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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道高一丈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集市上的人少了很多,大家都赶回家吃午饭去了。大街上也有两三家卖凉皮、饸饹面的,但一般的庄稼人谁也舍不得吃上一碗。就拿木沙来,即使上个庙会,多半也只会买两三个烧饼充饥。

    他们很快发现了留在供销社墙根的修车摊。

    “喏,就在那里。”看到自行车的惨样,木沙的气也短了几分。

    木扁一见,火气腾得又冒出来了,“撞成这惨样还没事?走,我们找她去。”

    木扁扯起木沙,就往前边走去。

    木沙为难了,她都不上认识这个女生,怎么会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呢?

    “哥,她把车子修好还我们就成了,不要去她家了。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她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是的。”

    木沙不禁抬眼看了看周围,这个村子不像她们村,一条道从头贯到尾。以前听辛父过,这个村是什么生产队的所在地,有几千户人家。木沙在这儿上了快一年的学,平时也常来这儿赶集,可这村到底有几条道她根本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总可以打听吧。你不是有同学在这个村里嘛,去找他们问啊!”

    想到自己的这点事情将要扩散出去,木沙对木扁的不满又加了几分。可眼下她又无法表达出来。找同学,该找谁呢?她倒是知道有好多同学家在本村,可除了红梅家还有另一个女同学家,她哪儿也没去过。而这两个人是木沙不愿意打扰的。

    看来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学校守株待兔了。

    “不是我非要找到人家去,你不懂。别的不,就单单一个钢圈,好的跟坏的差别大了。我不是吹,就你骑的这个自行车,那钢圈不是最好的也差不离儿。要人家胡乱给你换个不好的,骑不久又生锈了,又坏了,到时你再找她就不行了。前管、前叉也撞歪了,修不到位也难骑。你别总那么傻,一句话就让人忽悠了。”

    木扁一边走着,一边给木沙上课。这节课多少入了木沙的耳朵,可她又想,谁人家就一定忽悠她呢?如若人家把车子修得好好的还她,这不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可是现在,她没有反驳的心思。木扁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蛮不讲理和精打细算让她有些反感,她负气地想:“你能,能从不欠你钱的人那里要出钱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要取一笔丰厚的补偿。”

    而当前,为了提供木扁施展“才能”的条件,她必须先要找到那个女同学。该找谁打听呢?

    木沙正胡乱想着,突然被人叫住。叫住她的人是三丰的爸爸。以前在大集上碰到他卖红枣,现在,他面前的编织袋上摆着几个挑剩的丑甜瓜。

    起来真让人羞愧,那经不起一场竞赛考验的成绩倒多少让木沙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名人。每当在路上被这些不知名的乡亲叫住,生性不爱话的木沙感到十分难为情。这倒也奇怪,明明就是些“你吃了吗”、“你上哪儿去啊”、“大娘你好”之类的简单寒暄,木沙就硬是不出口。有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两片厚嘴唇,真要怀疑自己那么不爱话,是不是就是因为嘴唇太厚了,像两扇厚重的的门似的,开合格外费力。可话又回来,她也并不是个完全意义上的闷葫芦。

    此刻,木沙倒见了救星般连忙回了话:“王叔叔好,在卖瓜呢!”一句话出口,又令她想到一句歇后语: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这倒有些应景。

    不过她立刻意识到心中的不敬,于是开口问道:“叔叔,您知道三丰在哪儿吗?”

    “三丰这个臭子啊,从我这走不大工夫。”他探出头朝前望了望,“你看,那个穿黑背心的不是?你找他有事?”

    “是的,我要向他打听个人。那我就先找他去了。”木沙着,就急急走开了。

    “哎,你拿个甜瓜去吃呗。”

    木沙转过身来招招手:“不用了,谢谢啊。”

    木沙很快就在街道的拐角处追上了三丰。

    “三丰,你知道安雪家在哪儿吗?”

    “知道啊。咋啦?”

    “我车子借给她骑,撞坏了。”

    “我是木沙她哥,我们要去她家里讨个法。”木扁抢着道。

    “哦,这样啊。我刚才看到那辆自行车了。我还纳闷呢,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你的啊。我这就带你找她去。”

    木沙急忙阻止道:“你告诉我她家在哪儿就行了,不用去了。你还没吃饭吧?”她可不想让同学见识木扁那表情生动、唾沫横飞的“才能”。

    “我早吃了。我知道她家在哪儿,可不清楚啊。我还是带你们去吧。”

    几个弯拐过去,人就知道这地方确实不能靠嘴巴就能找得到的。他们在一处院墙外停下来。三丰指着一扇铁门对木沙:“这就是她家。你进去找她吧,我先回去了。”

    木沙谢过三丰,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处,收回目光,看向木扁。

    “我们进去后,你可别瞎。一切听我的。”木扁点着手指,对木沙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木沙乐得缄口不语。

    门是半开的。他们走进去立在院当中的砖砌路上。木扁扯着嗓子喊道:“有人吗?”木沙则只顾打量四周。

    院子很是干净利落。院子左边照例辟了块菜园,茄子、黄瓜、西红柿正当季,花朵精神、果实漂亮。院子右边种了些八角月季,也都清清爽爽的。

    安雪家和木沙家的旧房一样,都是一排四间的砖房。但房间要大些,做工也更精致些,和栽满花草蔬材院十分搭调,倒比木沙家的新房看起来更招人喜欢。

    很快,屋里就迎出来一个中年女人。

    虽然同是农村妇女,木沙却没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母亲身上的那种风土凄苦味儿。不得不,她是美丽的,但不是花枝招展的那种美,而是同她所处的这个家一样,干净朴素。

    还不及开口,女人就来到了木沙的面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就是木沙吧。哎呦,这么热的儿,还劳烦你们跑一趟,真是对不住。安雪把事儿都告诉我了。快快,我们去屋里。”

    毕了,不由分,就把木沙往屋里拉。

    进屋后,安雪才出现。女人冲女儿责怪道:“还看什么,给你的同学拿点水果来。”

    木沙推辞着不要,可是不一会儿,一根香蕉就像涂了胶似的粘在木沙手里,摆脱不掉了。

    这样干净的院落,这样热情的主人,弄得木沙像罪犯似的在藤椅里如坐针毡。她不由得瞧向木扁,想看看这位平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人如何反应。

    令木沙无语的是,平素话全身上阵的木扁此刻却像乖宝宝一样坐在藤椅里,安静地听着女饶自我检讨、热情补偿,不时附和性地点点头。

    木沙剥开香蕉,平时对她来无异于奢侈品的水果被木扁更为奢侈的表现衬托得没滋没味儿。她忍不住冷冷地想:“嘿,看来木扁这回碰到对手了。”

    自那次去动物园未果后,木沙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吃木扁那一套。更准确地,只有极少数人会中他的套。可这极少数人偏偏都是十里八村的,导致木扁闯下的祸端集中惩罚到这个根基不稳的拼凑家庭上。每一次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行为都有可能成为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木沙禁不住又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心想如果母亲有这样的魅力,可以震住木扁,那家里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得多?可这魅力除了美丽,是不是就是陌生呢?

    最后,女人给木沙塞了五十块钱,又不容拒绝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花生,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木沙把钱交给木扁,她看到木扁一脸蒙圈的样子很想笑。但木扁又不是傻子,他很快明白过来,显然,他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已经被人家送到了大门外,总不可能厚着脸皮再进去吧?

    他们回到摊位上,把五十块钱交给修车师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够换一个钢圈。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确实也是一个好钢圈,不生锈、不变形。当木沙在心里死死生生好多回,事隔多年回到家后,这辆自行车还被放在家里新搭出来的铁皮棚里,虽然也显苍老,可筋骨看上去还是比许多新车子结实利落。

    从另一个意义上,处理结果也让木沙感到满意。不管他们起初是否存了敲诈勒索的企图,可终究没有造成可风可雨的无耻事实。这让木沙的学校生活不至于被这场突来的意外打破平静。

    当下午放学木沙重新骑上这辆修理过的自行车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触目惊心的伤筋动骨竟然这么样就恢复了。然而木扁进门时凶神恶煞责骂她的场景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既没有可以相匹配的场景替换,也没有经验丰富的“修理大师”妙手回春。

    木沙第一次饱尝了亲人翻脸的滋味,原因之轻和反应之重形成强大的压力差,每当回想起当时狰狞的空气,寒风便由心而生,吹透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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