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元宝被打(大结局6)
半个月后。
南羌都城,聚贤酒楼。
凤无忧仰靠在椅座上,碎碎念道:“该死的百里河泽,都封城半个多月了,还不死心!”
元宝乖巧地依偎在她怀中,葱白的小手紧捧着盛着牛乳的碧绿瓷碗。
他认真地喝着牛乳,长长的羽睫随着轻浅的呼吸微微颤动。
待他喝完牛乳,这才回过神,笑眼弯弯地瞅着凤无忧,“娘亲亲,黑毛歪了!”
闻言,凤无忧随手拨正唇上一小撮假胡子,无奈轻叹道:“还笑!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小拖油瓶,爷岂会受制于人?”
“元宝才不是拖油瓶。”
元宝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
同凤无忧朝夕相处的这段时日,元宝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你就是。”
凤无忧掐了掐元宝白嫩嫩的脸,颇为满意地道:“小娃娃就该胖乎乎,怪可爱的。”
“元宝不胖,是靓仔!”
“明明是只小猪仔。”凤无忧轻戳着他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越看越喜欢。
她总感觉,元宝比猪还好养。
仅半个月功夫,就从原先的轻飘飘,变成现在的沉甸甸。
“呜呜呜——元宝欺负娘亲亲。”他伸出短短的手指,不停地揉着双眼,直至挤出两滴眼泪。
“你应该说‘娘亲亲欺负元宝’才是。看着挺机灵,一开口竟是个憨憨。”
“凤憨憨!娘亲亲是凤憨憨。”
元宝虽不知“憨憨”是为何意,不过他感觉得到,凤无忧绝不是在夸他。
正当他们二人玩的不亦乐乎之际,君墨染已风风火火地闯入酒楼之中。
凤无忧抬眸间,恰巧注意到了站定在酒楼门口,身着玄色锦袍,俊美无俦的君墨染。
“墨染...”
刹那间,她红了眼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欲朝他飞奔而去。
“娘亲亲,你怎么哭了?”
元宝担忧地瞅着倏然失神的凤无忧,奶声奶气地问道。
闻言,凤无忧这才意识到,她手里还揣一个奶娃娃。
君墨染若是得知,她没能保住狗蛋,还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元宝,他会怎么想她?
思及此,凤无忧急急地转过身,慌不择路地藏到了桌底下。
“元宝最喜欢藏猫猫。”
元宝以为凤无忧这是在逗他玩,咯咯咯地笑着。
“嘘——别说话。”
凤无忧压低了声,深怕被君墨染当场从桌下揪出。
事实上,君墨染一进酒楼,就已经发现了她。
他正打算将案桌挪走,百里河泽竟先他一步,滑着轮椅挡在了他的前头。
“都当娘了,怎么还是跟孝儿一般任性?元宝身体不好,你怎得又带着他出来厮混?”百里河泽宠溺地看向蹲地不起的凤无忧,旋即微微前倾着身子,接过了她怀中笑眼弯弯的元宝。
君墨染脚步微顿,他这才注意到百里河泽怀中形容尚小的元宝。
难道,这就是他和凤无忧的狗蛋?
不等他多想,百里河泽已将他托举至头顶,温柔地逗弄着他,“乖元宝,叫父君。”
元宝怯生生地看着和颜悦色的百里河泽,犹豫了许久,愣是没有叫出口。
楚七见状,连声道:“帝君莫心急。小殿下刚满一岁,说话还不够流利。”
“罢了。”
百里河泽勾唇浅笑,转而看向蹲伏在桌底下的凤无忧,声色轻缓,“玩够了吗?若是玩够了,就随我回宫。我已昭告天下,明日便举行封后大典。”
“她不会跟你回宫。”
君墨染阔步上前,一把将凤无忧打横抱起。
他并未想明白,他的狗蛋为何才刚满一岁,他只知,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放开凤无忧。
凤无忧心跳如鼓,紧张得浑身发僵,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墨染,你...还好吗?”
“这两年,你都在南羌?”
“爷不记得了。”
凤无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确实不愿欺骗君墨染,可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得知元宝的存在。
百里河泽淡淡地扫了眼局促不安的凤无忧,冷笑道:“不记得?无忧,元宝都这么大了,你究竟还想自欺欺人多久?为何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旁人,元宝是你我的亲生骨肉?你这么做,对元宝公平么?”
“公平。”元宝超小声地嘀咕着。
虽然,他十分惧怕百里河泽,但见凤无忧被百里河泽刁难,小小的他突然鼓起勇气,决定挺身而出。
君墨染见凤无忧默然无语,这才看向百里河泽怀中乖巧可爱的男孩儿。
男孩儿和凤无忧一样,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再往细看,他才觉男孩儿连神态都同凤无忧如出一辙。
君墨染喉头微动,轻声询问着凤无忧,“他是本王的狗蛋?”
“转眼两年都过去了,你这是做的什么春秋大梦?不瞒你说,你的狗蛋,早就没了。”百里河泽眉梢一挑,言辞犀利,不遗余力地戳着君墨染的痛处。
“怎么回事?”
君墨染垂眸,疑惑不解地看向手足无措的凤无忧。
凤无忧挣开了他的怀抱,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向君墨染解释。
不知该怎么提起他们早夭的狗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元宝的身世。
“这孩子,当真不是本王的?”君墨染指着百里河泽中乖巧可爱的元宝,声音极轻。
“不是。”
凤无忧抿了抿唇,沉声答道。
简简单单两个字,好似用尽了她身上全部的气力。
她下意识地倚靠着身后的桌案,双手无力地撑着案面,被惫浸湿的手心紧紧贴合着案角。
事实上,她也曾怀疑过元宝就是她和君墨染的狗蛋。
可问题是,元宝的年龄明显和狗蛋对不上。
一岁孩童和两岁孩童在身量上的差别,还是比较大的。
元宝说话虽快,体格发育充其量只有一岁孩童的模样。
再者,他到现在还只会爬,偶尔虽能走上一两步,但转眼就有可能摔个狗啃泥。
一般而言,两岁孩童都已经满地跑了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百里河泽生性狠戾,他在得知她怀上了君墨染的骨肉之后,就曾想法设法地想要弄死她腹中的孩儿。
那一回,若不是云非白出手相救,她绝不可能轻易脱身。
鉴于百里河泽极其凉薄的秉性,凤无忧更觉他不可能将君墨染的亲生骨肉留在身边。
“狗蛋呢?”
君墨染声色喑哑,他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依旧不死心地询问着凤无忧。
凤无忧摇了摇头,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在君墨染心上。
自她从百里河泽处得知,狗蛋早已于两年前那场大火之中夭折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她的枕头都是湿的。
她本就是个骄傲且倔强的人,最为痛苦的模样,自然不会在人前显露。
可此时此刻,她完完全全能感受到君墨染的失望和悲恸。
她看着他悲痛欲绝,心里的痛楚一点儿也不比他少。
除却狗蛋,凤无忧还必须承受着百里河泽和元宝带给她的阴影。
她确实十分喜欢元宝,但只要想起他的身世,她就觉得自己脏得像是藏污纳垢的破抹布。
她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元宝,但她却会因此而唾弃自己。
倘若,真如百里河泽所说,是她酒后乱性投怀送抱,她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君墨染,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元宝,如何面对自己。
君墨染看出了凤无忧的挣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再一次将她揽入怀中,沉声宽慰着她,“是本王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可能...爷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过往的事,别再提了。随本王回去,可好?”
百里河泽冷笑道:“回哪儿去?君墨染,我可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当初,是无忧她主动投怀送抱,这才有了元宝。我没逼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
君墨染根本不相信百里河泽所言。
不过,倘若百里河泽当真趁人之危,强迫凤无忧做了她本不愿意做的事,他也不会因此而对她心生嫌隙。
说白了,即便凤无忧移情别恋,只要她愿意回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包容她。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凤无忧不再爱他。
百里河泽深怕凤无忧会就此被君墨染拐走,急了眼,“君墨染,你可真虚伪!明明是你始乱终弃,现在倒好,竟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可笑至极!”
“什么意思?”
“那场大火过后,我曾多次给你修书,告知你无忧伤势过重,被我带回了南羌医治。你倒好,对她不管不问。”百里河泽一掌轰向了左手边的桌案,越说越激动,“想知道无忧为何会怀上元宝的么?我告诉你!那是因为她在得知你即将迎娶玉卿尘的情报之后,悲痛欲绝借酒消愁,将我当成了你的替代品。”
百里河泽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凤无忧的感受。
为逞口舌之快,他不管不顾地在凤无忧的心口上再插了两把刀。
凤无忧面色煞白,她狠瞪着滔滔不绝的百里河泽,想要为自己辩驳一二,可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恰敲能够拼凑出她和他醉后乱性的画面。
这一刻,她只觉她的自尊已被百里河泽撕得粉碎,踩在地上任由淬满刀尖的车轱辘一遍遍地碾过。
砰——
君墨染倏然出拳,狠狠地砸在了百里河泽脸上。
“你这么伤她,良心真的不会痛?”
一直以来,君墨染都十分注意保护她的自尊。
但见百里河泽在众人面前这么说她,心中怒火喷薄欲出。
“呜呜呜——元宝害怕。”
依偎在百里河泽怀中的元宝被君墨染吓得瑟瑟发抖,无助地抹着眼泪。
君墨染火气上头,全然顾不着百里河泽怀中的元宝,又一重拳砸向百里河泽已然红肿的脸颊。
可不知怎的,百里河泽座下的轮椅突然失控地向后滑去,君墨染那一重拳,竟不慎砸到了元宝的脸上。
“哇——”
元宝瞬间泣不成声,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断了线一般,哭得不能自已。
从凤无忧的角度看去,君墨染那一拳根本不像意外,倒像是存心往元宝脸上砸。
遽然间,她一把推开了横挡在她身前的君墨染,疾步奔向了啼哭不止的元宝。
君墨染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境地,他紧攥成拳的五指倏然松懈,急声解释道:“本王不是故意的。”
凤无忧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愿听他的解释。
待确定元宝脸上仅仅只是皮肉伤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什么大碍吧?”
君墨染愧色难当,他虽不待见百里河泽,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奶娃娃下手。
凤无忧余怒难消,她猛地抬眸,定定地看向君墨染,疾声厉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要怪,你就怪爷好了,是爷对不起你。”
“本王没想过伤害他。”
君墨染自知理亏,只得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他看向元宝红肿的脸,忽然忆起他和凤无忧早夭的狗蛋,心一抽一抽地痛。
倘若,有人胆敢这么对待狗蛋,他绝对会将那人大卸八块。
故而,他并不怪凤无忧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强硬。
女子本柔,为母则刚。
“伤害既已造成,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一拳砸下来,弄不好他的脸颊骨都会被你砸断?”
凤无忧捂着元宝仍在不停地渗着血的嘴角,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忽而定定地凝望着君墨染。
她原以为,她和君墨染终有破镜重圆的一日。
可此时此刻,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元宝的到来,早已改变了这一切。
她和他,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走不出痛失狗蛋的阴影,她也无颜面对他。
“他若有什么闪失,本王把命赔给他。”
君墨染完全能体会凤无忧此刻的心情,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些什么,诚恳且认真地说道。
“不需要。错的人,是爷。”
凤无忧声色淡淡,情绪已趋于平静。
元宝又惊又惧地偷瞄着面色微沉的君墨染,他深怕君墨染再度出拳打伤凤无忧,突然鼓起勇气,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央求着君墨染,“不要打娘亲亲...她怕疼。”
“对不起,元宝。”
君墨染一改往日里的高傲,放低了姿态,诚心诚意地向元宝致歉。
在他意识到自己错手打伤了元宝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百里河泽设计暗算他。
可转念一想,百里河泽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这么算计自己的亲生骨肉。
也许,他错手误伤一事,真就只是一场意外。
“呜呜呜——疼,元宝疼。”
元宝完全不愿搭理君墨染,他一头栽进了凤无忧怀中,哭得愈发伤心。
站定在君墨染身后的追风顿觉头疼无比,从他这个角度上看,君墨染那一拳,确实像极了蓄谋已久。
深思熟虑之后,他阔步上前,向凤无忧递去了金疮药,“王妃万万不要因为方才的突发状况而误解了王的心意。王从来都不知为自己辩驳,看上去十分强势,实际上最是吃亏。”
“多谢。”
凤无忧接过追风递来的尚未拆封过的玉容生肌膏,脑海中再度闪现君墨染为她上药时严肃却透着点点温柔的神情。
那个时候,当真是无忧无虑。
追风见凤无忧如同以往一般和善,遂大着胆子,将君墨染这两年之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王之所以迟迟未来南羌寻你,并非是因为移情别恋。两年前,那场大火之后,王就一直陷入了昏迷之中。直至半个月前,才转醒。”
半个月前才醒?
凤无忧终于想明白,为何百里河泽再三强调曾多次修书给君墨染,可君墨染却迟迟未来南羌寻她。
想来,百里河泽正是知晓君墨染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才故作大方地接连修书。
如此,他便可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