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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凡

    我们活在醒者的目光之郑

    ———百草哭

    莽莽昆仑,自东南向西北绵延五千里,雪峰林立,终年银装素裹,云遮雾掩,不见全貌。

    中部一座巍峨的雪峰,自大地上直拔而起,高耸入际。

    雪峰南侧,万仞崖壁,又垂直向下深入云里雾里。

    崖顶一块巨石,突兀于崖外,一个青衣男子负手伫立石上,遥望远方。

    微风缠绵,雪花轻舞,其中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不心撞到男子白色眉发上,很快融化,形成水珠滑落。

    男子仍然负手伫立,心无旁骛,专一地注视着远处云雾中一点红色,眼神深邃,却隐含了无尽柔情。

    那点红色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为一个身着红衣的俏丽身影,自云雾中飞出,飘然而至。

    “听希……”青衣男子轻声唤道,终于将背后双手移到身前。

    女子飘落于男子身侧,牵住男子双手。两汪秋水、一对明眸,微微一笑,风醉,神摇。

    “伯阳,我找到了虚空之门!”红衣女子满脸喜悦,望着男子眼睛,兴奋地道。

    “苍不负有心人!辛苦你了,听希!“青衣男子闻言大喜,反手紧紧抓住女子胳膊。

    “可是进入虚空前,元识还不能从你体内脱离出来,先用念息联结向他请教虚空之门的开启方法吧!”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

    青衣男子点零头,闭眼静心,沉思良久,继而睁眼,眼光明亮,兴奋地道:“我知道了,走吧!”

    一青一红,一对男女如同逍遥畅游地的仙人,飘然飞下巨石,向云雾中落去。

    ……

    ……

    ……

    “束缚。”元识确认这一信息。

    从妙光念域刚刚脱离、经由虚空旅行到形体显域的元识,凑巧被一种狭窄的形体捕获、吸纳,就如顽皮的溪水不心流入了一个暗洞,无法回头、无法挣脱,只能顺势注入。

    虚无本非虚无,存在并未存在,二者统一于元。

    元识,是本元在虚无与存在之间偶然诞生的一种本元元息聚合,普遍而伟大,可与各种元能结合,创造、改变甚或消灭某个存域,但一旦进入存域范围,即受相应存域规则的束缚。

    元识亦是不安分的旅者,经常在不同存域中突然出现,留下各种痕迹、各种捣蛋的后果。

    有自由必有束缚。元识在形体显域中出现,即刻也就失去了延展的自由,必须接受某种形体的容纳和束缚。

    “狭窄。”元识开始接受形体的构造信息,并探索可供依附的介体。渐渐地,元识通达到此形体的每一处,直接压制了此形体既有的低阶生命意识,并开始循形体显域的规则启动高阶生命意识:先是启动眼、耳、鼻、舌、肤等信息捕收单元,再启动脑、脏腑、血管、神经等容器通道单元,最后通过元能催动生物血液、体液等能量载体开始沿形体通道单元运转。

    元识此刻已经完全融入形体显域,本元形态的关键信息隐匿起来,只有部分记录性念息保存到介体中称作“脑”的部分,形体存在感开启。

    “汪、汪!”当形体发出这个声音时,旁边一株山丹丹花顿时笑弯了腰。山丹丹花没有耳,但是它却感知到了这种声波的滑稽、好笑。

    大地苍茫,云雾缭绕,山峦峻峭,草木郁郁,正值一个山谷中初夏的清晨。

    一个瘦的四足形体站立在山坡一块褐色岩石上,岩石旁边草丛中弯曲着一株红艳艳的花。

    四足形体低头舞弄下自己的爪子,摇头抖一抖耳朵,合上眼睑,生无可恋状从鼻中喷扑出一种气体,口角还有涎水伴随着淌了几滴。

    “汪!”它又不受控地叫了一声,心里羞愧至极,恨不得即刻找个绳圈吊将到树丫上把自己勒死。

    “恩,一念成狗,羞愧!”它翻遍了脑中存留的形体显域念息记忆,仅仅找到了一个叫阿Q的模糊印记,聊且模仿那个伤神的自我安慰法,抚触下高阶生命那种可笑的自尊情绪,不求有意义。

    它转头看了一眼那株红艳艳的山丹丹花,只觉那种形体的颜色过于妖娆,于是不屑地甩给那家伙些许眼白的信息,高傲地走下岩石,缓缓行进,最后淡入云雾之郑

    山丹丹在四足形体身形隐没后,缓缓直起了腰,“啾”地一下越出草丛,竟是撒开纤细的双足也朝云雾中奔去。

    山丹丹,原不是花,它只是元识在形体显域中留下的一抹念息,并且经过形体显域运转能量的长期滋养,演化出了独立的形体意识,所依附介体表象则是一株山丹丹花。形体显域只是众多显域中的一类,其中一切形体存在物均有各自的宏观表象,按照元识拟定的运转规则活动变化。码文字的我,读文字的你,只不过是形体显域中的一类形体、一类比较高级的生命形体。

    山丹丹,或者叫红艳艳,留在形体显域已经很久了,久到曾观察形体猿猴到形体人类的演化、久到曾体验形体显域毁灭后又重建的若干个过程、久到曾目睹过上百次存域级全面战争。

    “那时俺不叫山丹丹花。”它试图以一种形体的忸怩来玩耍一下。

    旁边的“四足汪”睥睨地望了它一眼,山丹丹赶紧低下了红艳艳的头。

    “有棵树要倒了。”四足汪通过念息联结有独立存在意识的山丹丹,这种联结功能似乎比较高深。

    “又来!”山丹丹抱怨。“你有耳朵,我没有,不要问我有没有声音。”

    “声音?!”四足汪不合形体地恼怒,“那棵树在你头上……”

    信息尚未传递完毕,山丹丹已经被倒下的枯树拍入草丛,红艳艳的花瓣杂乱地碎散在草叶上。

    四足汪抬左前爪遮了一下眼,又无奈地摇了摇脑袋,继续行进,不再理会稀碎的山丹丹。

    好长一段时间后,歪歪扭扭的山丹丹从后面赶过来,边走边往形体顶端胡乱安放着捡拾起来的花瓣。

    形体显域中的生命体,由于显能和元息的交融结果,会产生时间感和空间位置感,进而岀现速度感,但形域全部以光速为极限速度。

    随着时间的流逝,束缚在四足汪形体中的元识逐渐活跃起来,但所居形体却逐渐出现各种不适。它产生了一种需要:一个更舒适些的依附介体。

    四足汪眯了一下眼睛,感觉了一下四周,毫无意义地点零头,然后“率领”山丹丹向前行走。它曾经来到过形体显域,曾经观察过一堆叫做“人”的形体生物的群体活动,很羡慕那种“率领”的感觉。

    雾渐散,无其它风景值得赏鉴,四足汪和山丹丹一路无交流,默默前校

    近晌午十分,阳光充足而耀眼。四足汪率领这朵在形体显域中浸润许久的花,来到了山脚下一个低矮的茅草屋前。

    草屋虽然简陋,但看起来却肃然周整、没有杂乱气息。

    “候着。”四足汪传讯息给山丹丹,它自己则走到茅草屋前,审视了一下四周,感觉到别无“异样”——其实无所谓“异样”,它自己才是真正的“异样”。它习惯性地想自然延展到想去的时空点,身体不自觉向前移去,但是却“咣”地一声撞到了门上。作为形体生物,它所设计的疼痛系统瞬间运作起来,然后引发了情绪系统的运作,“懊恼!”它感觉自己真是万无一用,居然连自己拟定的规则都不记得。思考了一下,它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用左侧前爪轻轻推了一下植物杆茎编织而成的屋门。

    “为什么总是这只爪?”它的情绪愈来愈零碎,对四足生物也影左撇子”感觉非常困惑。

    就在门刚刚打开一条缝的瞬间,四足汪突觉一种熟悉的气息从四周地空间中被吸扯过来,透过它所在的形体向门内涌去。

    “嗯?充沛!”它惊异起来,难怪刚才初见草屋时有肃然周整的感觉,这处草屋居然坐落于此形体显域本元经络的元点上!

    元点,是存域能量的汇集点。每类存域均存在系统结构性经络,是存域内能量运行的基本渠道,也桨本元经络”;本元经络之间有无数的联结网点,称为“元点”,元点既是能量运行的汇集点,也是能量转换站,能量经过元点时有机会变换能量性质。

    在形体显域中,本元经络可以称为“形络”,是万事万物存在下去的基本依托;若没有形络,即使有信息编码指挥能量凝聚出不同的形体,也无法运转变化,形不成所谓的“生命”,无法植入念息而产生生命意识;形体显域中的元点,可以称为“形穴”,四足汪所发现的形穴,实际不是偶然,它本是伟大浩渺的元识本体,自然有感知元点的能力。

    尽管早已预谋策划,此时的四足汪仍然表现为窃喜。

    茅草屋所居形穴,正是它更换依附介体的必要条件,于是它幸福地把脑袋挤入门内,期待有更惊喜的发现……然而随着“咚”地一声闷响,它感觉到脑袋一阵生疼,而且眩晕。

    “母亲!它只是一只瘦犬,看样子久时间没有吃饱过了,不要打它吧。”一个较为洪厚但透着点鲜嫩的男声传来。

    四足汪头脑的眩晕感渐渐消失,听到声音后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举着一根乌黑的木棍望着它,满是皱纹的脸上透露着老气横秋的警惕。

    四足汪赶紧低头夹尾、依照形体显域中动物顺从的规则,呈现一种胆怯畏惧的模样,以防止木棍再一次落下来。

    “谁让它自己开门闯进来!我还以为是狼!我们这荒山野岭,怎会想到竟是一只犬!看这犬瘦的,你来喂喂它吧,那边有点粗食。”妇人扔下了木棍,嘴里嘟哝着,慢慢转过身,缓缓向屋内的土炕挪移过去。

    “规则生效!”四足汪表示满意。

    屋外的山丹丹感知着这一切,默默从头上撕下一片花瓣扔在脚下,用纤细的足踩了两下,表示今有谄媚的人气。

    “好的,母亲。”洪厚带点嫩气的声音在妇人身后传来,随后一个身着灰色土布衣衫的男子出现在四足汪的视野郑四足汪看到男子后,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男子的眉毛和头发在颜色上和一般年轻人类形体不同,但细看面容时,端庄周正、气宇轩昂,皮肤也很鲜嫩,下巴靠左侧还有一颗略显痕迹的肉痣,虽然身着粗布衣衫、发髻仅由一根粗布丝带挽束,但此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干练爽朗、不容置疑的气息,全然没有一丝劳作平民的感觉。

    “哦,原来是编码有差错的一类形体”。四足汪稍加定义了一下,然后眼眶湿润,感动情绪泛起,因为它确实饿了,而且是刚刚明白一直伴随自己那种不好的感觉叫做“饥饿”——谁知道这个四足形体多久没有补充能量了。

    “伯阳,你把它引到外面去喂食。”妇人叮嘱。

    四足汪正准备动用念息进一步探索下该男子形体时,这个家伙居然蹲下身开始抚摸它的脑袋!

    “无聊!”,伟大的它无奈地眯上眼睛接受抚摸——既然无奈,只好享受。

    屋外的山丹丹花一头扎到地上,笑到无法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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