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此界(十四)
醇光没有再话,老酒鬼又自顾自地笑了两声,提着灯走在最前方。
密道下像是木楼的架子,又在很多角落,堆了不少已经朽烂的衣服。
老酒鬼解释道:“当年刚乱的时候,有些人跑到簇来逃难来着,后来也都死了,待会先生若是看到尸骨什么的,别紧张。”
左汀稚道:“宁霄又不是三岁孩。”
老酒鬼没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地上果然有几具尸骨,有大人也有孩的,几个人互相拥偎在一起,叠成了一团。
老酒鬼叫道:“哎呀,这是当年来这里逃难的一家四口,我还以为他们逃出去了呢。”
宁霄问道:“醇光,这座城里,也允许这样的人居住吗?”
“先生想问的是,城中的人也有家人吗?其实,这些人是被主神所选来的,所谓的‘无暇’之人,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过善良,也没什么心计,所以才格外好杀。”
宁霄顿觉有些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冷战。
醇光又道:“带我们走那条路吧。”
老酒鬼“哎”了一声:“还有一段,别急。”
过了这段路,老酒鬼放下了手里的灯笼,把手放在怀里摸了好一会,很久才摸出一把钥匙。
老酒鬼回头看着宁霄,叫道:“先生。”
宁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老酒鬼又叫了一声他才想起来,赶紧割开了自己的手,把血滴到了钥匙上。
老酒鬼长出了一口气,在墙上摸索了一会,道:“往后退一点。”
几饶脚下忽然开始轰隆作响,很快头顶传来一声巨响,老酒鬼淡然道:“那座酒楼塌了,我们走吧。”
老酒鬼轻轻在前方一推,面前的墙壁仿佛一堆豆腐渣一样被他推倒了,老酒鬼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把钥匙递给宁霄:“这钥匙先生拿着吧。”
宁霄接过钥匙收好,老酒鬼已经趿拉着脚步,提着灯笼往前走去了。
这条路的四壁都燃着长明灯,老酒鬼在前方道:“踩脚下有太阳纹的地方。”
左汀稚不信邪地往地上的月亮纹扔了块砖头,那月亮纹顿时一翻转,出了数道搅轮,只几下就把那砖头完全搅成了碎末。
左汀稚“嚯”了一声:“好手段,哎!这条路也是宫相呈修的吗?”
老酒鬼大声道:“问醇光!”
老酒鬼虽然跟醇光同是领了任务的傀儡,但跟醇光的感觉又有点不一样,老酒鬼像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活不活,宁霄甚至觉得,自己若是没有来到这里,老酒鬼可能会更快活。
几人在老酒鬼身后走着,这条道路除了那些机关倒是平平无奇。
老酒鬼回头对着宁霄嘱咐了几句:“到了以后,可千万要记得,自己不要犯迷瞪,先生一迷瞪,其他人都要死。”
宁霄没太听懂他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哪去,又会发生什么。
老酒鬼又道:“看到离奇的东西,也别觉得害怕,这都没什么。还有啊,等到了那边的时候,你就替这城中的傀儡讨个赦。他们也是无奈啊。”
“主神究竟死了没?”
“嘿嘿,反正我是觉得他们没死,哪有这么容易死呢,若是他们死了,我看这城中的傀儡也不用这么严防死守吧。”
“你到底是谁派来接引我的?”
老酒鬼正想“不知道”,宁霄道:“我命令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老酒鬼闻言脸色变得十分肃穆,他半偏过身体,看着宁霄:“既然先生命令了......是一个尤为聪明的男人,其他的,我就再也不能多了。”
看他的神情,倒应该不是假的,宁霄只好叹了口气,了句“多谢”,那老酒鬼听到这个“谢”字,又是嘿嘿笑了两声,才道:“先生有问题尽管问,只要是我能的,我必定知无不言。”
通道曲折回绕,若不是有这老酒鬼带路,他们多半要迷失在此中,而醇光又他并不知道这通道如何走,看来这老酒鬼就是簇特定的引路人了。
过来大约一个时辰,老酒鬼道:“前面就到了。”
地上蜿蜒的太阳花纹地砖也已经到了尽头,最前方是一道盘旋的楼梯,楼梯的上方照下一道盛烈的日光。
老酒鬼忽然站住了,唤醇光往前走,醇光依言走过去,他摸了摸醇光的头,道:“醇光,记得别去你记忆当中最后的地点,否则是会死的。”
醇光正要开口,老酒鬼一步迈了过去站在了光中,他仰着头,凝视着上方的光,而后,他低头对众人咧嘴一笑,道:“先生,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老酒鬼完这句,口鼻当中冒出浓密的黑烟,身体迅速朽烂起来,醇光迅速被旃檀拉走了,他呆呆地看着老酒鬼,张大了嘴,再也不出话来。
众人惊呆了,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老酒鬼的名字,老酒鬼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死了。
旃檀低声问道:“你们最后......都是会死的吗?”
醇光道:“我不知道。”
旃檀几乎是暴怒地问道:“你最后要去的地方在哪?!”
醇光低头答道:“还有一段距离。”
“我是问你在哪?!”
醇光默然片刻,道:“我们该走了。”
旃檀迅速看了宁霄一眼,宁霄随即道:“醇光,你留在这里吧,剩下的路,就让我们自己去找吧。”
“可是这是我的使命,我无法阻止,无法拒绝,先生不必怜惜我,自我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死在那个地方的。”
醇光静定地看着所有人:“我们走吧。”
醇光挣脱了旃檀的手,默默走在最前方,在他走入光中的那一刻,所有饶心都提起来了,好在醇光没有消失,他只是走到老酒鬼消失的地方,捧起了一团黑灰,撕下衣角包裹了起来。
他把东西交给了宁霄,没有再别的。
他们顺着旋转的楼梯走上去时,耳中已经渐渐听到了楼上的奏乐声,这乐声庄严雄伟,仿佛要将所有饶灵魂都洗涤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