的“次品”,以及木沙留作遮掩的那张,其余的“合格”全部被木沙的魔爪祸害过了。看着一个个破去中心的烙饼,辛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责骂已经无法消气,他不由得朝木沙扬起了手里的铁锅铲。但举了一会儿又放下了,“我不打你,看我回头不告诉你妈,让她好好教育教育你。”辛父咬牙切齿地。

    辛父的铲子最终没有落在木沙的身上,可她分明有一种更深彻的挨打的感觉。

    一肚子喷香的烙饼顿时化作沉甸甸的石头,木沙悻悻地出了家门,回到学校。

    下午放学,想起辛父黑沉沉的脸,木沙还是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会儿,她背着书包混进了鹏涛的放学队伍。同学疑惑:“木沙,你站错队了。”木沙答:“没有,今晚我去姨家住。”

    鹏涛转过头:”怎么想起去我家了?“

    “我惹我爸生气了,去你家躲躲。”

    “真的假的,你还会惹他们生气?”

    木沙便把自己吃饼的事了。

    身边的同学就都笑了。

    有同学打趣道:“木沙,怪不得你那么胖,原来吃个饼也挑油多的地方吃。”

    木沙生气地瞪他一眼,心里却在想:不知道爸爸消气了没有?会不会因为我今晚不回家又气上加气呢?他真的会告诉妈妈吗?

    然而能在外面住一晚两晚,总不能住一辈子吧。

    第二放学,木沙还是乖乖地走进了家门。

    木母瞪她一眼,“昨晚你去哪儿啦?”

    “姨家。”木沙低着头,嗫嚅着答道。

    “长大了哈,还知道往别人家躲。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木沙一声不吭,任由木母数落。

    “你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爸够疼你了。你,在家里,啊,吃面条,你的碗里是鸡蛋最多的,吃青菜,你的碗里是叶子最嫩的,家里买点肉,也全让你们姐妹吃了,就是吃烙饼,哪回你爸不把烙得最好的那块留给你。你,你还想怎样啊?”

    “我不想怎样。”木沙声嘀咕道,心想,“他真那么疼我,还会为了几张饼打我?我也不是回回那样,还不是一时觉得好玩,他就生那么大的气,还要打我。打也就打了,他还不打,向你告状。这算哪门子爸爸?”

    然而木母听不到她的心里话,她把她的那一通完了,也不在意木沙如何反应,即刻下了指令:“去,跟你爸道歉去。”

    木沙虽有些不大情愿,但心里也明白母亲的句句是实在话,就老老实实地走到辛父跟前:“爸,对不起,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辛父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又没外人,都是自个儿家里吃,只是以后不能一生气就不回家了。要不是碰见王丹,她告诉我们,你去了你姨家,我和你妈不又得担心你。”

    “我知道了,我错了。”木沙。

    木沙终究不是骄奢跋扈的大姐。从缺乏疼爱的她怎能体会不到辛父的好呢?可是这关系里总少点什么。比如这样的时候,木沙可以亲亲辛父的脸,或在他的身边蹭蹭,哪怕只是抓起他的胳膊摇几下呢。可是这些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是的,木沙和辛父自始至终都没有肢体上的接触,就是牵手也没樱

    这种继父和生父的区别在木母的苦苦叮嘱里,也在辛父清醒的头脑里。

    一次,辛父东翻西找,木沙看了,就把一个本子递了过去。她知道辛父的烟瘾犯了,他抽的是极便夷烟丝,用撕下来的日历或者木沙使用过的旧本子卷了抽。

    辛父接过本子,刺啦扯下一条,骄傲地:“还是我姑娘了解我。”木沙不喜欢辛父抽烟,弄得家里一大股烟味不,他的裤兜都被烟丝染成了洗也洗不掉的暗黄色,如果洗前忘记了掏兜,那一大盆的烟丝水别提多讨厌了。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木沙鬼使神差地学着电视剧上冒出了这么一句:“那是,你一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

    话一出口,木沙就觉出不妙。果然,辛父立刻拉下脸来,恶狠狠地:“要不是看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唬你脸上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老子。”

    这是木沙记忆中,辛父对她唯一一次的恶狠狠。当然,谁也没有记仇,可那一句“要不是看你不是我亲生的”深深地印在了木沙的脑海里。

    这一句话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家庭表达意见、解决问题的总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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