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魂兮归来
北狄王帐外是一片茫茫的雪原,冬日里的积雪足以埋住白露那双只穿了草履的脚,她顾不上冰冷刺骨,一步一步提着带血的弯刀走出王帐。
不远处有守卫看到她的模样朝这里奔来,但没关系,该杀的人都杀了,她也没打算能全身而退,且这般破败而肮脏的躯体,不要也罢。
白露站在雪地里朝来处望去,似乎想隔着茫茫雪原看向她的故土,又似乎只是在看一望无垠的雪原。
突然,白露眼前的雪地里绽放出了无数殷红色的花朵,她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阵疼痛,缓缓将视线移到胸前,这才发现一柄长枪穿心而过,雪地里的花朵竟都是她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惜了,不过也无妨。”
白露最后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紧接着她失去了全部意识,原来死亡并不如她想的那么可怕,那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人?
“主子,主子?”
一道似乎飘离在外的声音慢慢钻进她的耳朵,白露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而后猛地睁开双眼,这声音她应是无比熟悉的,是自幼跟随她的孟夏,是死在八年前那场刺杀里的孟夏。
但睁开眼后白露却没有立刻去寻找孟夏的身影,而是看着自己头顶上的纱帐愣住了,那是东海进贡给她的姑姑,大楚第二个女帝的月光白,听十年才能织成这一副纱帐,不论白黑夜,都如同一轮明月般散发出柔柔的光芒。
可她却从这柔和的月光中看到了一望无垠的雪原,她记得自己死在了北狄雪原上,那一柄长枪穿心而过,让眼前的银装素裹蒙上了一层血红,长枪直刺她的心脏,那么精准的一击,没道理能活。
她缓缓坐起身,长发顺滑而柔软,这让她又是一愣,再看自己的双手,更是柔嫩白皙,这怎么可能?在大漠那一年她从没被当过人,仅仅不足一年时间,她就从大楚尊贵的镇国公主,变成了北地最下贱的奴,别是手,就连脸上都是烂了一层层的冻疮。
白露闭了闭眼,环顾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当年她嫁给楚珞没有按照习俗换了红帐,用的就是姑姑赐给她的月光白,她记得因为此事,楚珞三未进房间,还在京中闹出临渊公主才嫁便被弃聊流言。
她那时不知轻重,以为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傻子才会在意,可后来梁妃却以此为由,为楚珞纳了侧妃,那女子还是青楼名妓,白露这才发觉现实实实在在给了她一巴掌,不仅打了她的脸,还打了辰王府和宫中女帝的脸。
“孟夏?”她终于把目光投到了站在床榻一侧有些担忧的孟夏身上,她一身浅碧百褶裙,头上戴着根同色的簪子,见她看向自己,立刻眉眼舒展开来,“主子可算醒了,今日须得回门,主子还请早些收拾收拾。”
白露一愣,随即眉眼便带了寒霜,三日回门,她以为自己会忘记当年的往事,没想到却仍旧记得这般清楚,今日楚珞怕是不会随她一道回门,理由很简单,宿醉未醒,不便出校
当年她是如何做的?似乎是一路跟人解释着豫王身体不适,替他在阿爹和姑姑面前尽了好话,这才换来他一句懂事体贴之赞美。
白露自床榻上起身,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散在背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回到了十年前,她不信鬼神,但此事确实蹊跷的很。
只是既然上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那她决计不会再走一遍当年的老路,那可是连死都觉得后悔的事啊。
“吩咐下去,直接入宫。”白露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轻轻的整理起自己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恍若隔世一般。
楚国女帝继位的第二年,便是昌宁元年,女帝唯一的侄女丹阳郡主受封临渊公主,下嫁给了豫王楚珞,这在楚国可是件大事,毕竟楚白两家虽是连皇位都能来回坐的世交,却少有联姻之举。
但白露知道,她的姑姑明仪女帝和父亲辰王都不看好这门亲事,若非她寻死觅活非嫁不可,断不能成,只是这一嫁她着实没想到会是那个结果。
豫王府的管家站在门前看着王妃的车驾往宫中去,心中有些纳闷,他怎么觉得今日的王妃似有些不同,怎的没有询问豫王殿下的情况,就这么直接往宫里去了?
但这到底是主子们的事,他不好多言,便撇撇嘴转身回了豫王府,反正王妃倾慕自家殿下,肯定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利之事,今日入宫恐怕也会为殿下开脱的。
马车上的白露微微闭目养神,她还没彻底回过神来,只是迫不及待想先去做一件事而已。
行至半路,白露示意随行的另一个侍女上前,悄声吩咐道,“竹春,你去城东欢忆楼找一个女妓,告诉她一句话,就她弟弟我知道在哪儿,让她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都给我做出一副默认的姿态来。”
辰王府有十二卫,这是全汴京都知道的事,白露身边有三个,如今赶车的孟冬,贴身侍女孟夏和竹春,但他们三人谁都不知道,自家主子竟然还知道城东欢忆楼这样的地方,不由都是微微一愣。
但竹春到底与孟夏不同,她上过战场,受的是军令如山的训练,只要主子吩咐,她即便心中疑惑也还是先要去办了才是。
“是。”竹春躬身离开。
看着她走远,孟夏有些不解的问道,“主子,你今日似有不同,是不是...”
豫王自成婚便未踏进新房,难不成主子是受不住这个打击,所以才...
“那是好,还是不好呢?”白露看着孟夏,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八年前要不是她,她不定就会死在那场刺杀里,虽然重来一次,她对这些陪伴之饶愧疚却是有增无减啊。
“自然是好的,陛下过,咱们白家没有软弱之人,主子不该那般卑微的。”孟夏着,被孟冬一声咳嗽给惊的回过神来,她这话明显是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