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不少人自尽都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应该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而产生的念头。若是那个瞬间转不过弯来,便可能真的寻了短见。
是否有人知晓了皇后和安琛的事,并且知晓安琛就葬在丰城?
“真正是人心难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在我们背后给我们一刀。”余沁缩了缩脖子。
“别胡思乱想了,世上也不全是坏人。当然居心叵测之人自然是会有的,我们便要多小心了。”玉忘苏却忽然想到楚雯华。
的确,楚雯华对皇后下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一来楚雯华吸食罂粟膏,胎死腹中之事,宫中查到的结果是和皇后有关。若是楚雯华相信的话,怕是会在心里记恨皇后。
二来,若是皇后死了,这皇后之位自然会落到楚雯华的身上。
楚雯华那么得宠,要得到皇后之位,唯一的阻碍便是云娇棠了。
只是,真的会是楚雯华吗?
接到皇后薨了的消息,丰城守将段立成没多久就带着棺椁来了。
“丰城这样的地方,也找不到皇后娘娘能用的。”段立成在凤天冥面前的时候,面有难色。帝后所用棺椁的材质并非寻常人可用的。
别说是丰城,就是在京城,除了宫中准备的,外人都不敢说自家有。旁人和帝后就同样材质的棺椁是僭越大罪。
“退下吧!”凤天冥冲着段立成摆摆手。
段立成急匆匆的退了出去,出了门才敢呼吸。在他的地方,皇后娘娘被歹人所害,他难辞其咎,就怕皇上要追究罪责。
本还以为在华城之内,淑慎大长公主被杀,这已经是极大的事了。谁能想到连皇后娘娘都出事了。
……
夜里,端靖大长公主才踏入了云娇棠的屋中。云娇棠已经放入了棺椁之中,只是还不曾盖棺。
仿佛那个娇俏的女子转瞬就会醒过来,笑着喊她“娘”。
屋里灯火通明,却只有凤天冥一人守着。听到脚步声,他便抬头看了一眼,“姑母。”
“我有一事来求皇上。”端靖大长公主在凤天冥面前跪了下来,“她虽不是我亲生,却到底是我养大的,她的心思我也清楚。她这一生,我事事满足她,唯独一样,是我也不能为她做主的。”
“姑母有话就直说吧!”凤天冥只觉得满身的疲惫。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来,那个时候有娇棠,有绝尘,还有阿诀,再就是君晏和无名,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不知道时候起,那种种美好都变了样子。如今再回想,方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那些幼年时候本以为会珍惜一辈子的情谊,到底一一都葬送。
相顾无言了十载,娇棠终于也离他而去。
“她的亲事,我不能为她做主,这是她的遗憾,也是我的。”端靖大长公主深深叹息着,“安琛的事皇上也知晓,将棠儿葬在丰城吧!”
她知道这很不合规矩,帝后少有不合葬的。只是娇棠苦了这么多年,她不想这孩子去世后依然满腹遗憾。
她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娇棠的面前,终归那些都不能真正的让娇棠欢喜。
“姑母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凤天冥的目光锐利起来,“她是朕的皇后,安琛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姑母和她都还始终耿耿于怀吗?”
可笑的是,他竟然连安琛的面都没有见过。
他和娇棠多年青梅竹马,竟然抵不过安琛在云家做了两年的西席。
寻常百姓以为,帝王高高在上,大权在握,这世上但凡想要的都应该能得到。可是他也会有想要却得不到。
他小心呵护着,就等着绽放的花,却在能采摘的时候,在他的眼前瞬间枯萎了。
“对此耿耿于怀的,又何尝只是娇棠,皇上和娇棠这么多年的心结,也都是安琛。他是死了,却始终都是你们之间的鸿沟,于皇上而言也是如鲠在喉吧!”
“放肆。”凤天冥勃然大怒,“那姑母可曾想过朕?朕和娇棠夫妻多年,却要将她拱手相让吗?”
“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想圆女儿最后一点心愿了。还请皇上成全。”端靖大长公主一下下的磕着头。
“夜深了,姑母去歇息吧!朕要再想想。”凤天冥无力的说着。
端靖大长公主便先退了出去,云驸马正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便上前扶住她。
“棠儿的事,是我一时心软,才酿成大祸。”云驸马叹息着。若是宛彤一来闹事,他便让人处置了,也不至于把事情闹成这样。
“若说错,当年选驸马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母后那样做。事已至此,也分辨不清谁对谁错了。”
“回京之后,我就辞官归隐,我们找个清静的庄子住上几年。”云驸马握紧了端靖大长公主的手。多年朝中蝇营狗苟,宦海沉浮,也才真觉得累了。
若说以前一刻不敢松懈,就怕出半点出错变化会动摇棠儿在宫中的地位。
如今棠儿都已经没了,很多事也没了意义。
“好。”端靖大长公主点着头。
凤天冥细细的望着躺在棺中的云娇棠,十年夫妻,可她仿佛还是二八韶华。
他想起去岁寒冬,皇祖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开得正盛的海棠花。还都以为是吉兆。如今看来,怕是大凶之兆才对。
海棠娇弱,哪里受得桩冬风雪的摧残。
想着过去种种,其实他们之间的渐行渐远也怨不得娇棠。明知他们之间有沟壑,他也并没有不畏艰险的走向她。
他甚至偶尔会想,若是她当年并未入宫,而是嫁给了安琛,如今又会如何。
想来她会很高兴吧r许日日都是笑靥如花。他的确是娶到了她,而安琛惨死任上,可说到底,他们三个人都一败涂地,谁也没有赢。
他想得到她,却并不是那样了无生气的她。他倒是宁可把笑意还给她,哪怕她始终都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的是,安栳死。
“娇棠,我真的曾经想过成亲你们,我得知安琛去世,却不知该笑还是该悲伤,只觉得五味杂陈。他死后,我也在想,或许我可以走进你的心里。
“只是你已经彻底将我驱逐在外了。你是不是真的和他一样葬在丰城?”
他曾了解过安琛的很多事,安琛不是丰城人,安琛的母亲却是。故而安琛曾在丰城住过些年头。
安琛过世之后便安葬在丰城,也算是叶落归根。
“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一件事了。若有来世,只愿我们再不相遇。”
凤天冥喊了宫人送笔墨纸砚进来,手书的却是一封休书。
“娇棠,我成全你了。”凤天冥将叠好的休书塞在她的衣襟下,“去找他吧!只愿多年过去,黄泉之下,他还在等你。”
次日,凤天冥下旨,将皇后云氏葬在丰城。八百里加急令礼部和工部督办修建后陵一事,由丰城守将段立成协助。
将皇后薨逝之事昭告天下,随行之人着缟素,天下百姓守国丧。
“若是要将皇后陵寝建在丰城,那就是暂时不回京了?”玉忘苏望着沐诀。
“其实多留些日子也好,你也快要生了,不好赶路。倒是皇上要将皇后葬在丰城,倒是有些奇怪。”沐诀心下有些疑惑。
虞朝的皇陵是在一处的,按着惯例,今后皇上的陵寝应该挨着先帝。而皇后自然是没有单独的陵寝的,都是和帝王合葬。
按着皇上的意思,只是在丰城建造后陵,而不是皇陵。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量,或许是皇后很喜欢丰城的风景。只是消息传回京城,宫里还不知道会怎样。”玉忘苏叹息一声。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连番的打击。
“这是国丧,太皇太后那里是瞒不住的。”
“那边可别再出事了。”若是太皇太后再气出了好歹来,事情就更多了。
还不知道要在外面耽搁到几时了,在孩子出生前回不到京城,她便要在外面生孩子,在外面坐月子的。
希望过年的时候能回去吧!再不回去,欢欢怕是都要认不得她了。
离家久了,还真的是归心似箭。
丰城在办皇后的丧事,玉忘苏也就安心的在驿馆养胎。
进入十月,天气越发寒冷。寒风瑟瑟的,玉忘苏也很不愿意出门了。
倒是余沁和凤语兰会来找她说说话。
初九日,玉忘苏正和余沁说着话,便觉得腹中阵阵疼痛。想到上次生欢欢时候的情景,她便知晓这孩子怕是要出生了。
“快去喊稳婆。”余沁望着紫茉,她和寒叶则忙着扶了玉忘苏到床上去。月牙则跑出去让人烧热水。
玉忘苏虽疼,倒是并不着急,她也是有过经验的了。第一次生孩子的确是很紧张,不过那次稳婆倒是很会安抚人,让她渐渐的也就放下心来,把力气都花在生孩子上。
倒是看她疼的皱眉,反倒是余沁被吓的不轻,脸色都白了。
“孩子这就要生了啊?”余沁摸了摸玉忘苏的肚子。
“这才刚开始疼,一时半会的还不会生的。你要不先出去吧!”玉忘苏笑了笑。余沁到底还没生过孩子,生孩子的样子可不美好。
不说身下狼藉,她实在疼起来怕也面目狰狞。听说没生过孩子的人,若是看了人家生孩子,是会有心理阴影的。
“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余沁摇着头。
“我是怕待会吓到你。”
“怎么会,我的胆子才没那么小呢!哪里就会被吓到。”
紫茉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两个稳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都好好的,偏偏这个时候病了。”紫茉眉头紧皱,不高兴的嘟囔着。
“怎么回事?”余沁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总不会是两个人都病了吧?”
“就是这么巧,说是受了寒,全身酸疼的都起不来了。”紫茉满脸气愤。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倒好,白白好吃好喝的养了那么长时日,紧要关头还病倒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是越想越气。老夫人就是担心夫人在外面生孩子,一时怕是不好找稳婆,这才挑选了两个人跟着。
玉忘苏脸色也沉了沉。还真是越关键的时候越出问题。
“既然她们没用了,就快去外面请。丰城这么大,总有厉害的稳婆吧!”余沁说道,“就是绑也要给我绑两个来。”
“是。”紫茉答应着便往外跑。
余沁拿着帕子擦去玉忘苏头上的汗。
“扶我走一走吧!”玉忘苏忽然说道。
“都这样了,你还不好好躺着,还折腾什么啊?”余沁瞪她一眼。
“疼是一阵一阵的,我这个时候觉得好些了,起来动一动,生的时候也容易些。”玉忘苏笑着说道。
在这个时代,生产也只能是顺产,故而她也一直很注重锻炼身体。不像是现代的时候,有些人实在是没多少力气生孩子,便会直接选择剖腹产。
余沁听她这样解释,才扶了她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
月牙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还有一碟参片。“姐,你快趁着这个时候吃点东西吧!热腾腾的吃下去也有力气。”
“还是月牙知道让人啊!这样大的一点孩子就这样细心懂事,以后谁娶了你去,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余沁笑起来。
看着热腾腾的面条,玉忘苏倒也有了食欲,便连忙吃着面条。
“我们月牙自然是最好的姑娘。”玉忘苏笑了笑。
“沁姐姐你要去吃点东西吗?”月牙望着余沁。
余沁连忙摆手,“我不饿,这个时候还不想吃。”
玉忘苏这里吃了面条,紫苏也把沐诀给找回来了。一回来便听说两个稳婆病倒了,他也是当即沉了脸色。
“不要让她们二人出门,之后请御医来看看。”沐诀沉着脸吩咐道。若真病倒了,她可以不追究,可若是假装的,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病的这样巧,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沐诀进了屋,见玉忘苏面色入场的在余沁的搀扶下走着路,他也稍微放心了些,“我还想着怕是开始生了呢!”
“还早着呢!才刚开始疼的。”玉忘苏冲着他笑了笑,“你不记得我生欢欢的时候了?总是要慢慢来的。”
“丰城里不缺稳婆,应该很快就能请来了。”沐诀握了握玉忘苏的手。若是知道跟来的两个稳婆没用,前几日便该早让人去请两个回来。
这个时候才出去请,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请回来。事先没说好,就怕是能打听到稳婆的住处,也一时会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