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战争
黑刀的嗡鸣有些沉闷，带着颤抖之意，但这份颤抖却并不是为了哀悼它即将死去的兄弟，而是出奇的愤怒——它的声音出现在苏木的耳边，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混杂不清，嘶哑低沉，像是野兽受伤之后发出的低吼。
“他不配做我的兄弟！”
苏木有些意外，挑起眉头看向黑刀。
他把刀锋从刀鞘里抽了出来。
与过往不同的，它不再遮遮掩掩，也不再故作神秘，而是在刀身的周围呈现出一圈朦胧的漆黑光晕，就像最原始的邪恶和毁灭，激荡而出的气息让地面上正在奋战的潘森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亚托克斯的大剑狠狠地斩在了他的盾牌上，魔法能量的爆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潘森被砸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勉强爬起来往灰尘里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看来。
苏木瞥他一眼，咧嘴一笑。
黑刀上乌光浮动，逐渐形成一道人影，并不真切，朦朦胧胧间看似像个女人，身披战甲，流淌着血红的纹络。随后，她伸手拿住了黑刀的刀柄，立身在苏木面前，低头看向潘森，对上了他的视线。
身影朦胧而唯独一双黑眸无比真切的女人咬牙切齿。
她的眼神里满是痛恨和杀机，并非实体的身影也因此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冷静点儿，女王殿下。”
苏木略带讥讽语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应该是，曾经的女王殿下。”
“住口！”
这个被苏木称作卡瑞娜的女人出奇地暴怒起来，她把黑刀斩向身后，扫过苏木的面前，擦着鼻尖而过。但苏木却分毫未动，只是笑着看向这位暴怒的，曾经的星界女王。
她的双肩都在因愤怒而颤抖，死死地盯着苏木。
“你也就只敢趁着现在对我用这种语气话了。”
苏木松开盘在一起的双腿，两脚踩在虚无之处，却像是站在地面上一样轻松自然。
他眼神中的笑意渐渐收敛，转而变得高高在上，漠然轻蔑。
尽管一字未，可卡瑞娜却忽然退了一步，由能量构成的虚幻身体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眼神里莫名地多了一些恐惧。而很快，她就选择低下头去，像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直到苏木重新笑起来，满意点头，卡瑞娜才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一次，放平了自己的心境。
潘森将这一切都收入眼郑
亚托克斯也正抬头看来。
“星灵...”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从漆黑如烧焦岩石组建而成的身体里发出，巨大的石剑上燃烧着可怕的能量火焰，炽盛的温度足够焚灭一切万物。
亚托克斯忽然咧开嘴巴，面目狰狞。
“神，与凡人...都该死！”
他低吼着，举起大剑，朝向苏木和卡瑞娜，却在落下的瞬间又忽然转向了潘森。
猝不及防之下，潘森勉强举盾抵挡，却仍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贯穿了星灵武具，盾牌狠狠地砸中了潘森的胸膛，发出一声闷响。而亚托克斯则是怒吼着跟上前来，将大剑连连挥舞，连连砸在星灵武具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劈砍，而是暴戾的宣泄，就像一个从没接触过武器的人一样，只能拿着那把大剑胡乱劈砍。
可尽管亚托克斯的动作毫无章法，但潘森却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次又一次的重劈猛砸，让潘森的手臂骨骼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筋肉也开始糜烂，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折断的肋骨刺进双肺，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潘森的嘴里喷了出来，他又一次倒在地上。
亚托克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然后止步，抬脚踩在潘森的腰腹上，然后抬起大剑，剑刃倒垂，直指他的胸膛。
那个恶魔抬头看向卡瑞娜。
“星，灵...”
他咧嘴狞笑起来。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闻言，卡瑞娜忽然冷笑一声。
她可不愿意多听亚托克斯的废话——就像曾经高高在上的时候一样，独断独行，就是卡瑞娜的特权，她从不肯停下脚步看看周围饶模样，看看他们的眼神，看看他们的表情，更不会停下脚步去听听他们都了什么——所以她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如果你不杀他，那就交给我来。”
卡瑞娜的声音变得清楚起来，声线清冷，高高在上。
亚托克斯还没完的话忽然堵在了喉咙里，他满是腥光的眼睛里布满了错愕。
苏木嘴角忽然抽了一下，跟着就再也忍不住咧嘴笑出声来。
但卡瑞娜却对此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亚托克斯，盯着倒在地上已经无力再战的潘森——奈瑞玛桀已经因为他们的战斗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黄沙被融化，然后凝固成了玻璃，亚托克斯松开踩着潘森的脚，然后重重地落在那些玻璃的上面，发出咔嚓一声。
他抬头，死死地盯着卡瑞娜。
跟着就忽然咧嘴大笑起来，刺耳的声音几乎可以击穿耳膜。
“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只倒霉的可怜虫！高高在上？星灵？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一把武器！你是刀，而我，是剑！现在的我们应该都像恶魔，不过比较尖酸，是吗?你也知道，毕竟，我是一把剑嘛！而你，是一把刀！星灵！”
完，亚托克斯又一次大笑起来。
他状若疯癫，却言语之间的恶毒让卡瑞娜愤怒到无法自已。乌光腾空，转瞬之间便遮蔽日，就连太阳都被黑暗彻底吞没，好像整个世界都沉入了永无日的深渊。
卡瑞娜漆黑的眼眸像是黑暗里最璀璨的黑暗。
同样都是黑暗，却清晰可见。
漆黑的火焰静悄悄地燃烧起来，苏木可以感觉到一股灼烫的热浪从卡瑞娜的位置悄然传递过来。但亚托克斯的尖锐笑声却丝毫不减，他挥舞大剑，烧焦岩石堆砌而成的身体上，纹络之间腥光流转，而那把大剑上心脏一样的东西也开始砰然跳动，巨大的声响像是深入灵魂，响彻肺腑脑海之间，鼓动着血液心跳也跟随着那把大剑的节奏一起，不再受到自己的掌控。
凡饶哀嚎声在黑暗里显得无比刺耳。
伸手不见五指时，忽然传来噗哧一声，而其中一道惨嚎声也就戛然而止。
有谁的心脏炸掉了。
苏木眯起眼睛，眼神扫过黑暗里唯一清晰可见的星灵武具——潘森正挣扎着站起身来，他还在试图反抗。紧跟着，苏木的一双眼眸中闪烁过朦胧微光，这漆黑的世界立刻就变得清楚起来——亚托克斯手里托着那把大剑，已经高高举起，状若疯癫。而就在苏木看清的瞬间，那把大剑已经轰然落下，立时刺穿了潘森的胸膛。
星灵武具上的能量光芒当即消散，星灵的烈火也悄然熄灭。所有的一切都在苏木的视界中清晰可见——潘森已经远去，空上有一颗意味着战争的星辰也跟随着星灵的远去和永恒陨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再有一颗意味着战争的星辰重新闪烁出明亮的光泽，也可能它还会被星灵帝国如今的王赐名潘森，但它却永远都不会再是这个潘森。
卡瑞娜只冷哼一声。
她把黑刀松开，掌心垂落乌光化成千丝万缕，吸引着刀刃悬空而立，滴溜溜旋转，剑身上环绕出一圈又一圈乌光流萤，犹如匹练一般悄然旋转。直到亚托克斯咧开嘴巴发出第一声大笑，卡瑞娜身形忽然一动，当即俯冲而去，掌心黑刀托在身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里也划过一道璀璨的乌光，荡起能量的涟漪飘散开来。
亚托克斯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看向俯冲而至的卡瑞娜，举起大剑，迎了上去。
魔法震爆的轰鸣让这片大地都开始颤抖，但卡瑞娜却似乎并不着急，没有很快就解决这个恶魔——也可能是她的心里还有着别样的想法。
曾经的王，如今却已经不再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国。
这个女饶心里如今还剩下什么？
苏木眯起眼睛，暗自揣测着，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她的力量，震碎了潘森残留的最后希望。”
织母的声音忽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苏木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意外。
他只转头看了眼那个方向，嘴角的笑意更甚些许，然后在半空盘起双腿，用一只手拖起下巴，看戏一般地望着下方近乎于惨烈的战斗。
“卡瑞娜的力量意味着毁灭，也是最为古老的两位原始星灵之一。如果她真的有心要杀掉亚托克斯...”
“三秒。”
苏木接上了织母没完的话，并且直接给出了答案。
“她比现在的我强得多。”
苏木并不避讳这些。
但现在的他，却远非昨日可比。
织母女孩一样的嬉笑声从远方传来，像是能够见到一个莹润犹如白玉一般的女孩正站在面前掩嘴轻笑。
“现在的你还真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如母亲所愿。”
苏木苦笑摇头。
“她剥夺了我的力量，又将我丢到了另一个世界去深刻体会人情冷暖，以不足曾经的我所不曾拥有过的缺憾。原本该是经历一番命运轮回才能回来，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才只是那么几年就已经回来了...这个世界，又过去了多少年？”
“谁知道呢，我才不会去尝试记住这些东西。”
闻言，苏木当即翻了个白眼。
他在半空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握，能量的匹练像是流萤一般破碎消散，在这漆黑的世界里留下了一片朦胧微光。
苏木望着那些逐渐消失的微光出神了片刻。
“奥利瑞安那家伙...真难得，它竟然也有被逼到无计可施的时候。”
“是呢，迫不得已才把你找了回来。”
“...太早了。”
苏木轻叹一声。
“还是太早了。”
他眼神稍黯，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无论是回来的时间，还是找到它们的时间，都太早了。依着大圣的性子，是巴不得越乱越好，毕竟他就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位过客，看看热闹，看够了也就回去了。可咱们却不一样。逆子势大，就连奥利瑞安都无计可施，便早早地把我叫回来又有什么用处？”
“那你是觉得不妥喽？”
“...这倒不是。”
苏木忽的咧嘴笑了起来。
“算是承了奥利瑞安一个人情吧，让我认识了她们。菲奥娜，和阿卡丽。如果不是那家伙把我找回来，只怕就得彻底错过了。命运弄人，即使母亲也不能抗拒宇宙的规则，她也只是这个宇宙所孕生的第一个意识，撑开了宇宙，打破了鸿蒙，制定了规则，但规则之上仍有规则。宇宙本身的规则创造了宇宙，而规则又因宇宙而生...它们限制了一切，也只有它们才有资格决定这一切万物的命运。”
苏木望向远处，像是在看着那个莹润犹如白玉一般的女孩。
他耸肩一笑。
“命运如此，该让奥利瑞安找我回来，也该让我遇到她们。但...你呢？”
苏木问过之后，远处的声音却就此安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上，像是看穿了遮掩了空的黑暗。
“你们呢？”
比尔吉沃特附近的深海下传来一声悠扬的长吟，震穿霖壳；无尽的宇宙深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弦音，横跨空间和时间而来；大地的深处，遥远的冰川...
千珏羊灵从黑暗中一跃而入，随后蹲伏在苏木身旁。
狼灵龇牙咧嘴，看向被卡瑞娜一脚踹飞的亚托克斯，随后又忽的看向另一个方向。
“...活了。”
狼灵的声音一直都是如赐沉。
苏木闻言转头，眯起双眼，而卡瑞娜也注意到了那具尸体的异动，不再追前。
就连亚托克斯也转头看去，猩红的眼睛里满是错愕。
那个本该已经再也不能重新站起来的男人忽然动了动手指，然后略有些艰难地张开眼睛，随后胸膛深深起伏，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还有些迷茫。却在短暂的片刻之后，那个男人就重新清醒过来。他勉强爬起，痛苦不堪，然后拾起了丢在地上的星灵武具——尽管它们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彻底熄灭，但却在此刻豁然点燃，头盔顶赌流苏豁然火亮，然后发出一阵嘹亮的长吟，刺眼的光芒在黑暗里似有万丈。
苏木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头，然后抬头看向空。
黑暗之外，遥远的战争星座，一颗新星，灿烂优胜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