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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格萨尔:目光转移了方向

    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可能现在,他只是伊利亚的王。

    伊利亚问格萨尔要不要向神献祭,格萨尔以豪饮麦芽酒的咕噜声作为回答。

    格萨尔明白伊利亚的暗示,他口中的献祭绝对不是常规的祭品,他是让格萨尔杀掉泰格维森的血脉和亲信。

    沉甸甸的王冠仍然在长屋高位的座椅中放置着,给人一种只要谁愿意去承担这个重负,都可以称王的错觉。

    伊利亚觉得即便是短暂的权利真空时期,也会滋生巨大的变故,他比格萨尔还焦急,一向动作轻缓的他,粗暴的打断了格萨尔的豪饮,他直视着他的王,像在教训晚辈那样对格萨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伊利亚直接摔坏了牛角杯,谨防格萨尔又用咕噜声作答。

    “我懂你的意思,伊利亚。”格萨尔把头泡进酒桶,又湿淋淋的抬头大口喘气,“但是没有必要。”

    “你不能留下仇恨的种子。”

    “不会的,你了解沙特阿卡人,这是神祝福过的决斗。”

    伊利亚是了解的,戒岩上的维塞克一定是接受了泰格维森的财富,才无端赌在戒岩上以法律的名义贬低格萨尔,但是维塞克不是傻瓜,他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神不会赐予这场战斗祝福,除非真正的王能够获胜。

    这样一来,无论在决斗中谁胜出,他都能在真王的庇护中,继续代表法律。

    毫无疑问,现在格萨尔也是他的真王。

    格萨尔用伊利亚的衣服把脸擦干,脸上有些淡淡的麦芽酒味和伊利亚的体香,他脸上仍然是战士的不羁笑容,“为什么要憎恨我,我现在是他们的王。”

    “你也恨过作为王的泰格维森。”伊利亚提醒。

    “那不一样,格萨尔只有一个。”

    伊利亚无奈的笑着,他放弃了劝,以王的标准来评价的话,格萨尔远远不如他战胜的泰格维森。

    “还有力气吗?”伊利亚放弃了和格萨尔讨论关于王的事情。

    “怎么?”格萨尔歪着嘴笑起,显得挺有暧昧的深意,“对你我随时都有力气。”

    伊利亚也在笑,脸上有些生存在沙特阿卡的女人都不存在的羞涩。

    “我的屋后,十步远的位置,埋了一桶酒,你去挖出来,然后回去,和你的战士们一起喝。”

    “你不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参加热闹。”

    伊利亚的眼神回归了冷漠。

    格萨尔扛着酒,回到了不喝酒都会发疯的战士郑

    醉酒后的战士,他们的喧闹可能只有孤岛才能承受,他们的叫喊在海风中变得温和,他们的跺脚也只有这个岛屿才能承受。

    格萨尔到了长屋,闹哄哄的战士们一齐安静了下来。

    格萨尔扛着酒,把酒桶放在房子正中间,酒桶撞击地面,“嘭”的一声震动房梁。

    就像一万个弓箭手瞄准了格萨尔,还没有带上王冠的孤岛之王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注视。

    他拿出斧头,长屋中的战士们突然一惊,似乎有一阵以格萨尔为中心的环风吹刮而来,他们都退了一步。

    谁都知道,自己在格萨尔成为王之前,没有哪个没有冒犯过他——其实这是常事,沙特阿卡的战士乐意在彼此之间进行不会至死的互殴,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游戏。

    格萨尔劈开了木盖,酒香四溢。

    集中在格萨尔身上的目光转移了方向。

    “拿出你们的酒杯。”格萨尔异色的双眸在长屋中像是同升的明朗日月,“神就在这里,让我们和他一起畅饮神的美酒。”

    格萨尔心里认为,这就是戴上王冠前为神的献祭,他也喝了伊利亚珍藏的酒,这美妙的口感让他都以为这是神都无法拒绝的佳酿。

    他不愿意进行隆重的献祭,他不能进行,格萨尔认为,现在的孤岛过分贫穷。

    用神的美酒,格萨尔得来了战士的忠诚——至少是醉酒后的忠诚,屋里整齐一致的发狂,像在战吼一样,捶胸跺脚的吼着:“格萨尔王!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王早就不在阵阵呼声中,他总算明白伊利亚不愿意加入热闹的愿意。

    群体是王的意识,但永远要知道,群体并不在意这意识来自于哪位王者。

    格萨尔都还记得,自己在戒岩上接受审判时,那波热烈的期待着他头颅落地的人,和现在这波热烈的宣扬着忠诚的人,是同一波。

    格萨尔来到了僻静的生命之树下,站在和泰格维森决斗的地方,他在黑夜中寻找着他和泰格维森的血,重温着那场战斗。

    有些奇怪,虽然他没有找到血迹,但他找到了上一位王思想的纹路,越是踩在这个在神注视下的决斗场地,格萨尔就越加觉得,泰格维森是故意将王冠拱手相让。

    生命之树旁的骨屋里发出僵硬的笑声,是目盲的先知,格萨尔知道,这位先知预言了他的出生。

    笑声又响了起来,像喊着一块吞吐不得的浓痰。

    格萨尔下意识的摸了摸斧柄,战士的直觉告诉了他危险,可他主观上又觉得,这个目盲的老人,又有什么值得危险。

    他快步走到骨屋前,却不敢撩开那个骨帘。

    异色的双眸失去了色彩,像明朗的日月被污浊的云遮盖。

    除了既定的命运外,没有什么东西会让格萨尔惧怕。

    骨屋里再次传来笑声,残酷得像饥饿的人啃食自己的肉——饱食的胃在嬉笑,疼痛的身子在哭闹。

    “嘿嘿嘿嘿,和你父亲来时一样,嘿嘿嘿嘿,进来吧,格萨尔。”

    格萨尔进入了先知的骨屋,一阵缭绕的熏香让他感觉迷幻。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看见你在门外。”

    “你是——”格萨尔不敢冒犯先知。

    “我是瞎子,所以我才知道,嘿嘿嘿嘿,我知道异色双眸的格萨尔来到了我这,我知道他现在不敢戴上王冠。”

    格萨尔同样不敢去问,先知怎么知道自己眼睛的颜色。

    “你要告诉我什么。”格萨尔放不下战士的桀骜,声音里没有询问的意思。

    “这取决于你问我什么,嘿嘿嘿嘿。”先知在声音里听出了战士的胆怯。

    “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嘿嘿嘿嘿……”先知的笑声像在啃食着格萨尔,“我知道,我可以替你回答。”

    骨帘后的先知沉默了下来,他的身影和缭绕的烟雾熏在一起,像在过去和未来中无处不在。

    先知沉默着,格萨尔也沉默着。

    先知的眼在未来睁开,他也在给格萨尔时间,在生存绝非易事的孤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未来。

    格萨尔没有走。

    先知大笑。

    “我看到在你身上,无穷无尽的可能性。你伟大的战船会变成国的骏马,你的海洋会变成王的大道。你会坐上伊利亚的船,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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