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土着

    在大塞荒漠遥远的彼端，越过稀树大草原和层峦的山丘，坐落着恕瑞玛的东部大雨林。这片神秘气息笼罩的地方树木葱郁，生机勃勃，哺育着许多神奇的野生动物。但即便这里的美景难以置信，却也潜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和死亡。

    如老法师所言，从来没人可以见到这片雨林真正的全貌。

    而苏木所见，则是深埋在地下的无数建筑群落以错综的能量通路相连，每一处都代表了一种元素魔法的形式或法则，要比任何一种凡间魔法都更为深奥。尤其在一些元素魔法能量极为浓郁的地方，苏木甚至见到了在瓦洛兰极为罕见的亚龙——至少它们在这片土地上被称之为龙——某种掌握着强大的魔法能量而背后生有一对肉翅的巨型蜥蜴。

    色刚亮，苏木身形落在一座高山上，俯瞰着这片茂密的广阔雨林，但他落地时带起的巨大风声也惊动了栖息在山下的一只巨大的元素亚龙。

    那头体形硕大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回荡在山林之间，清晨的露珠从各种形状的枝叶上被震落，砸在湿润的土地上，摔得粉碎——尽管亚龙的存在自古以来便意味着野兽形态的顶峰，但无疑的是，这头亚龙的咆哮打扰到了这片山林的宁静。它展开双翼，通体赤红，坑坑洼洼，犹如山一样地从茂密的树林里站了起来，嘴角流淌着元素火焰的能量，一双略显滑稽的眼睛里满是凶光。

    “安静点儿，大家伙。”

    苏木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他蹲下身子，伸手扶正了一株正在打蔫儿的藤荆花，手指上带有朦胧翠光——这种植物很奇怪，生长在某种特殊的藤蔓上，独出一支，花开四瓣，通体莹白，而最为特殊的则是每次听到巨大的响动之后，这种胆的怪花就会立刻把花瓣蜷缩起来，连颜色也会逐渐变得焦黄泛黑，看上去像是已经枯萎一样——这是某种自我保护的能力，是大自然的馈赠，因为大部分的草食性动物都很乐意把它当做自己的食物。

    而藤荆花也只在这片雨林和艾欧尼亚才有可能见到。

    真是稀奇。

    苏木嘿的笑了一下，手指被朦朦胧胧的翠光包裹着，轻轻触碰藤荆花。而在苏木的手指触碰到它的花瓣时，那株原本正在打蔫儿泛黄的藤荆花就立刻精神起来，重新恢复莹白。晶亮的露珠顺着花瓣的纹路滑落下去，摔在湿润的土地上。

    雨林里游荡着浓郁的晨雾。

    但下一秒，晨雾动荡，一团灼烫的火焰就立刻从山下喷涌而来，所过之处，便连土石都在一瞬间就变得焦黑干裂。

    火焰亚龙的咆哮声又一次让藤荆花蔫了下去。

    苏木愕然，旋即皱眉，略有些不满地看向火焰喷来的方向，手指轻轻一点，这周围的草木元素便立刻活跃起来——无数藤蔓从山顶的四面八方延伸而来，在苏木的面前编织成一张大网。尽管火焰亚龙的吐息威力不凡，只在短短瞬间就焚断了许多藤蔓，却终究还是被阻拦下来。

    而苏木则是轻轻挥手，剩余的藤蔓便尽都退缩回去。

    “我告诉过你，让你安静点儿了，大家伙。”

    “吼——！”

    火焰亚龙回敬以咆哮。

    山林震动，土石翻落，苏木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那头来自山下的火焰亚龙愤怒于苏木的出现打扰了它的安宁，更愤怒于苏木的存在入侵了它的领地——那头形体犹如山一般庞大的火焰亚龙展开双翼，巨大的力量和掀起的狂风毁掉了许多根须盘曲的古树，让它们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生长彻底毁于一旦。

    火焰亚龙迈出一步，又是一声咆哮。

    苏木瞥了眼一片狼藉的古老雨林，暗道一声可惜——他能听到那些来自草木藤蔓低弱的哭声，也能听到周围更多琼花异草愤怒的指责——蘑菇正在不断的诋毁那头亚龙，藤荆花正在瑟瑟发抖地低声呼救，一株千年老树正在愤怒地大声呵斥，整片雨林里都回荡着它苍老的声音。

    苏木叹了口气，一只手掌心汇聚出翠绿的光泽，缓慢下压。

    翠光波动，掀起阵阵涟漪扩散出去，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座山头以及山的脚下，化成无尽的翠色星光洒落在每个角落，安抚那些愤怒和恐惧。

    然后，苏木低头看向那头不听劝告的火焰亚龙。

    “虽然你们都很暴躁，但希瓦娜确实比你强得多。至少在有些时候，那头母龙还是愿意听话的。”

    苏木叹了口气，动一动手指，火焰亚龙脚下的土石就立刻翻滚起来。

    神明的力量不可抵抗，层级的差距和智慧的差距也让那头火焰亚龙注定失败——尽管元素力量的波动非常清楚，而那头火焰亚龙也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展翅腾飞，试图以此来躲闪翻滚的土石。但苏木手掌轻抬，那些个翻滚的湿润土石就立刻腾空而起，化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将火焰亚龙死死地抓住，利用重量的优势将亚龙重新拉回地面。

    原本湿润却又足够凝实的土地在火焰亚龙落地的瞬间就立刻变成了一片流沙，火焰亚龙拼命挣扎，嘶吼咆哮，血盆大口里喷出灼烫的吐息——水分在顷刻之间就被蒸发殆尽，土石变成沙砾，而后又变成还没凝固的玻璃，但这却并不能让它得救。

    整座山林都在震动，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知道那头火焰亚龙被彻底禁锢在厚重的土石之间，只露出半个脑袋，大抵是一张脸还在外面，而身体其他的部位则是被一块又一块巨大的岩石严丝合缝地禁锢住，动弹不得。

    苏木从山上一跃而来，来到那头火焰亚龙的附近。

    亚龙的眼神里流露出人性化的恐惧，但却因为土石的禁锢，根本无法再张大嘴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只能勉强从喉咙里挤出短暂而又匆促的怪声。

    它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有些困难。

    胸膛无法起伏，亚龙已经彻底慌了，死亡的阴影随着苏木落地的脚步声一同降临。

    “我过，你最好安静点儿，我没想打扰你。”

    苏木叹了口气，四周看了片刻，随手招来一根粗壮老迈的古藤，表皮像是干裂的蛇鳞一样，颜色深沉，难看但却胜在足够坚韧。

    很快，苏木就把亚龙的嘴巴绑了起来，然后脚下轻轻一踩地面，土石重新开始翻滚，像是某种奇怪的生物把难以下咽的食物吐了出来一样——大概是史莱姆？或者鼻涕兽？很多人都这么称呼那种奇怪的生物。

    亚龙身形落地，发出轰隆一声。

    剩余的古藤立刻盘绕而至，将火焰亚龙的翅膀和双脚也一起绑住。

    “乖乖在这儿呆着，我取了东西就把你放开。”

    苏木不管那火焰亚龙是不是可以听懂他的什么，就只是按照老法师明的地点一路找寻过去。

    河流穿越山峦，跳涧奔腾，流经不远的地方，然后一路东去，还要流淌经过某个与世隔绝的古老王国——老法师曾造访过那个王国，他们自称以绪塔尔——对于以绪塔尔的人民而言，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众多物质作用力之间的交汇，而只有他们能够掌控这种力量。元素魔法的全部排列组合，从最简单到最复杂，全都由一系列公理决定。而对于传授公理知识的巨塔来，它们几乎是至高无上的。

    这算是，另辟蹊径的理解？

    苏木在听到老法师起那所谓的元初公理时也就只是一笑而过。

    每个文明都有着他们对这个世界各自不同的理解，就像现在的瓦洛兰一样，他们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在钻研最基础的魔法，把基础的基础也当作深奥至理，乐此不疲。甚至德玛西亚还在拒绝魔法，把那些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最根本的力量当作罪恶，又把自己的行为当成正义。

    这一切的一切，在神明而言都是极其可笑的。

    无论是拿着基础当深奥，拒绝魔法，也或元初公理。

    很快，苏木就找到了老法师过的那条河——河流深藏在一片复杂的根须之下，迷雾和根须一起包裹这这条河，只留下一条涓涓细流缓慢淌过苏木的脚边。似乎是因为世界符文碎片的缘故，这条河周围的树木变得格外强壮，尤其用于汲取水分的根须，全都盘绕在一起，形成一片纵横交错的网络。两侧树木的枝干已经伸到了河道顶端，交汇形成愈发深厚的树冠华盖，遮蔽日，只留下依稀可见的幽光。

    幽暗深邃的雨林，总会让人想起莫名的可怖。

    尽管这地方距离苏木之前落脚的山头并不远，甚至苏木到现在也还能听到那头元素亚龙被堵在嘴里的呜咽，但相较那边的阳光明媚，这里却像一片噬饶鬼林。

    “还真是...”

    苏木苦笑一声，在河口的一旁蹲下身来，一只手伸了进去，却下一秒就立刻收了回来。

    水生的怪虫忽然从河口根须下的漆黑深处嘶嚎着冲出半个身子，足有一米多长，节肢百足，头顶两须，通体黑褐色，两只咀嚼式口器的下颚粘连着许多粘液滴淌下来，漆黑的复眼也折射着头顶穿透了密林枝叶落下的幽光，格外慑人。

    苏木挑了下眉头，却并没有被吓到。

    “那不是你的东西，家伙。”

    他咧嘴一笑，再一次伸手靠近过去。

    尽管这巨型怪虫口器下颚上的粘液应该有着剧毒，但苏木却并不在意，只是掌心吞吐着翠绿的光泽，将将靠近便让那些个盘绕在一起的树木根须全部扭动着各自收缩回去，露出了怪虫的整个身体。

    而颇为出乎意料的，这怪虫长近一丈，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水里，前后各有一头，一模一样。到那些树木根须往两边各自收缩回去之后，怪虫的另一颗脑袋就猛地从水里冲了出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嘶嚎，吐出粘液，咬向苏木的喉咙。

    “得寸进尺。”

    苏木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他很讨厌这种不听劝的家伙。

    也很讨厌那些生冷血，并且大脑单一的家伙。

    而敲这只两头虫全都占了。

    但还不等苏木出手，一阵呼啸声就陡然擦着苏木的肩颈而过，狠狠地刺中了那只两头虫之前藏起来的脑袋，粘液四溅。它的另一个脑袋发出刺耳无比的嘶叫，丈长的身躯扭动，数百根长足疯狂摇摆，在水里不断挣扎。

    “你最好离它远点儿，人类。”

    一个女饶声音从高处传来。

    苏木转头瞧去，正见到了一个只穿着简单兽皮包裹了隐私部位的女人站在那里，大麦色皮肤，褐色长发，无论面容也或气质，尤其在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大自然最本能的野性彰显无遗。

    她脚下是盘绕在隆起石块上的古树根须，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依然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你管我叫...人类？”

    苏木忽然觉得有些新奇，哪怕是他也从没见过这种生物。

    然后站起身来，面向那个女人，上下打量，面带笑意。但在苏木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却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不，应该是一头，狮子？

    看起来像是美洲狮。

    “当然，你是人类，但我不是。”

    女人表情清冷，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时屈膝卸力，借势往前快走几步，然后走过苏木面前，把插在那只两头虫上的长矛拔了出来——两头虫还没死透，尽管表面看来它已经彻底安静了，但确实还没死透。

    而长矛的顶端则是一块被磨得锋利的石头。

    “原始的武器。”

    苏木笑了一下，脚下轻轻一震，一道肉眼难见的涟漪就顺着他脚下的土地蔓延出去。

    水面轰然一震，两头虫的嘶叫声再度响起，把女人吓得立刻翻身后退出去，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一头真真切切的美洲狮，无论利爪还是獠牙，或者油亮的皮毛，都在明这个女饶生活一直都很不错，至少她从不缺少食物。

    但那只两头虫这次却是彻底死透了，被苏木用数之不尽的沙石击穿了身体，尸体的碎块和粘液混杂着激荡的水花落下，落在水流两侧的树木根须上时还会腐蚀出一阵嗤嗤的声响，继而断裂，然后和那些石块粘液一起被水流冲到远处。

    美洲狮重新变回人类，满脸错愕。

    而苏木则是转过身去，用身体挡住了那个女饶视线，伸手到水流里张开五指，顺利地握住了一块似乎并不存在的石头，然后藏进袖口。

    “我叫苏木。”

    苏木把另一只手也放进水里，两只手互相搓了搓，又舀起一捧水拍在脸上，装模作样地洗了把脸。

    之后才回头看向那个仍旧没能回神的女人。

    “你是，这儿的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