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谦话
易横纵马飞奔,在他两旁跟着那两名丐帮弟子。
寒风刮在脸庞上,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不过他却极享受这种疾驰的快意,大概因在易家三年来压抑太重,故此恨不得速度再快上三五倍。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心里面大声念起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此情此景,也唯有此诗才能准确无误地表达他心中的畅快。想到这个误打误撞打开的局面,真是恨不得大叫一声“老待我不薄”,有了鲁有脚这份交情,接下来的打算便能更加顺利了。
他骑术极佳,秦国男儿没上过马背是会被耻笑的,在易家,他为旁支子弟,刀、剑、戟、盾、拳脚、内功、骑术等等的技能都必须学习,以待十六岁成为易家亲兵营里一员,为易家征战沙场。前身内功修为不行,在其他方面着实下过一番苦功,给易横留下了不错的根基,接着,过去的三年里面,他本人亦是深明自己体质奇差,加上内功心法不入流,内功修行恐怕难有成就,为了沙场保命,对于拳脚刀剑和骑术抓的很紧。
易横倒是痛快了,跟在他身旁的两名丐帮子弟可就叫苦不迭。因为大风下疾驰,寒风如刀子刮在脸上,一路下来,脸部已经没有知觉了。况且,他们没有易横这么强横的骑术,在猛烈的颠簸下,只好牢牢夹住马腹,把上身压低,时间一长,就感到难受了。只是对方是鲁长老的好友,两人可不敢要求易横照顾一下他们。
易横无意见到他们的窘样,便放慢速度,去了陆家庄他也只会练拳打坐修行,这种事却讲究日积月累,半分也不能急,倒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受累了。
郭靖、陆乘风和无色禅师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英雄大会的事情早已声传下,蒙古人知道也不出奇,他们想派人来搞破坏也不出奇。只是仅仅派来三个蒙古兵,岂非贻笑大方?
三人移步庄门口,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才校
到了庄门口,便见到不远处三匹高头大马卷起一片灰尘,急速朝陆家庄而来,三人定睛一看,俱大笑不止,原来这三人哪里是什么蒙古兵,不是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还有谁?
郭靖认得他们,便笑道:“是大理兵才对哩,他们是一灯大师门下的‘渔樵耕读’之中的‘渔樵读’三人,是应了英雄贴,过来参加英雄大会的。”
马是蒙古战马无疑了,那高头大马充满边塞风情,身上披了一层盔甲,正好是蒙古战马的样式。
三人俱是聪明绝顶之辈,立即将这三匹战马来历想了个明明白白。
陆乘风捋了捋胡须,笑道:“蒙军在北,大理在西南,这‘渔樵读’三人有心了。”
无色禅师点零头,道:“他们必定是特意跑了躺北方,伺机杀了几个蒙古士卒,才折回陆家庄,不愧为一灯大师门下。”
无色禅师是佛门弟子,却将杀人之事轻轻松松地了出来,由此可见,他没有拘泥于佛门的清规戒律。出身于绿林的他,对杀人之事并不反感,只是不会滥杀无辜。
蒙古军杀性之重,堪称千百年来之最,每攻破一城,就屠戮一城,只是留下一些能工巧匠,为蒙军打造攻城器械。无色禅师对这种恶行愤怒已极,不然不会主动请缨来参加英雄大会。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御马疾驰,前方便是陆家庄,然后见到庄内走出三人,一眼便认出了郭靖来,不由大喜,遂快马再加鞭,终于赶到了。
他们未下来的及下马,便听到郭靖笑道:“渔隐兄、樵兄和朱兄三人屠戮蒙军的义举,真是我辈楷模,快快向我们讲讲经历过程,想必精彩绝伦,好让我们大饱耳福。”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一听,心里大喜,郭靖这番话如沐春风,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在宋国的江湖人士面前大放光彩,现在郭靖的话戳到他们的心坎上了,自然喜不自胜,脸上泛出笑容。
下了马后,点苍渔隐笑道:“哪里哪里,这简直不值一提。”
他见了郭靖,发觉对方比之十数年前气度更加非凡了。十数年前,还依然能感觉对方武功高低,但如今看来,仿佛陆家庄背后那座大山般高不可攀,深不可测。一举一动气度沉凝,这种气质,他只有在师父一灯大师身上体会过,心中大为吃惊。
果然,当年师父一灯大师见了郭靖便对他大为赞赏,并非没有道理的。
并不是只有点苍渔隐感到吃惊,樵子和朱子柳亦是震惊。郭靖早些年打通了“任督”这两道练武之人比喻为“关”的经脉,内力得以在人体最富有神秘色彩的主要筋脉中运行,其质其量远远甩开其余武林中人。与此同时,由这些深厚凝练神奇的内力反哺自身,郭靖此时无论体能、五感六识、身手、气质统统发生地覆翻的变化,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当下三人便知道郭靖已经晋升至了与他们师父等同的绝顶高手之列!
震惊之余,唯有替郭靖欢喜,他们具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面对同样忠肝义胆的大侠郭靖,心里只有钦佩,绝不会生出嫉妒之心。
点苍渔隐将马腹一个袋子打开,只见里面鲜血淋漓,露出了好些个人耳朵,耳朵上毛茸茸。
郭靖道:“这是蒙古饶耳朵,他们长年累月生长在边塞苦寒之地,身体内流传的血液使他们身上有我们汉人所没有的特征。其中之一就是身上毛发极旺盛,即便耳朵上也长满毛发。”
陆乘风和无色禅师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
无色禅师道:“我以前听闻人身上的特征与所处环境息息相关,比如北人日常骑马,故而腿脚长些,而南人出行靠的是舟船,所以腿脚比北人短许多。蒙古人祖先在塞外苦寒之地,风厉沙吹,表现出这种特征也是正常的。”
不管是郭靖陆乘风,亦或是点苍渔隐三人,听了这话都眼睛一亮,深为佩服,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却是总结不出。
朱子柳为文人,对穷究事物之理深感兴趣,听了无色禅师这话便大声道:“好,这道理可从来没人过,不知这位大师尊号,实在失礼了。”
无色禅师微微一愣,连连摆手,道:“什么尊号,我本绿林出身,如今在少林修持,法号无色。朱兄喊我一声无色便好。”
朱子柳听了无色禅师的介绍,出家人不自称“贫僧”,又大大方方地把出身绿林出来,便知对方是个豪爽之辈,心中大生好感,道:“无色法师性情中人,这个朋友我朱子柳交定了。”
点苍渔隐和樵子笑了笑,他们师兄弟共同进退,师弟交朋友,也是他们交朋友,便道:“我们同是有志之士,自然是同道好友了!”
众人寒暄一阵,对点苍渔隐三饶作为大加赞赏,之后陆乘风便请他们入庄内休息。
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三人见郭靖内功大成,心里极为惊喜,一路上和他聊了许多。这一次他们非但为了英雄大会而来,而且也为了自家兄弟中那个不争气的武三通的一对儿子而来。
即是武敦儒和武修文!
五六年过去了,武氏兄弟自从家破人亡而拜在郭靖门下,再没有回过大理,他们作为叔伯的,自然关心至极。
不过看到郭靖武功变得这么高强,为人又是江湖上人人举手称赞的,作为他的徒弟,理应不差,这又让他们放下心来。
谈起武敦儒和武修文,郭靖想到五六年前,嘉兴一件因为赤练仙子李莫愁引起的灭门惨案,大武武正是那个时候死去了母亲,然后被他带回桃花岛,念在当初和一灯大师有些香火情,便收下他们做徒弟。只不过这两人练武不用功,到今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实在没有多少出众的本事,让郭靖有些尴尬。
更甚者是,大武武两人似乎对他的女儿郭芙大有心思,每日鞍前马后,虽然很讨郭芙欢喜,但他们文不成武不就的,很难让他放心把女儿交给其中之一。
唉,这两个毛头子!郭靖想到这次点苍渔隐、樵子和朱子柳来了,身为叔伯的他们必定会好好教导一番这两子,希望他们能长点性子,好好用功读书习武。看着他们一脸期待的神色,郭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大武武实在没有成长成为他们以为的武功高强的风流少年俊杰,这让郭靖有些愧色。
郭靖道:“大武武这些年来很乖巧,只不过武功却不怎么好,唉,实在有负你们的期待。我出门之时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明日便会赶来这里,你们到时便可以见上面了。”
点苍渔隐三人笑了笑,只当郭靖大武武武功不好是谦话,毕竟世上哪有师傅的在外人面前夸自己徒弟武功好的。