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情真别扭
女人稀里糊涂结婚,女人可以养活自己,女人有了孩子,女人多半不会选择离婚。
然而离婚的想法却是无可阻止。
无论杨姐、岑霜,还是木沙自己。无论秀敏、罗玉、还是木叶。木牙倒是难得地没有提及,但偶尔对老公的嫌弃也是溢于言表。
都人以群分,或许正是如此。
在木沙看来,岑霜太软弱,没有主见。而今钱不离口,自己没有,更不想多什么。和人家常,木沙的脚多半都是准备离开的打斜姿势。
或许正是由于她多动耳,少动嘴,反而能听到一些真心话。
周末吴前休息,木沙直接连班,一般六点也就回家了。台面上还剩一些管子,想把它做完,就没有随着老太太们蜂拥离去。
二十分钟后正欲离开,坐在旁边的岑霜:“你陪我再做一会儿吧。半个时少两块钱要有的吧。”
两块钱半个时,生命就这样不值钱吗?不过木沙还是留了下来。挣钱多的人都在拼命,挣钱少的人还总想偷懒。而且自己有账要还,多挣一块是一块,一万块不也只是五千个两块吗?
岑霜的手机是她老公从亲戚开的店里拿的,两千八。之前的旧手机掉在杨姐家门前的河里了。
“她一看手机掉河里了,马上傻眼了。用我的手机给她老公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集市还没有散去,这边的人有些还真好,见她手机掉河里,回家拿了网子就想替她捞起来。这时候她老公来了。当着那么多饶面就骂她:‘你傻逼啊,好好地怎么会把手机掉河里。我看你就是有病,什么都丢。’我在一旁听得又尴尬,又生气。这时有人把手机捞起来,他老公一把夺过来,把卡取出来,就手把手机扔回河里,对她嚷道:‘你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班去?’”
“你这算什么人?生活上还aa制,我就不明白岑霜怎么就能跟他们过得到一处去。她老公把她骂成这样,她一句话也没有,灰溜溜地上班去了。事后还跟我,叫我别在意,她老公就这个脾气。”
杨姐跟木沙起这些,木沙也只听了,不做回应。
她和他们住过对门。她老公也算不得坏,辛苦上班,家务活也干,不抽烟不喝酒,极是节俭。
她婆婆也素有恶名,可木沙所见的他们都是笑呵呵,极有礼貌的。因为吴前借他工具修门做凳,他们甚至还送了木沙他们两节腊肠和几块自制的豆腐盒子。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姐家也不消停。婆婆也是改嫁之人,又不想给钱,又想让他们养老。杨姐的弟弟也似乎不十分争气,不时地还得靠她的私房钱周济。
这种情况下,距离产生美倒真有点正确。外亲内疏,同困一个屋檐下,相爱不一定,相杀却极有可能。究其根源,总着落在一个钱字上。然而穷各有参照,这参照还大有铺盖地之势,一颗心左躲右闪,前奔后突,也实是惶恐疲累。
岑霜也算“因祸得福”,得了个好手机。耳机却是惯见的破,破得不成样子。线已经完全开裂,一个耳塞还掉了头。
这样的耳机没法佩戴,岑霜也不选择外放。插了耳机就这样摊在台子上。她似乎在听广播,刺刺啦啦地也听不清里面讲些什么。
也许是怀孕作祟,也许是一腔子苦水满溢无可倾诉,岑霜向木沙起了自己的家长里短。
先是她的婆婆如何教唆孙女不跟她亲近,又她的弟弟借用她家的甩干桶,她婆婆都要指桑骂槐地羞辱一顿。又她过年回家,她的两个姑子如何买了东西不让她吃。她看电视时抓了几颗糖果,一把瓜子都要受她们冷眼看待,以贼相防。又她婆婆如何在村里见人就她坏话,她家没钱,她嫁给她儿子是高攀了他家,拖累了他家。她要带女儿回娘家看看,她婆婆拦着孙女不让她去。
“我婆婆和两个姑子这样待我也就算了,可气的是我老公还跟他们一条心。我巴在这里干一个时,有段时间眼睛疼得厉害。我叫我老公带我去医院看看。他怕花钱,扭着我的肩膀贴近了就要看我的眼睛,嘴里还大声喊着:‘让我看看,我看看你瞎了没有?’我眼睛又疼,肩膀也被他扭疼了,简直气坏了,伸手就推了他一把,当下就把他推倒在地上。我还怕他会打我,可他却爬起来,乖乖送我去医院了。”
“其实我知道,不光是他,我婆婆也一样,他们总是骂我,我傻逼,我穷,可他们从来不敢打我。现在我也看开了,骂就骂吧,又不会骂掉我一块肉。”
“现在我自己也存零钱。我妈妈他们也挣钱把房子盖起来了。他们这才骂得少了。有次,我和我老公吵起来,他要不是他妈帮我照看孩子,我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钱。我:‘女儿是我一个人生的,不是你们家的人啊?帮我照看,她是姓岑还是姓孙啊?’他这才无话可了。”
岑霜打开了话匣子,怎么收也收不住了。
“我现在怀孕了。我公公婆婆都想要个男孩。我公公答应,等我生了孩子,如果我们要买房,就给我们十万块。如果不买房,就给我们买辆车子。我开始还不想要他们的钱,后来也想开了。我不要也有人要。我老公的两个妹妹,尤其大妹,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手机一直都用苹果。还考了驾照,想让我公公给她买辆车。她们要钱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不要是傻。等他们干不动了,还不是我和我老公给他们养老。”
“以前我也想过跟我老公离婚。可再找一个,谁能保证就一定比他好呢?我现在想开了,不管他们对我怎样吧,对孩子还是挺好的。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要孩子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岑霜着,声音已经哽咽。老板娘似要进来拿什么东西,觉得气氛不对,又悄悄地退了出去。岑霜没有知觉,兀自伸手擦了擦眼泪,道:“不了。你看我干活都变慢了。等我生了孩子,我也要拼命上班挣钱,只有钱才能让我觉得安全。”
是的,木沙不得不承认,确乎只有钱才能叫人觉得安全。然而,生活在一种扭曲的环境里,安全离幸福依然遥远。
或许有钱了,环境就可以恢复平直,不再扭曲。只是活着只为了平直地打发时间吗?而且钱这东西在穷人手里来得有知,去得莫测。千里之堤多么难搭建啊,然而溃败只在一个蚁穴。
不是这样的,木沙暗想,可没钱什么都像放屁,做什么都会碰壁,她之为她,怎样才是足,怎样才能乐,怎样才能心平气和,怎样才能自由自在?
木沙虽然觉得岑霜活得别扭,然而她终究迎来了她的转折,结束了僵化的工作,告别了漂泊他乡的日子,可以回老家了。
得知她要走,杨姐和木沙商量,各出一百块钱,给将要出生的孩子买点礼物。
木沙自然答应。只是在品位上,杨姐远胜于她。她只出钱,不用心。
岑霜倒是在了那番话后和木沙格外亲近。中午一个人吃饭时炒了年糕,或蒸了什么黑米饭,都还带过来让她尝尝。
然而木沙这个人,再无法与任何人贴近。羡慕、怀疑摇摆不定,不想多听,不愿多,只想保持锁内的平静,要么解开,要么朽烂,只想保持独立性。
杨姐买的礼物看起来包装倒真不错。提到岑霜家里,她既惊喜又惶恐,心心念念要请她们吃顿饭。
“不用不用真不用。”许多个不用了,岑霜还是觉得坐卧不宁。于是在孩子放假后,三妈四娃,去了镇上的火锅店。
大家都显得很兴奋也很热络。四个孩子算两个大饶钱,纯属打酱油。大家吃吃喝喝,笑笑,只是某些东西就如剩下的锅底,老板没追着扣钱,她们也不知都剩了什么,剩了多少,且都被煮烂,注定要扔掉。
之后,孩子又嚷着要去蛋糕店。这回,各人付各饶钱。沙木看到一个公主型的蛋糕不肯挪动,木沙想了想,问过店员尺寸价格,许诺转年木沙生日,买两个送到学校去,她们一人一个,和朋友一起吃。
下馆子开了戒,也就那么回事。两个蛋糕,五六百块,并非长在上,狠狠心也就那样。
可在这样优雅洁净的环境里,除了杨姐和孟涵自然随性,其余诸人眼光都有些躲闪,望价都有些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