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诸般生日
“账还了多少了？家里还有钱吗？”
“网上还了一万多。家里还有三千多。”吴前一这样问，木沙就能把他的动机猜个大概。这次连猜也不用猜，她早有心理准备。
“拿两千借幺叔他们吧。”
“他们出门都不带钱的吗？怎么连个生活费都应付不来？”木沙有些生气。前天他们还把借去的电磁炉还了回来，理由据说是电磁炉炒出来的菜没有用煤气来得香。
“倒有钱计较吃。我替他们垫付的押金还没给呢，买被褥借去的两百块也没还。”木沙不禁嘀咕。
“哎呀，说这些干嘛。人家又没说不还你。”
是啊，现在五个人上班，一个月少说一万块要有的吧。想想他们许多年才积攒出一个小房子，而今若一家齐心，过个四五年，人们心心念念的房子车子也就有了。
穷富的转换真是奇怪，若女儿出嫁，儿子取妻，似乎又要结束这样快节奏的财富积累。
“两千块也不够他们一个月花呀。”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不够他们自个儿想办法。”
于是，木沙取了两千拿过去。直言多了没有。他们也直点头。幺叔数出四百，把零钱还她，只留了一千六。
手头又变得紧张，木沙就有些想毁约，跟小木沙商量：“要不蛋糕不买了吧。到时非要吃的话，买个小的，你和妹妹分着吃好了。”
小木沙立刻撅了嘴唇，眼泪汪汪。
木沙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一个父亲外出时，告诉哭闹的儿子，说是回来时给他杀猪吃。孩子这才安静了。回家后果真操刀要杀猪。他的妻子出言阻止：“哄娃娃的话怎么能当真？这可是一头大肥猪啊。”
“娃娃怎么了？娃娃也是人。人无信不立，我现在说话不算数，将来又怎能要求他说话算话呢？”
于是，把猪宰了。
买蛋糕吧，虽然不能把失信的窟窿全部堵上，至少还能保留点半信半疑的可能。
而且也算是替孩子偿还一点其他小朋友的人情，虽然不能像别家一样，又是蛋糕，又是牛奶零食的。
木沙怕自己反悔，当机立断，跑去预定了两个蛋糕，说好日期，让外送到时直接送到幼儿园。
小木沙生日那天，木沙就有些心神不定。见许久也没个到货通知，打了电话去问。对方说是下午才送。
到了下午，不时点开班级圈。终于看到几张图片。小木沙站在教室前面，头上戴着简易的生日快乐帽，闭着眼，双手合十，面前是木沙订的蛋糕，上面燃着六根蜡烛。
欣慰与骄傲之情泛上心头。仔细再看，觉得蛋糕没有想象中的漂亮，除此之外，还有四分之一严重变形，连累得上面的修饰也东倒西歪。
偏偏是自己，喜悦瞬间化为愤怒，无商不奸，不可信也。
有次买的水果沙拉，上面两块西瓜看着还是好的，吃了再看下面，发白的、籽多的，完全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买草莓，也是面大内小。买水果，由着摊贩代为挑捡，拿到家一看，却是坏的。
木沙越想越气，不计较就是傻吗？好不容易狠心给孩子买个蛋糕，怎么变成这样？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糕点师、营业员、外送员，还是老师？坏了也就坏了，可怎么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这许多环节中，木沙只有营业员的电话。愤愤不平地发了短信过去，人家也不回复。
不是金主，一刀买卖。蛋糕已吃，百口莫辩。木沙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只得作罢。
闹钟一响，即刻起身去接孩子。
把电瓶车停在路边，刚把视线挪到学校的不锈钢大门上，就见一个孝头戴纸壳做的生日快乐帽，蹲在小门里，一动不动，巴巴地往外望着。
远远看去，不大不小，恰恰卡个正着，像极了镶在框子里的照片。仔细一看，那小家伙不是小沙木是谁？
学校让早接晚送，果真不能怠慢。
木沙赶紧走过去，喊道：“小沙木，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句话出口，心上一软，几乎要哭出来。
“妈妈——”及至听到木沙的声音，小沙木才反应过来，喊着妈妈，伸着两只小胳膊，向木沙跑了过来，一头钻到木沙怀里。
木沙把她抱起来，嗔怪道：“怎么又乱跑，不能在教室里好好等我吗？”天知道，她一点也不生气，满满的都是幸福。
保安看到她们进来，无奈地笑道：“还没放学就在这里蹲着了。怎么拉都拉不走。少说也蹲了半个小时吧。”
“不好意思啊。”木沙赔着笑，心里诸般滋味，酸甜齐涌。
在楼道里看见托班的老师，老师笑说：“买蛋糕买一个好了。今天应该不是小沙木生日吧。”
“也差不多。”木沙再次赔着笑，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木沙很高兴。出了校门，木沙问她：“蛋糕坏了，同学们有没有笑你？”
小木沙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同学们只说：‘蛋糕坏了呀。’老师说：‘没事，不影响吃。’他们就没说什么了。妈妈，我的蛋糕怎么是坏的呀？我问过老师，小沙木的是好的，只有我的是坏的。别的小朋友的也都是好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拿的时候不小心掉落过吧。没关系，以后有钱了，妈妈再给你买。到时候，你亲自挑好吧？”
“好的。到时候，我要请孟涵一起吃。”
“行。上车吧，我们先回家再说。”
想到小班时小木沙还不太会说话，现在都能和大人对答如流了，时光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只是在自己这里，没有显示出它的神奇力量。孩子在长大，自己却在僵化。
由于木沙和小木沙的生日只差九天，看日历的时候多看了一眼。想到而今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觉得是个节点，有必要突显一下。
上班下班、忙忙碌碌间又渐渐忘了。节点？又算什么节点呢？不过是个数字而已，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有什么两样？若有生之年，不管他何年何月，有幸感悟不虚此生，那才是真正的生日。
然而木沙在晚上洗碗时还是猛然醒悟三十岁生日一词。
这时，吴前正从身后走过。
木沙开口：“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我什么都不要，剩下的碗你帮我洗了好吧？”
“你三十岁生日？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也没人给我庆祝啊。”
吴前不坏，木沙也不真想怎样，但一听此话还是气得牙跟生疼。你三十岁生日，你三十岁的时候我认得你吗？
“行，你就这样对我。”木沙加大了洗碗的力度，很好，就是这样，老娘只欠你恩，不欠你情。
木沙三十岁了，吴前明年就四十岁了。的确，他可能一次生日也没过过。木沙想着，到时，要不要给他点温暖。可吴前的四十岁生日还是被轻轻放过了。
木沙尚有木母记忆中的生辰日期，吴前却是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有一次，他们在三叔家发现一本陈旧的手写族谱，上面有记载，吴前生日似乎正和小木沙是同一天。
不过，他们以为记住了，然而，没有生日习惯的他们到底没记住。
有生之日总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