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我回来了
奈瑞玛桀的废墟里，一个接一个脑袋从乱石黄沙的下面探了出来，他们尝试着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轻而易举，似乎有着莫名的力量在支持他们这样去做——掀开碎石之后，本该只是凡人身躯不能承受重石压顶的人们却奇迹般的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多少伤痕，反而精神抖擞，异常有力。
人们汇聚在街道上，大路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而那巨大的裂谷则是已经贯穿了整个奈瑞玛桀，直至视线的尽头所在才终于勉强停下。
可怕的魔力依然在鼓动着狂风往四面八方席卷出去。
那猴子只是制止了狂风的爆发而已。
“大圣。”
老泵认出了猴子，知道他是苏木跟自己过的那位，便尝试着靠近两步，喊了一声。
闻言之后，那猴子回头看他一眼，咧嘴一笑。
“在旁边瞧着就好，瞧着就好！这可是那子难得的机缘。”
一边着，猴子眼珠乱转，又瞥向老泵手里的羊皮卷轴——其他的世界符文碎片依然被魔力吸附在羊皮卷轴的里面，并未掉落，而猴子这般，也显然是又对其他的这些世界符文碎片打上了主意。
见状，老泵眼神古怪，又看了眼苏木的现状，稍有迟疑，还是把羊皮卷轴藏在了身后。
“嘿，你这人，倒是气。”
那猴子当即咧嘴一笑。
“不过也罢，如此这般，进境的幅度已经极大，尚且免不了会有一仇灾劫，再要将这些东西也全都还给他，只怕他现在的身子和心魄承受不住。嗯...最多还能吃得下其中一枚碎片。可话回来，大个子，你可得把那些碎片保管完好才行，否则将来一旦需要却找不见这些碎片，麻烦可就得是顶聊大！”
“...我，不太明白。”
老泵愕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火灾劫是什么？而且，什么吃得下？你是，苏木把那两枚世界符文碎片吃下去了？”
“当然是吃下去了，这东西本该就是他的。”
那猴子哈的一笑，又忽然察觉什么，连忙转过头去。
见状，老泵也不再多问。
街道上，大路上，人人自危，惊骇欲绝，是见到那站在裂谷上空的人影身上又开始交相辉映出土黄色和翠绿色的光晕，而同时也有一阵又一阵浩大的魔力气息显现出来。
乌云聚拢而来，雷霆滚滚激荡，偶尔的苍白一现，炸雷声几乎可以开辟地一般。却临到此时，苏木也终于睁开眼睛，一黄一绿两色神光在眼瞳里出没游走，见不到眼神如何，却浩大的魔力卷起阵阵狂风围绕在他的身边。原本已经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头发也迅速变长，身体一寸增长又一寸缩短，筋骨血肉一同爆鸣，似是有着莫大的痛苦。
可苏木却始终平静，他用了许久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头看向上正在发生的一牵那雷霆也似是有所感应，激荡更凶，一波接一波的威压降临尘世，便连同那些周遭的凡人也能感觉到汗毛倒竖，发丝立起，感受到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可此时的苏木却莫名的平静稳重，就连筋骨血肉爆鸣扭曲带来的痛苦也仿佛不曾察觉，随后便抬脚一步，像是踏上了阶梯，步步登高，直至来到百丈高处方才停下。
眼力好的人，都能见到苏木忽然看着上笑了起来。
旋即神光内敛，便那浩大的魔力也彻底平息。
似是一切就该这么过去。
却眼见如此，那猴子忽的咧嘴一笑，抬手一指，吹了口仙气过去，使了个瞒过海的法子，便那原本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雷声滚滚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忽然就接二连三地震落下来，发出一声又一声咔嚓重响，劈得这片土地灰尘焚扬，一片人间炼狱般的模样。
“大圣！”
老泵惊叫起来，分明见到那雷霆所指是在苏木身上。
可猴子却不理不问，反而一个腾身蹿了上去，来到跟苏木一般的高度，任凭老泵在下面大喊大叫也不理会，只是瞧着转头看来的苏木，眼神上下打量。
“想起来了？”
“只想起来了我曾经是谁，但还有些东西不太清楚，得再得到其他碎片才校”
苏木笑了一下，忽的在雷霆之下向着那猴子拱手作揖。
“前些时间，劳大圣费心了。”
“嘿，无妨，俺老孙也就是想瞧瞧你能把这捅出一个多大的窟窿出来！闲着没事可做，便看看热闹罢了。”
那猴子哈的一笑，仰躺在云雾里，圆眼睛里却别有深意。
闻言如此，苏木只轻轻点头，也不拆穿，随后便抬头看向上。那雷霆滚滚之处，似是真正的穹震怒，降下雷霆浩劫往苏木头顶劈打而来，便在某一时间，雷霆大作，轰然到来，似是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无人可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久久不散的苍白之后，苏木沐浴雷电而行，走上更高的地方，随后便任凭雷霆万钧落在身上也纹丝不动。直至雷霆褪去，穹上的乌云忽的红了起来，落下火犹如陨石坠落，砸向苏木，他脸上的神色才稍有些凝重。
却也只是稍有些凝重罢了。
苏木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任凭那火落在身上，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紧跟着，苏木体内便五脏燃火，透出身体十万又八千的毛孔而出，熊熊烈火，仿佛一轮大日，炽烈的温度便整个恕瑞玛都在一时间变作火炉一般，火光熠烁，映满了整个穹。
老泵和老法师还在地面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上正发生的这一牵
塔莉娅和希维尔更是瞠目结舌，热汗淋漓。
所幸苏木身在高处，便倘若落了下来，就真就又是一番人间劫难。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至这上的那一轮大日终于渐渐熄灭下来，恕瑞玛的温度才缓慢恢复到正常。而奈瑞玛桀的人们所见，那道人影就悬浮半空，周身荧光朦胧，犹如神。
一时间，街道上，大路上，人群跪拜，口中也诵念古老的恕瑞玛语言，请求神明饶恕。
大抵是误会了什么。
“我想知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法师来到老泵身旁，抬头看向身在高空的苏木和猴子，眉关紧缩。
“世界符文碎片的力量如何，我曾亲眼见过，那是我的师傅也没能抵抗的诱惑。可我也曾亲眼见过得到了世界符文碎片力量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又会拥有怎样的力量...我的师傅，他变成了一个怪物，拥有着无比可怕的力量。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是无比可怕的力量。可即便如此，也不及这孩子身上此时此刻所拥有力量的一半。”
“他吃了两枚世界符文碎片。”
老泵扯了下嘴角。
“你师傅只得到了一枚世界符文碎片的力量。”
闻言，老法师脸色一滞，旋即苦笑点头。
可他仍是弄不明白先前发生的那些——他的师傅，曾在他的面前被庞大的魔法能量吞噬，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东西，但苏木却即便沐浴雷电，全身淋火，也仍是安然无恙。
乌云退走，雷霆平息，火熄灭。
苏木在半空吐出一口长气，随后伸展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低头看向老泵和老法师，怔怔出神了片刻，随后轻叹一声，眼神里有着不出的复杂。
“前世曾身为神明，如今这一世却沦落到孤苦伶仃，险些饿死的地步，”
那猴子嬉皮笑脸。
“感受如何？”
“...经历了一番人间苦难。”
苏木笑了一下。
“它们两个给我带回来的记忆可不多，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是我曾经的身份罢了。但那又不能影响什么，只是我也曾为我的身世怨恨过，而如今想起，那些怨恨就未免太过幼稚了一些，我又怎么可能有凡人父母...母亲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前世今生罢了，有些牵连瓜葛，却影响不大。”
他转头看向猴子，咧嘴一笑。
“我还是喜欢那个红色短发的德玛西亚姑娘，也还是喜欢那个胆大妄为的艾欧尼亚刺客。”
“嘿，有意思！”
猴子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你可知道她们只是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载。”
“知道。”
苏木轻轻点头，笑意依旧。
见状，猴子眨眨眼睛，有些意外。
“那你可知道，你寿元无尽，当随地一般？”
“这我也知道。”
“啧...那你...”
猴子有些想不通了，满脸惊奇地上下看着苏木，像是第一回见到。
苏木也任凭猴子随意打量。
“母亲令我转世，由凡躯而入神明，是让我去体会一番人间冷暖，以便补足生的缺憾，能够做到与奥利瑞安一般。肉身，与灵魂...我曾和千珏一般，也如巴德一样，七情六欲不全，便是生神格再如何的完美也终归有所缺憾。可奥利瑞安也好，娜迦卡波洛丝也罢，他们终归已经再没有任何更上一步的可能，千珏和巴德又有责任在身，便只得我来这人间凡尘走上一遭。母亲，大抵是愿意看到我这样的。”
“...嘿，你子想起来的东西倒是不少。”
那猴子咧嘴干笑，眼神里却更多了几分精光。
“那你接下来又要如何？”
“该做什么，便还是做什么。这事儿急不来。”
苏木叹了口气。
“我就只需奉母亲之命求证七情六欲罢了，可它们两个的回来，却又让我...大圣也是已经察觉到的，又何必多。要降服那忤逆了母亲的逆子，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一边着，苏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神情落寞而又沉重。
便越是看淡这些，就越是不妥，苏木自己知道，却又无能为力，总不能以为随随便便些谎话就是真的已经补全了缺失的七情六欲。
也好在只回来两个，否则就真要功亏一篑了。
苏木又叹一声。
可那猴子却咧嘴笑了起来。
“还能知道这些，还能觉得如此，那便没差多少。”
他围着苏木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放宽心即是，你子尚且留有凡心，便真就封闭了也无妨紧要，只是走得些许艰难罢了。生就凡人之躯，凡人之心，七情六欲一分不差，又何惧如此？可真要来，你尚且有此考虑，有此忧虑，有此惧怕，便凡心已深。断不了，断不聊！”
完，那猴子大笑一声，立时腾空而去。
苏木依然留在原地，望着那猴子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又低头看向正从下面抬头看来的老泵他们。
老泵，塔莉娅...
看了许久。
苏木忽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身形落下，落在距离他们有些远的地方，对上他们的视线，一步步走过去。
便每一步落下，这地面都要轻轻一震，有土黄色的光晕从苏木的脚下深入大地，蔓延出去——奇迹也似的，那些倒塌的建筑，碎石和黄沙，竟是随着苏木一步步靠近，莫名的漂浮起来，各自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随后裂缝被神奇修补，黄澄澄的光晕飘转出莹烁朦胧的光点。
直至苏木来到老泵面前，奈瑞玛桀，就完全回来了。
人群开始欢呼起来，以为神迹，尽都朝拜。
而老泵则是怔怔出神，只是盯着苏木的眼睛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一遍遍地确认这个苏木还是苏木，而不是之前那个在上低头看来，却眼神里透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淡漠的苏木。
最后一步落下，苏木的眼神已经再难保持平静——一种莫名的后怕忽然在苏木的心里开始滋生——倘若真就这样一去不回，便即使仍是记得过往一切，他也不再是他了。
希维尔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法师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微笑起来。
塔莉娅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这个在刚才还让她感觉有些陌生的师叔。
老泵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止不住地连连点头。
而苏木则是站在他的面前，略显瘦的身躯和老泵的庞大魁梧对比鲜明。他动了动嘴角，忽的抿了一下，跟着就咧嘴大笑起来，眼眶通红，却仍是灿烂无比。
“嘿，老泵，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